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间的遥远》满秋里

3、第 3 章

　　纪琳是阳城三中的一名高二学生，暑假即将来临，身边的朋友都在说说笑笑，谈论着即将来临的假期安排。她一个人默默收拾着东西，望着桌上73分的数学卷子，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忍不住为自己的学习担心，害怕爸妈看到这样的成绩失望的眼神，更害怕即将到来的数学补习...

　　她像大多数高中生一样，有个平凡但幸福的小家，爸爸妈妈开了家小吃店，供她一人也够。她自认学习也算用功，但成绩始终在中下游徘徊，爸爸妈妈用店里整整一月的净收入换取了数学老师一个星期课后的单独辅导，她想到数学老师那双油腻的脏手就忍不住干吐，这次数学成绩不升反降不知道爸妈会不会考虑给她换个辅导老师。

　　事与愿违，妈妈先接她回到了店里，吃着饭就说起了晚上的数学辅导，“琳琳，你别灰心，妈妈今天晚上再拿些钱，可能之前给的少了。王老师是市优秀教师，咱们多学学就好了。今天你爸不舒服，店里离不开人，妈妈就不过去陪你了，你好好听话啊。”

　　妈妈还在絮絮叨叨，纪琳却觉得一刻都受不了了，她现在晚上根本睡不好，一闭眼都是王力那双满是贪婪的眼睛，还有令人作呕的笑声，那飘不走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纪琳，你爸妈这么辛苦，你要是说出去，他们怎么受得了，没准就一死了之了。再说了，你陪陪我，我一直教你学习，下次不给你要钱了，你爸妈那个小店挣点钱不容易吧，你就当提前回报他们了。”

　　她可能没回应好，他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你TM就好好受着，你给家里说，你爸妈能怎么办，除了难受他们能做什么？”

　　“我..我要报警。”太疼了，她口不择言。

　　“报警，告我吗？不是你爸妈给钱把你送过来的吗？你知道警察局的局长是我姐夫，你去告啊？他妈的你不怕死就去告啊，老子弄死你...”

　　纪琳数不清多少次因为梦见那个晚上而惊醒，进而都是彻夜未眠。她害怕却不敢说，只好不断央求妈妈陪在身边辅导，王力才微微收敛，她不敢想如果妈妈不在会怎样？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可能那夜过于长过于疼，她忍不住浑身颤抖，然后推开妈妈奔向门前的公路，真好有辆车开过来了...

　　司机急踩刹车，又因为在居民区车速不高，纪琳勉强留下了一条命，然而一双腿却永远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

　　吓坏的母亲哭得天昏地暗，女儿醒后哭哭哒哒说了王力的恶行，两口子却不敢报警，阳市不大，王力的姐夫是警察局局长好像并不是秘密。

　　但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脸颊，以及睡梦中时不时传来的啜泣，纪忠找到了当地的电视台，遇到了负责人的记者。报道一出，举城憾然，甚至惊动了纪检部门。

　　可恨地是雷声大雨点小，王力否认□□，直指女孩勾引。不仅如此，更为严苛的打击一步步走来。

　　先是某个小报揭露她高一谈了个男朋友，暗示两人已经开过房，女孩便被烙上了自始便不检点的印记。再来父母的小吃店几年前被开具的一张整改通知单也被搜出来，家风不正的帽子又被扣了下来。上述两个事情看似还有迹可循，后续的报道简直“面目全非”。

　　女孩小学路上的网吧莫名成了女孩成绩不好的最大缘由，班费丢失的悬案终于找到了替罪羊，女孩妈妈因为客人给□□发生的争执也成了女孩家人强势不讲理不会做生意的有利论证...人活一张嘴，张张不饶人，女孩不堪重负，一口吞了瓶安眠药，以近乎决绝却又寂静的地方式告别了这个有美好却未与她善待反而伤她至深的世界。床边那张“对不起，我错了”看似是她给世界的道歉，却字字珠心，仿若在求这世界返她一个公道。

　　失独的苦痛击倒了家中父母，妻子思虑过重，一病不起，很快也走了。纪忠拿刀去堵王力，整整一十二刀，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反抗。杀人后的纪忠切了手指颤颤巍巍写了“我女儿没错”后便自杀了。

　　事件持续发酵，公检机关高度重视，各地媒体也闻风而动。逝者不可追责，法院的判决迟迟不下，网友却义愤填膺，将矛头直指之前报道的记者...

