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华X该隐）殉夜》柳烟微

22、ch.21

　　无名的月夜。
　　昼日的繁实自然而然的于夜幕来临之际悄然沉降，深邃的漆黑将圣洁高贵的七天选染成空洞寂寥的孤城。
　　僻静的空之回廊里，月色是一袭银色的素纱，轻风禁不住开始为之缭绕，默默无语地洒下粼粼烟光，流水潺潺，镜花水月的，倒有一分别致的宁静。
　　主殿的灯塔上，望明灯不乏疲倦地发散着光亮，而此刻的众里寻他千百度又是为何？一直渴盼着与拂晓的片刻相遇，却在转瞬之间湮没在恒久的清明里。
　　可笑的是，亦是因此，这般短暂的安宁才会衬托出寂寞的如影随形。

　　皓月下，院子里笼着依稀的雾气，池水渗出零星的低凉有人踩着细碎的步伐，越过茂盛的花丝，径直便向隐藏在重重水帘后的水晶温房走去。
　　他的衣袖猎猎捕风，他的头纱飘然若舞，素白的赤足才在细腻的清沙上，却似踮于无形的风障里，纤手上的铃铛簌簌作响，摇漾于凉夜之中。
　　亚伯挨坐在温房的门前，睁着眼见他朝自己走来，轻纱掩住了他不容他人窥伺的容颜，再多的神情亦无从得见，亚伯却知道眼前的人必然是这个世间最为美丽的人，惊鸿一现便倾了他人的心城。
　　如此风姿，如此丽影，只应是天上才有，只应站在众人的前头。
　　亚伯却不曾为此生出一分的动容，他从头到尾心心念念的只有他唯一的哥哥。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即使已经僵持了几日，该生的气也已经消退了不少，亚伯仍然忍不住蹙着眉头，瞪视着他。
　　“你什么时候不闹了，我自然放你出去。”那人的声音和他给人的印象一般清冷绝尘，寥寥几语，便已叫人惊叹。
　　而亚伯却是极为不屑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的，即刻嗤笑，道：“父神大人说的好像是我自讨苦吃似的，刚开始违背约定的是你吧？”
　　“要怎没想是你的事情，但有一点你不该忘记，你最关心的人是该隐。”耶和华完全不受亚伯的挑衅，隔着透明的门，静静地说。
　　亚伯极恨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不禁愤愤地说：“既然知道，为何仍然执意将他带到这片是非之地 ，难道我所经受的歧视你也要他去品尝么 ！”
　　“.......”
　　耶和华不语，只是隔着无碍于视线的面纱审视着眼前这个傲慢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倍感，这对自他手中诞生的异端兄弟令人无从忽视的危险性。
　　该隐与亚伯。
　　得到与虚无。
　　他们所代表的兄弟之义，是他作为神赋予人类的第二种以血缘奠基的羁绊。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缔结下这份关系，随着无限岁月的严刑拷问，早已遗散在虚无之中。所以，现在每每以自身去映证他们截然不同的个性，便更会为其纠缠不断的爱恨情仇感到触目惊心。

　　为何作为弟弟，会近似痴狂地深爱着同为男性的哥哥？
　　为何因为有别于自己的个体，表露出如此炙热的感情？
　　前几天，亚伯奋不顾身饿、地冲到他面前言辞激烈的模样，迄今仍牢牢地烙在视界里，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不顾一切，痴狂，热烈，种种大概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情感，为的，也是那样一个人。
　　心底里突然有种未曾料及的愤然，冷冷地溢了出来，来不及控制时，便已泛滥成灾。
　　“信不信由你，魔界有人要对你哥哥不利，不愿节外生枝的话就做好你自己的本份，我明天早上就送你回去。”
　　漠然的身影，就这般无一留恋的绝然离去，唯留下亚伯微微地发愣，思及他适才刹那间生硬的语气，困惑里多了几分不安，颓然地望着孤冷的月，等待遥远的天明。

