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第 35 章 ...
-
宋承峰是个从师范大学毕业三年的研究生。
在读本科的时候他就想来乡下支教，却没抢到名额，没想到考上研究生后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他家在望海市，好运地被分到淇县的这个村子里，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幸运。
可这份高兴在见到自己未来的学生们时消散了一大半。
这座村子落后，全村只有一个小学和初中合并在一起的学校，全校就五个老师。
宋承峰一个大学生，自然而然地填补了属于英语老师的空位置。
起先他心里没想那么多，仅有一种想将这些孩子从泥沼中拽出来，带着他们去看看村外广阔天地的念头，每天晚上点灯熬油地看书，备课，批改作业，想将课讲得再有趣一点，能让这些孩子听得进去。
可他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没过一两个月，班里总有孩子无缘无故地消失。宋承峰去问校长，得到的答复是家长让退学了。
因为觉得读书没用，因为觉得上学没用，因为觉得就算读书上学了，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也不会出人头地，不如趁着年龄小力气大多帮家里干干农活。
而这些被家长喊回家干活的学生里就有个常有德。
宋承峰不服气，也不愿服气，带着一腔热血按着花名册上登记的地址挨个儿找上门去，想给这些大人说清道理，却总是吃到闭门羹。
直到他站在了常有德家的门口，锐意和棱角已经被磨平了。
开门的是常有德他妈，脸上满是憔悴：“你是......”
宋承峰也是一脸疲惫：“我是常有德的老师，请问方便进去说话吗？”
那女人踟蹰片刻，警惕地摇了摇头：“不了吧，我们家不太方便，我......”
“宋老师。”
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从宋承峰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宋承峰回头，看见一脸冷漠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那双眼中没有同龄人该有的灵动，唯有一片疲惫和茫然。
“小德，这是你的老师吗？”
女人的声音中仍满是警惕，没有半分将门口让开的意思。
“是谁啊？”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似乎不满于他们的打扰。女人目光一顿，转身匆匆离开。
常有德看了宋承峰一眼：“老师，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宋承峰怔了下，下意识地抬腿就跟了上去，离开了这个氛围奇怪的家。
常有德带着他在一处荒芜的田地边坐下，静静地看着远方模糊在夜幕中的平房，轻声道：“老师，你是劝我回去上学吗？”
宋承峰在前面几家遭了太多的白眼，这会儿被人温柔以待，有些不知所措地“嗯”了一声。
“老师，我不回去了。”
常有德的声音很小，却重重地落在宋承峰的耳朵里：“我不想念书了。我妈给我找了个女孩，同村的，下个月就结婚。”
“你才多大？”宋承峰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16，还是17？你为什么不上学了？怎么可以结婚？还没到法定年龄，你怎么可以结婚呢？”
“在这个地方，很正常啊。”
常有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就好像他说出这样的话很让人难以理解一样：“我妈是17岁嫁给我爸，所以我下个月17，也要娶个女孩子。”
“这是我自愿的，我和我妈妈提出来要结婚，有什么问题吗？”
宋承峰的话哽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愚昧，落后，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什么劝什么就能改变得了的。
他们从来不愿改变，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这是法律不允许的。”
哪怕知道没有结果，宋承峰依旧无力地机械道：“我会整理材料向市里举报未成年结婚，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我......”
“老师，你要写举报信吗？”
常有德忽地重复了他的话，那双满是荒芜的眼中倏地亮起一片光：“什么是未成年人保护法？”
“就是......”
宋承峰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慢慢地将保护法的内容说了一遍，却见眼前的少年眨了眨眼，似乎燃起了几分期翼的光。
宋承峰意识到好像发生了什么，试探道：“你......怎么了？”
“没事。”
常有德看了他一眼，半晌后说：“老师，我可以举报我爸爸吗？”
“你爸爸？”宋承峰有些疑惑，“你爸爸怎么了？”
“他——”
常有德欲言又止，避开了宋承峰的目光：“没怎么。”
宋承峰那个时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没读懂常有德眼中藏着的话，天真的认为只是每个孩子必经的叛逆期作祟，把握住这个话题，循循善诱：“如果你和你爸闹得不愉快，可以考去镇上的高中，除了寒暑假都不回家的。你成绩好，能申请到助学金，也不用家里出钱，别这么轻易就放弃读书，再考虑考虑，好吗？”
***
“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宋承峰局促地推了下眼镜，“不知道他怎么说服了家里人，过了两天又回来上学，最后成了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学生。”
唐临川“嗯”了一声：“还有什么别的吗？”
宋承峰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周朋义看着他走出办公室的背影，低声道：“常有德要举报他父亲，什么意思啊？”
“还能有什么意思？”
唐临川的脸色有点不好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结合他抽屉里的东西，你再仔细琢磨琢磨。”
周朋义拧着眉想了半天，忽然狠狠拍了下桌子：“我靠！他侵犯未成年！”
“估计常有德妈妈也不知道这事。”
唐临川叹了口气：“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很多，明天说不准要往镇上跑一趟，问问常有德的高中老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喂？”
唐临川接了电话，眉心骤然一蹙：“你说宋春娇怎么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