21、现代篇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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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初春。
松下优住的医院门前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远看虽仍光秃秃地一片，近看却已能发现零星几朵花骨朵挂在树上。
松下凛长久地停留在其下，拿起手机拉进放大拍了一张。查看过后，她还是有些不满意，手机的像素到底不比专业照相机。
第二天，她翻出了家中尘封已久的单反，试用了一番后发现效果还不错，便赶去医院，拍下满意的照片后又跑去加急洗出来。
下午，正好赶上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凛带上洗好的照片前往。幸运的是，今天进去后松下优正好醒着。
凛走到床边，半蹲下身子靠在母亲耳边，细声告诉她医院旁的樱花已长出了花苞，再过一两周便能盛开，并将洗好的照片拿给她看。
回应凛的，是母亲一如既往温柔的眼眸和轻抚在她手背略显粗糙的手掌。
当探视时间结束，凛从病房走出，便见到了不知何时等在外面的龟甲贞宗。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吗？”
“我是社长，不会有人管我翘班的。”龟甲的笑容带着一丝小得意。
凛亦勾起嘴角，“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不必总是过来接我。”
“凛酱。”龟甲的手忽然覆上凛的薄唇，“不想笑，就不用笑了。”
“没有的事，我并没有不想笑，只是……”
“您这几天明明并不开心，可见到人时却总勉强自己保持微笑。”
“……我只是、习惯了……”
最初，只是很喜欢母亲那温暖的笑容，就想要模仿。上大学时，她想要改变自己，想要变成与母亲一样温柔温暖的人。
彼时，家中已经有了一笔积蓄，母亲便用这笔积蓄跟随她来到大学所在的城市，在学校旁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吧。
此后四年，下课后，她便来到书吧，学习、帮忙看店，与母亲相处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便也终于习得了几分母亲的神韵。
只是后来，变故突发，母亲被恶疾击倒，大笔大笔的钱投入医疗费这个无底洞。她需要工作赚钱，也需要照顾母亲。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社交、与同事打好关系，却也不想因社交问题而使工作出现多余的麻烦。
也就在这时，她发现了母亲笑容的威力。温柔的微笑、妥帖适当的言语，必要的时候可以再来些小礼物。她不需要天天与同事聚会，参加无止无尽又无用的各种酒会，就能打好关系，有时甚至能得到关照。
之后，笑容成为了她的肌肉记忆。
即使几天前，得知一场小小的季节性感冒竟将母亲打入重症病房，她仍能维持微笑，向领导请假、与同事道歉，之后才赶往医院。
她在医院忙到了晚上，若不是龟甲提着晚餐来找她，她或许连晚餐都记不得吃。
她向龟甲提出了辞职的想法，对方便妥帖地帮她办好。无需辞呈，无需提前提出，第二日龟甲便给她办好了离职手续，甚至给了她一大笔离职金。
“龟甲君，最近，真的谢谢你。”
在龟甲的陪伴下与医生了解过情况后，两人便缓步离开医院，准备回家。他们已经同居三个月，也习惯了住在一起的生活。
“不必道谢，能帮到您，我很开心。”龟甲跟在凛的身后，随着她的脚步停在那颗巨大的樱花树下。
“最近，你总因我的事而奔波忙碌，而原本我们协定好的合同也……”
“请不要这么说！”龟甲认真道，“我们不是说过吗？tj延后暂停，一切等您母亲恢复再说。这种时候，我再与您约调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
“嗯，那以后我可要好好补偿你呀。”凛笑道。
“好，我等着。”龟甲笑着，见凛的目光一直看着樱花树，问道，“那棵树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只是母亲住院的时候一直惦记着它，总说如果今年赏樱季时还没出院，那她就想下楼赏樱。我想让她看到今年的樱花……”
“可以实现的。”龟甲安慰道，“现在才刚刚长出花苞，还有十几天的功夫呢。”
“真的可以吗？”凛的语气茫然，“母亲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一场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夺取她的性命，我真的很担心她无法离开那个病房。”
“我……发现她生病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被救护车送入医院，接连做了好几场手术，她才终于稳住了情况，但仍不能出院，直到现在……我知道，比起在医院感受自己流逝的生命、感受死亡的气息，她更想呆在家中。”
“我有时在想，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自私地想留下她，将她强留在医院，用无数根管子留住她的性命。直到现在，她生活无法自理，没有尊严，一切都只能听从医生护士的安排……”