　　耶和华离开了水晶温房，便一步不留地走回主亭之内，恰当他在御座里坐下，然后，没有丝毫前兆地，冷冷地说：“难道要我请你才肯出来么？”
　　□□里有人低声暗笑，但总算是乖乖地走到耶和华面前，坐到了石阶之上，月色将他纤长的身影勾勒得秀美空灵，每每认真注视便有三分寂寥入目。
　　他侧面的浅笑清淡恬然，夜色的漆黑里落了几笔似真似幻的凄艳 ，耶和华恍然，此时才忆起，自从那个人走后，米迦勒便再也无法像以往那般展颜欢笑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亚伯和该隐一点都不像，倒艳丽得勾人...”米迦勒含着笑说，镇静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做了一连串跟踪行为。
　　“你还没闲到专程到我们面前说这种无任何意义的话。”本该满是嘲讽的冷言冷语硬是让耶和华说得平淡至极，即使是在他身边呆了无数岁月的米迦勒都不由得为止苦笑，而这样的人却独独对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你准备怎么处理该隐，他身上魔族的气息太过强烈，自然会引起其他天族的敌意，以后的处境只怕会更不好过。”说到正事上，米迦勒识趣地敛了刚才的玩味，认真地说。
　　“所以才要你们多多注意他，该隐现在这种体质放在人界太过危险，你尽量保护他就是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清清冷冷地开口，耶和华的语气淡漠得令米迦勒起异。
　　“连你都对它束手无策么？若是我得到的资料没有出错，那块石头里的能量确实已被该隐吸入体内了，并随着其心绪的波动有所进化，说句不好听的，进化的速度实在太可怕了。”
　　耶和华不语，看不清表情的身影冰冷得叫人心惊，米迦勒望着突然回归于冷寂的神祗，神色难免复杂。
　　“能告诉我，你对该隐究竟是什么感觉么....我很担心，这样下去，你会不会像当初路西法毁了我一样毁了他....”
　　耶和华不知道米迦勒是否只有在提到那个人时，才会卸下所有过于沉重的伪装，这个他看着长大地孩子望入他心坎的眼眸平和浅淡，但也绝望得令人为之心酸。
　　里面的苦痛，里面的哀恸，真切得，仿佛米迦勒并没有选择撕去爱人的能力。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当年那个追着风筝仰天大笑的少年是真的一去不返了，他，连着他对路西法刻骨铭心的爱情，死在了那个他求着耶和华洗去他爱上一个人的能力的那个永劫的夜晚...

　　仿佛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耶和华缓缓地开口：“米迦勒....我承认我很在意该隐，但你也应该清楚，我和他的结局别无选择。”
　　若只是在意，又怎会有如此无奈的感叹....但米迦勒不会去点明，他和耶和华从来都不是可以互谈私事的关系，今天会主动揭了彼此的底，亦不过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叫做该隐的孩子罢了....
　　“如果是这样，请你不要多去伤害他，没有结果的关系再去纠缠只会徒增感伤。”米迦勒说得决绝。
　　清风之内，掩纱地面容依旧模糊不可窥见，所以，耶和华才会放任着自己，泻下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若是真如言语般如此简单，他又何必像现在一样作茧自缚？”
　　然而，所有的心绪，只因为他是天地间唯一的神祗，唯能埋葬在虚空的黑暗里。

　　耶和华果然说到做到，天空拂晓之际,,便亲自过来为他开了门，甚至主动送亚伯回伊甸的住所。
　　天色渐明，亚伯所住的小屋前烟雾弥漫，白茫茫的一片笼在湖面上，本就沉郁非常的湖畔即刻变得更加阴冷可怕。
　　而不过是短暂的相处，却生硬得令人无从应对，不自然的沉默，是否该归咎于作业单方面的争执？两个完美的戏子，失去了起哄的观众，便连逢场作戏都力不从心。
　　然而，亦不知道耶和华是存心折磨还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居然在门前主动开口说：“不该讲的事情不必告诉该隐，你也清楚你哥平时冷静得紧，但只要牵扯上你就成了盲头的苍蝇，你安份一点他也就少一份危险。”
　　“唉....？”也不知道是单纯被耶和华难得的多话还是被他对自己哥哥的熟识所惊吓到，亚伯错愕得瞬间失语，却控制不住脑海里种种困惑翻滚成形，可他亦明白即使他追问耶和华也不会回答，便趁机捉住耶和华的手腕，追问：“你发誓会遵守诺言？”
　　即使面对亚伯冒犯的举止，耶和华依旧冷得毫无情绪的波动，只是以另一只手扣住亚伯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扯开，然而房门在此刻被人从里面打开与这一动作似乎是同时进行的，只见有人从那里走了出来，丝绸般的黑发猎猎捕风，迟疑着唤道：“亚伯？”
　　亚伯仿佛能感觉到扣在手腕上的手刹时间不可抑止的轻颤，他更为困惑，抬起头来，却见该隐瞪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耶和华，脸上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