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宴》寒轻

14、第十四章

　　南人尚农，春祭祭祀以桑蚕播种为主，北人尚武，春祭大典就是狩猎活动。
　　皇家围场距离都城三十里，春猎时候往往会在这里驻扎三天两夜。
　　慕容云披了一件火狐裘衣，没有乘车而是一路骑行，骄阳下犹如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郡主可是殿下的意中人？！”休息时，慕容云策马来到慕容峥身边。
　　慕容峥刚从马上下来，而慕容云却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慕容峥，一身火红狐裘在阳光下格外灼人，这狐裘当真好，近看也是没有一丝暇色，倒是配的上面前这人，慕容峥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两人默默相望片刻，慕容云也不待慕容峥回话便扬鞭策马奔去，犹如一只灵动的火狐转瞬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王驾到围场的时候，慕容云早早到了，远远看着雪莺跟在慕容峥身后，不由得冷笑。
　　雀鸟怎么能配得上雄鹰！

　　围猎大典宗室子弟都会参加，内侍会将事先准备好的猎物放入围猎区，参赛的宗室子弟所配的羽箭会用不同颜色做出标记加以区分，参赛者只管狩猎，侍卫则会跟随在后收拾猎物，以标记了颜色的羽箭来区别狩猎人，射杀猎物最多的人即为魁首。
　　若猎物数量相同则以猎物种类区别，鼠，兔为最下，鹿，獐子稍好，狐，豺优之，狼为上品，若是有人有幸猎得虎豹，则不论数量，直接定为魁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了火狐裘，慕容云的羽箭标记了红色，而慕容峥则是黑色，猎场在山林外围，虽然北地尚武，以勇武为尊，但参赛的毕竟是皇子世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谁也担不起责任。
　　围猎一开始，众人便快马加鞭奔向林中，春祭狩猎是后燕的大祭典，谁都想在这次大典上拔得头筹，尤其是慕容衍和慕容玄一直暗中较劲，此番更是要一较高下。

　　十余人骑着骏马入林，鸟兽四散，有只傻兔子受了惊吓四处乱窜，无异于将自己送到眼皮子底下，慕容衍和慕容玄同时拔箭射出，倒是都射中了，不过仍是不分胜负，一会侍卫来收拾猎物只会将这只兔子算作两人共同猎的。

　　慕容衍和慕容玄互相瞪了对方片刻便果断分道扬镳，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而去，就在这时，一只梅花鹿从林中窜出似是十分惊恐，慕容云抽箭射出，羽箭正中那鹿的脖颈，小鹿登时倒地抽出不断，慕容衍和慕容玄失了先机，连补一箭的机会也没有，看是慕容云动的手却也不好发作，策马要走，忽听得林间一声虎啸。

　　众人具是一惊，狩猎多年，还是第一次在围场碰见老虎，想必刚才那鹿便是被老虎追赶才逃了出来，晃神间就见一道黄黑相间的威猛身影突然从林中窜出，慕容云拉紧缰绳，示意坐骑不要惊慌，宗室子弟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慌乱四散，犹如刚才被放入林中的猎物一般，慕容云一身火红格外显眼，又镇静不动，那猛虎便一眼盯住了他。

　　慕容云见老虎看向他，不惧反笑，抽箭拉弓，瞄准老虎的右眼，这一箭用心狠毒，若是力道足够老虎非但眼睛不保恐怕性命也要断送了。
　　羽箭离手的那一刻，慕容云心生喜悦，看来这一届狩猎大典的魁首非他莫属了。
　　然而有一只箭比慕容云的箭还快，老虎猝不及防被射中前腿，嘶吼着向一侧躲去，慕容云的箭也因此失了准头，射在了老虎背上。
　　慕容云狠狠的转头，果然见慕容峥也向这边看来，手里的弓箭还没放下，老虎连番受挫，早没了先前劲头，转身向林中逃去。
　　慕容云冷哼一声，挥鞭追去。

　　山中冰雪未化，路又崎岖，老虎熟悉地形，左躲右闪，专走陡坡峭壁，不多时便没了踪影，不过虎爪沾染了血迹，在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硬要追踪也不是不行，慕容云心有不甘，却听身后那人说道：“别追了。”
　　慕容峥一直跟在身后。

　　慕容云犹豫片刻也觉得得不偿失，调转马头就要下山，却听见林中一阵啼鸣，就见一只秃鹰追着一只黄莺往这边飞来。
　　慕容云又起了兴头，抽出羽箭却是向着黄莺而去，鹰口夺食想想都刺激，他自问手中的羽箭要快过鹰隼，可惜这次仍然没能如愿，另一只箭后来居上，不但撞开了他的羽箭还顺势划伤了鹰的翅膀，那鹰一个不稳险些从空中栽下去。黄莺趁机脱险，秃鹰在空中略一盘旋稳住身形也立刻抽身而去。

