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猎网》自扬卷

2、他的猎网

　　只见男人轻轻勾唇，娓娓道来——

　　我叫崔仁戈，居住在上海。在2019年4月4日，我来到广东东莞出差。我们公司和东莞A镇有个社区园林项目，我作为销售部副总监，代表公司过来签合同。

　　是日上午，我检查合同时，发现了一处条款细则被修改过。我询问助理小陈，他回答修改合同条款是销售部总监秦总的意思。

　　公司是我爸开的，秦总是我爸的老战友，他们俩一起在商场奋战多年，这些年来多亏了秦总这个前卫，老爸这个企业才在市场中分得最大一块蛋糕。

　　而这三年来，我在公司都是跟着秦总学习，他可谓我的职场导师。他既然临时修改合同，肯定有他的原因。我便不再细究，按计划签字完事。

　　到了下午，我和助理小陈前往机场，准备飞回上海，不料上海突来暴风雨，飞回的航班都停了，最早也要第二天才能回去。

　　我们只能退回酒店等通知。我在酒店睡了几个小时，起床上网搜到镇上有个小众清吧，叫“未尝不可”，看介绍酒吧老板居然是我喜欢的小说家。这位小说家出过几本书，名气不大，但故事开的脑洞很大，对我的胃口。我开启手机导航，查到距离不算远，便散步前往。

　　路经几条街道，又拐过几条小巷子。我稍作停留看了看，这几条巷子正处我们公司要改造的社区。这个项目已经规划了大半年，还没有正式开工，巷子里的住户已经都搬出去了，周围的商店紧闭，四处房屋空寥寥的。夜里要是走进这样的小路遇到歹徒，可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我胡思乱想着，再拐了一拐，到达目的地。

　　酒吧座落在一个矮小的山坡上，四周环境偏僻而幽静。

　　“未尝不可”的木制招牌不太显眼，随意地挂在掉漆的棕色铁门上。

　　我推门，一阵幽微的香气扑鼻而来，没有任何绕道，我就走进了正厅。地方不算大，座位最多只能容纳三十几人。左边是一列木制吧台，右边是两排皮沙发卡座，中间有个半圆形的小舞台，一个烫着羊毛卷长发的女孩正在操作舞台上的音响。

　　我坐在吧台，四下环顾。

　　柔和而不昏暗的灯光下，枫木板的墙面显得简约古朴，墙壁上间隔挂着不少抽象画。酒吧里只有十来个人，占了一半的座位，三三两两聚在卡座上，喝酒聊天。吧台上只有我一个人。

　　酒保笑容可掬地招呼我，“先生是第一次来吗？想喝点什么？”

　　我翻开台上的酒谱，上百种鸡尾酒琳琅满目，我一时还选不过来。

　　“先生也可以不看酒谱，让我们的调酒师给您量身调制一杯，如何？”

　　我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高高瘦瘦的调酒师，正在吧台里侧摇着手中的器物，他的双手左右上下翻飞不停，看得我眼花缭乱。

　　“怎么量身调制？”我好奇地问道。

　　“只要你说出自己的心情或者心愿，他就能调出恰合的味道。”

　　“有意思，我想想，我现在的心愿是想见一下你们老板，我是他的书粉。”

　　“真不巧，我们老板刚好去签售了，明天才回来，您可以明晚再来找他。”

　　“明晚？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了。唉，真希望明天不用回去。那就给我调一杯，让明天不会到来吧。”

　　“好的，请稍等。”酒保笑着走向调酒师。

　　我松开衬衫上面的扣子，余光留意到卡座上有些目光瞟向了我。

　　我理解。如果我是他们其中的一员，穿着潇洒随意，蓬松着一头乱发，正在一个艺术清吧里，跟同行闲聊趣事，突然看到吧台上多了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头、表情正儿八经、跟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我也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的。