　　对于之前的报道，发生检讨的情况有之，但更多是努力避清责任，努力为自己开脱。他们列出了报道的实地采访，力求证明报道的真实性，新闻界泰斗沈乐章亲自发声，“做一个记者之前记住自己是个人，你有脑子就知道你报道的东西是为了社会还是自己。”

　　T大校长沈老的发声引起了很多讨论，学校亦组织了相关学术讨论，将会议主题定成了“新闻报道边界的选择”，钱玉端应邀出席，让她负责相关报道的整理工作。

　　关于报道的道德边界，每次轰动事件的检讨中必然有之出现，但往往都在轰轰烈烈中淡淡收场。本来纪琳的事件也应该这样，在风声过后逐渐被淡忘，但或许是她父亲做的太过暴烈，也或许是母亲死得过于憋屈，更可能是因为大牛的关注，这个案件在各界都引起了空前的关注。

　　三年前的林市盗窃案是陈可善和钱玉端一起经手的第一起有人员死亡的“大案”，结局一如纪琳案惨烈，但可能少了些契机，仿佛石漂入水，荡起几圈涟漪已是极限，终究会沉于平静的湖水。出于私心，陈可善将相关资料也一并整理到了这次的案宗中。

　　当年陈可善因为这个案子差点和钱玉端闹翻，因此乍听到林市的盗窃案，李涌还楞了一下。像是组织了下语言，“确定要拿过去吗，师妹？老板之前不是说不许提了吗？”

　　“拿过去，之前不提是因为时机不对。老师知道纪琳的案子是我整理的却没有阻止，说明他默认我可以加入我的想法的。”看李涌还有些迟疑，陈可善继续，“师兄你尽管拿，老板那边有问题我担着。”

　　李涌神色复杂的带着资料出门。

　　“那个学生被□□的案子？”沈京九略一沉吟，还是问出了声音。

　　“恩，是不是跟武嘉良那个案子很像？”当时她之所以敢和钱玉端据理力争，无非是沈京九再三保证，在A大待不下去，T大她想以什么名义进去就以什么名义进去。

　　但后来是她先妥协的，因为钱玉端说，“可善，等你从武嘉良这个案子跳出来再告诉我，你这篇报道要不要发？”她不知道自己最后算不算跳出来了，沈京九带她去西藏玩了一个星期，那个一直要发的理由竟然说服不了她自己了。

　　后来沈乐章，也就是沈京九的亲爷爷，也过来问过她，那篇报道要不要发，她亲口拒绝了，这件事情算是不了了之。

　　“陈可善，你不是圣人，对于工作，你已经有十分的热爱了，不要苛责自己。”沈京九很少喊她大名，听起来有种不一样的感动，“我们闹闹在家也是被疼被宠的小公主啊，他们不会因为你没拼命就怪你的，知道吗？”

　　“哥，把两个案件连在一起有我的私心，但更多的是我觉得他们一样需要一个交待，一个来自新闻界的交待。”陈可善上次喊他哥，是陈良骥再婚，裴访琴服用了过多眠药需要洗胃，他陪她站在病房外，她说，“哥，我是不是没家了。”所以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小爷第一天过来，我们闹闹想吃什么？挑着贵的来。”沈京九看了看手表，随口问道。

　　“去吃日料，好不好大猫？”陈可善也突然想起来这是沈京九回来的第一天。

　　“以前不是不爱吃吗？”沈京九嘴里嘀咕着，手上已经开始拿伞穿衣。

　　“不是那种生的，是家自助的日式火锅。之前师门聚会在那，章鱼小丸子还不错，但大家说不如点肉划算，吃得不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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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要说明一下更新时间啊，我就暂定了每天晚上9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