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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Part.0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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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世浩一下没回过神来,看着岑嘉僵硬的表情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岑嘉似看惯这种回应,说:“没事,都已经已经过去很久了。”过去很久了,所有伤害的痛,都成了习惯,像是在身体里生了根,慢慢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你还年轻。”
岑嘉古怪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排档的宵夜味道很好。吕颖最近不见人,听说是去游览祖国大好河山,把岑嘉的采访交给助理。也总算让岑嘉能开始游手好闲,随意吃零食。岑嘉突然就想起后天的采访,吃太多烧烤脸上会立竿见影生痘痘。她觉得自己跟吕颖呆得太久已经从量的变化发展到了质的变化,她居然会重视这份工作!
她放下筷子,说:“我不能再吃了,肚子会不舒服的。”她的啤酒都还没有喝完,剩了大半瓶。她举得瓶中酒与视线平齐,撇撇嘴,拿瓶颈轻轻地碰祁世浩的酒瓶,“我敬你,谢谢你也曾让我快乐过。我全干,你随意。”
祁世浩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仰起头就咕咚咕咚开始喝。祁世浩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一起喝掉。她的酒真的还有很多,祁世浩喝光了所有的酒,还看见岑嘉抬着头在往喉咙里面灌。细细看去,她的泪都沿着眼角滑向两边,藏进了乌黑的鬓角。
“如果你今天不想回家,可以住在我那里。”祁世浩趁她喝酒的时候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终于还是谨慎地开了口,“或者,我替你在酒店订套房?”他还是没有勇敢,这样的赌,他怎么可能赢?
“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我还不想睡觉。”岑嘉拿手机出来看时间。不知道傅祺在哪一个温柔乡里风流快活乐不思蜀,她凭什么按他的意愿钉死自己的作息?她是真的醉了,连傅祺的话,也不听了。
祁世浩没有思考很久。他说:“有一个地方,你一直很想去。”岑嘉问是哪里,他却又不说了,只是告诉她去了就会知道。又是surprise.岑嘉想真老套,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东西,“惊喜”总是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往往只有惊,没有喜。她条件反射地会感到害怕。
他的车越驶越向她没有印象的地方,黑漆漆一片,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蝉鸣,像一枚坏掉的口哨,还在声嘶力竭。她又问了一遍,他们到底要往哪里去。祁世浩还是没有答。
车子最后拐来拐去停推门下来,岑嘉跳下去,抬头看大门上的字。天色很深沉,工作人员又已经下班,连灯也没有,岑嘉眯着眼睛很吃力都读不出上面的字,只好踮起脚向里面张望。
她听见车子“嘀——”响,回头看一眼锁好车子向她走来的祁世浩,说:“好像是游乐场。”
“你记得你大学的时候都很想这个游乐园赶快建好,让我带你来。你出国没多久它就竣工了,可惜你再也没回来。今天我完成我的承诺。”
说不感动是假的,那么久,她已经忘记了承诺两个字的含义,没有人会对她承诺,更不会去实现。她再也没有奢望了。她继续装模作样眺望里面,“好像是这样,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期待这个游乐场。”真的很开心,她的脑袋昏沉沉的,很重。她说:“我们该怎样进去?爬进去?”
祁世浩没说话,先爬了上去。门不高,却也让岑嘉心惊,她在下面喊:“小心点,你小心点。”祁世浩在门上转了一个身,对她说:“你也上来,我在上面拉着你。”岑嘉虽然喝了一瓶酒,但仍然感到害怕。“你别怕,我在这里。”
岑嘉花了十多分钟才翻过游乐园的大门,被祁世浩嘲笑了足足十一分钟。岑嘉说:“你笑什么笑,没见过腿短的啊。”
“可是我没见过腿这么短的芭蕾公主。”
岑嘉一跳下去就往游乐场里面跑。停业的游乐场在深夜里变得格外荒凉,但夏天的风很舒服,湿濡濡还带着温暖。岑嘉和祁世浩站在巨大的摩天轮下面,她对摩天轮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节,她喜欢在泰晤士河畔仰望巨大的伦敦眼,夜晚的它,像一只耀眼的光圈,映在伦敦夜幕下,很美很静。“你可以让工作人员来开这个摩天轮么?”
“怎么可能?”祁世浩与她并肩仰头,“你觉得我是无所不能的吗?”
