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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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居室，被从中间拉出、快延伸到天花板的屏风给一分为二。不死川将靠内的那一半留给了望月姐弟，自己则准备睡在靠外侧的那一半。
阿雪总算是玩累了，晚饭后没多久便脑袋一耷一耷地犯起困来，这会儿已经在屏风另一侧的榻榻米上睡着了。
望月岚则匆匆忙忙、轻手轻脚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给不死川任何插手帮忙的机会。她从阁楼里抱来了多余的被褥，此时又端出一个小香炉，正半伏在上头，专心致志地点香。
“勇者的故事……你从哪儿听来的？”
“啊，那个，”少女用一手护着好不容易生起的小火苗，没有抬眼，“临场瞎编的呀。”
不死川意味不明地“噢”了一声。“你这丫头还真能扯。”
望月岚终于将三炷香全部点上，这才终于直起身子，将火柴甩灭。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有才了，”端起香炉，她走过去将其放置房门口，在这过程中，微笑着望向靠着屏风一侧屈膝而坐的不死川。“说起来，灵感是来自先生你的刀呢。看到它，就想到了带着刀的勇士。”
闻言，不死川看向此时被他放置一旁的武/士/刀。月光穿过窗户，为剑柄附上朦胧神秘的光泽。
他伸手将其取过，用另一只手轻抚过刀鞘，然后，缓缓地将木鞘褪下。
绿色的刀身在月色下呈现出冷玉的色泽来，幽暗凛冽。上头的刃纹，则映衬着烛火，散发熠熠的金色光泽。一冷一热两道色彩在刀面上互不相让，碰撞出别样的光辉来。
方才在他对过坐下的望月岚，此刻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是把漂亮的刀，不死川先生。”静静观赏片刻，她轻声说，“很适合你呢。”
“适合？”不死川重复着这个词，自嘲地扯扯嘴角。
“适不适合不知道。重是真他妈重。”
自从他醒来那天起，这把刀便一直被他带在身侧。
他很确信自己在失忆前也一定与它形影不离——甚至，说它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大概也不为过。
所以，他拼命地想通过这把刀回想起关于他过往的信息，哪怕是碎片都好。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一无所获。
他的记忆依旧一片空白。他的双手也早就无法握紧刀柄了。
少女的视线安静地落在不死川身上。她并没有多问，不死川却忍不住一股脑地全跟她说了，像是终于把身上的重担一并抖落。
从他在望月岚跟前揭下面罩的那刻起，他便意识到自己无需在这个丫头面前隐藏什么，伪装什么。或许别人看向他的眼神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但望月岚不会。她的眼睛永远那么平静而纯粹。
所以不死川就都告诉她了——关于自己失忆的事，关于自己流浪的事，他平淡而不带感情的说出自己所遭遇的种种。他说了很久，好像比他过去大半年所说过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在故事的最后，他有些出神地凝视着刀面。那上头，自己脸庞的倒影，被刀面的纹路扭曲着，最终在刻着“恶鬼灭杀”几个字的末端破裂。
“我现在……不是什么勇者。只是一个连刀都不知道怎么用的废物罢了。”
不但忘了如何挥舞它，连为什么握刀都忘了。有的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为什么活着。
望月岚脸上有微微的诧异，夹着些许对于这份突然的倾诉的不知所措。
“会想起来的，不死川先生。”最终，她开口道，视线在男人的断指、以及他那从敞开的襟领中露出的道道疤痕上短暂地停留，然后又坚定地回到他的脸上。
有一瞬间，她好像想要起身靠近他，最后却又决定不那么做。于是她依旧维持着聆听的姿势，坐在原地，将安定与鼓励通过声音传递。
“一定会想起来的，不管是挥刀的方法，还是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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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不死川是被小白踩醒的。
他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他胸前的猫咪便愉快地用舌头帮他洗了一把脸。
不死川起身将猫咪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发懵。
他竟然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沉？
在游历的这段时间里，不死川向来睡眠不足。一方面，他的关节炎一到晚上便越发严重，常常痛得让他夜不能寐。另一方面，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觉得夜晚是不安全的，于是更加睡不着了。
但昨晚，他却睡得很好，一夜无梦。想来想去，他觉得这大概是因为望月岚在睡前点的香的关系。
那是紫藤花香。
不死川对香气并无研究，然而他却能非常肯定地辨别出这种香来。也许，在被遗忘的过去，他和紫藤花有什么渊源，向来紧张的身体和精神先于大脑对香气作出了反应，竟完完全全地放松了下来，还真是久违。
与明亮的阳光一同从窗户外进来的的，还有少女模模糊糊的声音：“啊，不死川先生，你醒啦？”
不死川往窗外望去，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双草鞋。他以为自己睡傻了，揉揉眼睛，才看到窗外的积雪在昨晚堆到了窗户一半高。望月岚正踩在雪上，弯下腰，从窗沿处露出半个脑袋。
“昨晚下暴雪，门被堵住啦。”她将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要是想出来，你得去阁楼，从屋顶滑下来！”
因为正在化雪的缘故，气温比昨日还降了不少。不死川一从天窗里探出脑袋，便被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山林沐浴在如玉的白雪里，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纯洁而美丽。艳阳从上方照下，白皑皑的雪又将其反射回来，非常晃眼；不死川让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望月岚站在下方不远处，对他招手。
棕黑的头发被少女在脑后简单地扎起，变成俏皮的马尾。她身着素色的便于劳作的常服，外头披了件淡粉的羽织，上面印着白色的纹理。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朴素配色，不死川却觉得她像白雪中开出的鲜花，甚是好看。
“——先生！不死川先生！”
望月岚见对方好像在发呆，提高了音量。
“羽织我昨天替你洗好烘干了！快下来拿走吧，被冻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不死川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有些窘迫；望月岚并没发现他的心思，待他走到自己身边时，一边将怀里的羽织递给他，一边问：“先生是从南方过来的吗？第一次看雪吗？”
“……”不死川披上羽织，瞥开眼，搪塞道，“算是吧。”
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没在看雪。
望月岚闻言，绽开笑颜来：“怎么样？我们这里每年都会下这么大的雪，是不是超漂亮的！”她看向四周，对于这份家乡的美景感到颇为自豪。
见她不再看着自己，不死川这才凝视着她的侧脸，眼中流出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柔和。
他心里的某块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如同飘落在少女发丝间的雪花一般，被融化了。
“啊。”他低声答道，“很漂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