见凛越说越失落，嘴角仍上扬着，眼中的悲伤却满得快溢出了一般，龟甲猛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不要这么想了，请不要这么想。伯母她，像您一样，很在意您，也很想活下来，多陪您久一点。并不是您单方面地想留住她，她也向您伸出了求助的手，想留在这世间久一点。我也是，我也想伯母留下。”
“如果您给予她最好的医疗条件，拼命想要她活下来的行为是自私；那么帮助您的我，希望她留下的我，也是一样的。”
松下凛紧紧抓着龟甲环绕在她胸前的手，久久不语。
“凛酱，您想让伯母看到今年的樱花是吗？”
“嗯。”
“那我马上让她看到吧。九州的樱花现在已经盛开了，我去为您和您的母亲拍赏樱照，如何？”
“……好。”
龟甲的行动力不容小觑，第二日探视时间前，他已经发来了许多张不同地点的樱花照片。
照片中不单单只有樱花，还有被他拿在手中与樱花一同入镜的团子，有翠绿的清茶上漂浮着的樱花花瓣，有满是落樱的小路，也有樱花树前的龟甲贞宗。
一天之内，他跑遍了九州各处有樱花的地方，每一张照片都会在附上地点、时间、遇到的事。凛便拿着照片同松下优说，而优也带着欣慰的表情听得认真。
只是她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听到后面，她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护士告诉凛，松下优一直努力在探视时间保持清醒，叮嘱护士好多次，探视时间到来前一定要叫醒她。下午早些时候，她还睡着睡着忽然醒来，醒来后便忙问护士，探视时间到了吗？
只是，无论如何努力，人力总有穷尽时。就像樱花只有短短7天的花期，盛开日即凋零时，无法改变。
松下优是在医院前的那颗樱花树完全绽放时离开的。
那一天，樱粉色的花瓣飘洒，不少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或是坐在轮椅，或是自己走下来，在医院路边的长椅闲坐，在樱花小径上散步，给冰冷的医院添了几分生机。
龟甲贞宗陪着她站在一旁，直到花瓣落到肩上、头顶，与他粉色的短发融为一体。
在办好一切手续最后一次来到医院时，那棵樱花树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粉色的花瓣从树上落到地上，再被清洁工扫入垃圾桶中或是落在草地化作春泥。
“等妈妈的葬礼办完后，我想去北海道一趟，应该能赶上今年最后一场樱花，要一起吗？”
“当然，无论您去哪里，我都会陪着您的。”
……
五月，北海道。
晚春的最后一场樱花格外美丽，有不少人早早地跑来占位置，而松下凛和龟甲则直接在看中的赏樱地露营宿下。
由于装备带的足够齐全，在公园住一晚倒也不累，反而同时享受了露营和赏樱的双倍快乐。
时至今日，凛已经将母亲的后事办妥，也勉强收拾情绪继续自己的生活。
清晨，两人吃完早餐后便收起帐篷，此时公园还只有少部分占位置的人，并不吵闹。这样的环境，总能勾出人诉说的欲望。
“其实，我会成为作家、写小说，最开始也是因为妈妈。她很喜欢读书，受她的影响，我的阅读量很广泛。但和她相比，我没什么写作的欲望，倒是妈妈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可她并没有时间写下来。”
“有一天，我就萌生了将她的想法写下来的念头，我想让所有人看见她脑中的那些世界。于是我将她闲聊时与我讲的幻想写下，并在创作过程中不断地询问她的意见，毕竟这是为她而写的文章，要让她满意才是。”
“那真的是一段很愉快的时光，尽管高中时我们总没什么时间聚在一起，但通过小说，我觉得自己与她的距离无限拉进了。”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确实凛酱一开始的书都有标明哪部分是伯母的想法，不过后来您也开始完完全全写自己的内容了呢。”龟甲贞宗自从知道凛有写小说后，怒刷了她全部的小说，对此了解颇多。
“是啊，虽然最开始确实没什么想法，但写多了，灵感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而且说实话，写自己的想法会比写别人的更爽一点，后来妈妈的想法我都是挑着好玩的来写。”
说到这里，凛失笑，“我跟你说啊，自从我上大学妈妈自己开书吧后，她的时间就多了很多，我就鼓励她自己也动笔写。但要么写出来的她觉得不好，死活不肯发出去，要么就是不想写，要我帮忙写。”
“我上大学后，她常常跑到我文章的评论区、跑到我的社交软件下和我的粉丝聊天，她和那些粉丝的关系比我和他们还好。那些粉丝总羡慕说，以后也要生一个帮忙写自己脑洞女儿，甚至问我能不能认我为干女儿。”
“哈哈，这个我也看到了。”龟甲贞宗笑出声来，“真的超级有趣的，我看到的时候自己对着手机笑了好久，伯母真的很有意思啊。”
“嗯，她很棒，就是懒，一直都不肯自己动笔。住院期间还给我留了好几个文档的脑洞，告诉我挑着感兴趣的来写，要我每年把小说烧过去给她。真是的，为什么就不肯自己写呢。”
看着凛低声嘟囔着用撒娇的语气说出抱怨的话语，龟甲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我来代替伯母成为您的第一个读者，给您意见好不好？”
骤然被触摸，凛猛地将视线从樱花树转向身旁的龟甲，便与他的灰眸四目相对，空气在那一瞬似乎凝固了。
下一秒，两人同时转头，泛红了耳尖。
“好啊，到时候拜托你了。”
“嗯。”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现代篇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