“至少在这个城市,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真是抬高我了。”祁世浩笑,“我只不过是一介商人,你说的,最俗的人。”
“我自己独立以后我就没觉得自己多高雅了。”她说,“我本身就是一个坏人,在开车撞了苑思臻以后还没不知悔改。我贪慕虚荣为了留在傅祺身边我又害了Valerie.其实傅祺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你不能想象他为Valerie做了多少事。虽然她现在不能再跳舞了,但是我想我一辈子都会羡慕她,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男人,女人这辈子,足够了……”
“这一辈子,也会有一个这样对你的男人。相信我。”
岑嘉又奔向下一个项目,她笑着说:“我一直怀抱着这个信念,所以我能撑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岑嘉在游乐场里不愿意走,十一点时祁世浩就在催,催了两个多小时,岑嘉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喜欢这个地方,或许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一个安静的人,叨唠一下生活,自己的苦难。
“我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她感觉到车子已经驶上盘山公路,虽然知道祁世浩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她还是决定提醒他,“你不要当真,就当作听了一个故事吧。”一个悲伤故事。他沉默,专心前路。车灯地锐利划破如黑丝绒布一般的夜,浮尘在光中游荡。车行了很久才至山顶,岑嘉看见柔和的橘色的光从房子中透出来,朦胧的昏黄的,那是她一直守望的一盏灯。她觉得,是不是时候应该放手了,她紧紧攥在手中的,只是孤灯一盏,对着寒窗脉脉不语。“今天很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我很开心。这么晚才回家真的是麻烦你了……哦,对了,关于去看我父亲的事,我明天要有一个采访,除此以后在演出之前都有时间,你帮我安排吧。又麻烦你了。”
两人互相道了晚安。祁世浩说:“你介意我抱你一下么?”岑嘉回头看见那个映在窗户上如侦探电影里的杀人凶手的人影,明亮的光勾画出他的轮廓,修长又刚毅。她点点头说好。祁世浩拥住她,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个吻。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的措手不及,心中震颤,有说不出的酸楚。却还是转身挥挥手与他告别。
他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一直都对自己很好很好的。
岑嘉一人开了铁门的锁,绕过花园的喷泉,站在沉重的大门前,她才卸了伪装,像是累脱了力,倚靠在门上。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能从铁栅栏的间隙里看到车灯一点,像天上的孤独的星,有微弱的光。她想,还好,他还在。过了一阵子,她又安慰自己,傅祺已经很久没有打她了,也许,他对她有一点感情,至少,看在可怜的Henry的份上。
“啪嗒”一声响起在空旷的客厅,凄寂的味道蜂拥而至,像是很久没有住人了,满是月岁的呛味。傅祺已经下来,端坐在沙发上,像是一副要审人的模样。她弯腰,用手脱了鞋,仔细把它们放好,说:“晚上好。你还没有睡么?”
“你呢?”他站起来,走到岑嘉面前,把她堵在楼梯下。他比她高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是岑嘉仍感觉到他凌厉的目光像一直化不了的寒冰。“现在几点了。”
傅祺把灯打开,看见她在灯光下隐隐有些透明的皮肤,露出不合季节的苍白。她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和他对峙着。岑嘉察觉傅祺眼中的暴戾愈渐浓厚,她不想多呆,绕过他欲上楼。她很累,想要休息。
她刚走过傅祺身边,却感觉头皮一阵麻,然后是密密匝匝的针刺下来的痛。那一瞬,她忽然觉得好笑,自己到底是高估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她太不知足了。她被猛然拉住,踉跄了两步,因为痛不得不转过身,却被迎面扇了一个巴掌。傅祺是真的很生气,力气很大,扇得她脸颊滚烫,像是抹了辣椒粉,痛得都麻木了。她重重得摔到地上,嘴巴里还有血溢出来的腥咸。
“你这个是什么态度!和男人在外面玩到这么晚回来一句解释也没有。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敢这种眼神看着我!还是你旧情人许了你什么好条件,让你又攀上了他?”
岑嘉还是沉默不语,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感情。傅祺抬手又想打她,岑嘉闭上眼,许久都没感觉巴掌落下。睁开眼,却看见他蹲在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脸,拇指一直在红肿的地方摩挲,眼中不知是柔情似水还是浓浓恨意。岑嘉都没有力气去算计了。
傅祺站起来,转身。“你这个女人,就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