　　会穿成这样来这里玩，一个是因为商务出差，没带休闲装；另一个，则是因为我很少到酒吧玩。
　　我根本没有那个闲功夫泡吧。谁让我是企业未来的接班人，老爸帮我规划好了连轴转的精进日程，我现在以及未来的人生，就是他画好的一张飞行棋地图，我只要不停地摇出点数，按部就班抵达终点即可，毫无自由与乐趣可言。

　　正想着，酒保给我上了一杯螺丝起子。

　　居然是螺丝起子，我有点失望。不就是柳澄汁加伏特加，这么普通又难喝的调酒连我都认识，还量身调制？

　　我有点生气，咕咚一大口，酒太稀，果汁不再酸甜可口，苦闷的口感，居然如此契合我当下的心情。

　　于是，我连着喝了好几杯，让苦感胀满了整个胸腔。

　　再抬头时，吧台多了一个曼妙的女孩。

　　她隔着我好几个座位，朝酒保点了一杯果汁酒，便神情慵懒地啜饮起来。

　　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她俏皮的鼻尖骄傲地挺立着，圆润的嘴唇轻轻触碰杯口，一字肩的黑色紧身T裇和牛仔裤包裹出一道曼妙的身姿曲线，大波浪的黑色长卷发合拢了搭在左边的肩膀，正好对着我的方向显露出精致分明的肩颈。

　　我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便神差鬼使地起身，向她的方向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在酒吧跟女孩搭讪，却碰了一鼻子灰。她看了我一眼，就露出烦厌的神情，再飘了我一眼，就再也不搭理我了。但我的屁股好像生根了一样，就算遭此冷遇，都不舍得起身离开。

　　黑衣女孩闷闷地将蓝牙耳机挂在耳上，自顾自地喝了几杯果汁，我也点了几杯酒，一边看手机，一边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起身离开了酒吧。

　　接下来发生我最后悔的事情，也许是喝的酒有点多，我居然壮着胆，尾随她出了酒吧。

　　我跟着她拐了拐，走入一条巷子。恰逢无月，巷子里漆黑黑的，风吹过空荡荡的一间间房屋，回荡着呼哇呼哇的喊声，叫得我心里发毛。我努力在黑暗中辩认，这条巷子不就是我来时的路吗？
　　正想着，我跟到了一个转角，她回头一个包包就按在我脸上，我跌坐在地上。

　　她两手一扯，右手亮出一个闪光的物体，从牙缝里挤出微颤的声音，“别再跟着我了，听到没有？”

　　我眨了眨眼睛，看清那是一把细细长长的刀子，顿时打了个激灵。

　　“对不起，我没有……”我试图为自己辩解，扶地站起来，一时间身体竟有点摇晃。

　　“你别过来！”她看我起身了，便往后退着走。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摇着手，本想也往后退，脚却不自觉地往前进。

　　咚一声，她往后退时被什么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表情很痛苦，挣扎着起不来。

　　我连忙伸手想拉起她，她却腾地伸直了手臂——刀子捅了过来。

　　我赶紧回手挡开她，却听到“啊”的一声，我拿下自己手臂时，看到她手上的刀正插在她的左胸上。

　　“你……”她卧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不，不是我，我刚才什么都没做。”我摊看手心看看，又急忙摆手解释。

　　看着她胸前的血流出来，我在慌乱中，抖索着手掏出手机，还是先拨打急救电话吧。

　　这时，突然一群人从巷子里涌出来，我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他们就将我围了起来。

　　他们的棍子一下接一下，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胀裂的疼痛，从皮肤穿透骨髓。我只能紧紧抱住自己，哀嚎的音量由大变小。

　　突然，视线里喷流出一片无边无际红色的海洋，脑壳里仿佛有一股浓浆爆开，我失去了知觉。
　　我就这样死了。

　　听到这里，陶莎嘶了一声，又皱了皱精巧的小鼻子，“这是惊悚午夜场吗，最后那段挺恶心的。可是，你说你死了，那你现在不是人吗？”

　　“不，我还是人，故事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