　　“你刚才是故意的？！”慕容云怒极反笑，策马行至慕容峥面前，恨声道。
　　他这才明白适才慕容峥先他射中老虎并非与他争锋，更不是担心他受伤，而是不忍心那老虎丧命。
　　“三殿下什么意思，是觉得我狠毒吗？！”慕容云冷声质问。
　　慕容峥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想不到三殿下竟是菩萨心肠！”慕容云揶揄道，说罢便扬鞭而去。

　　慕容云满心不快，从山上下来也无心狩猎，直接弃权回了自己营帐，晚上也未参加宴会，后听亲随回禀说慕容玄得了狩猎大典的魁首，得了慕容盛恩典，入夏之后代朝廷巡视各属地，慕容衍因此十分恼火，而慕容峥却未排上名次。

　　春祭大典除了狩猎比赛还素有斗兽搏击的惯例，往常斗兽不过是些胡狼，豺狗之类，图个热闹，博几声喝彩，下场较量的勇士也会挂些彩，但绝无性命之忧。
　　慕容玄称今年为斗兽比赛准备了特别惊喜，却不想竟是一只野熊。
　　那野熊身姿魁梧，目测直立起来至少有一人半高，目光凶狠，身有旧伤，想必对人极端仇恨，那原本要入场的勇士见了对手脸色霎时惨白，手脚都已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就差开口求饶。
　　“玄儿，不要胡闹！”慕容盛沉了脸。春祭大典由太子主持操办，慕容玄昨日夺得狩猎魁首，今日又这番行事，无非是要落太子面子，他如何不知。
　　“父皇，我们燕人尚武，每年都是一样的掺水比试，岂非无趣，不如借此机会看看谁是真英雄！”慕容玄看似恭敬实则意有所指的笑道。
　　“你的想法也未尝不好，不过春祭大典是我们燕人为敬畏山神恩赐而举行的盛典，还是以和为主。”慕容盛不悦道。
　　“父皇，我们表达敬畏更要展示我族的勇猛，不见血算什么祭祀！”慕容玄坚持道。
　　“住口，莫要再生事端！”慕容盛呵斥道。
　　慕容玄只好神色愤然的闭了嘴。

　　“陛下，臣觉得四殿下所言甚是有理！”慕容云起身行礼道。
　　“云儿，你也要跟着他胡闹吗？！”慕容盛责备的看向慕容云。
　　“陛下容禀，臣赞同四殿下所说春祭大典要向山神展示我组的勇猛无畏，只是以野熊为对手的话，自然也要选个万里挑一能担此任的真勇士！”慕容云正色道。
　　“那….你觉得哪位勇士可担此任？！”慕容盛迟疑片刻松口道。
　　“素闻三殿下英武过人，昨日狩猎大典突遇猛虎，也是三殿下出手解围，以百步穿杨之技射伤凶虎，救臣与危机，所以臣以为，三殿下许是能担当此重任！不过若是如此，斗兽比赛的彩头需得重一点，方才配的上我大燕第一勇士！”慕容云说完瞥向慕容峥，那人也在看他，仍是八风不动，坐在他临座的雪莺郡主面色苍白，十分担忧，慕容云满意的勾起嘴角。

　　“胡闹！”慕容盛脸上变了几变，此事原本简单，被小辈一闹倒是不好收场了。
　　无论狩猎还是斗兽皆是为了展示燕人勇武，野熊这种凶兽，寻常勇士如何能敌，硬派上去落了败不过是为祭典平添不快。
　　“若是三殿下不敢，云代劳也可！”慕容云说着向慕容峥挑了挑眉，挑衅道。
　　“胡闹！”慕容盛斥道。
　　“父皇，儿臣愿意一试！”慕容峥终于起身道。
　　“殿下…..”雪莺郡主忧声相劝。
　　“你可想清楚，这可不是儿戏！”慕容盛皱眉道。
　　“儿臣明白！”慕容峥神色坚定，朗声道。

　　半晌，慕容盛沉沉的‘嗯’了一声算是应允，慕容峥解下披风交给亲随，又戴上皮质手套，武器选的是一对短匕首，对阵这种猛兽，短兵器要优于长兵器，更方便灵活。
　　准备妥当，慕容峥向慕容盛行了礼便头也不回的走向斗兽场，众人一时都禁了声，只有尚在笼中的野熊躁动不安的咆哮着。

　　慕容峥进入斗兽场，侍卫将斗兽场的门锁了起来，慕容峥反手握刀前腿微弓，身子前倾做出一个防御姿态，关押野熊的闸门被缓缓开启，饿了一天的野兽咆哮着奔向自己眼中的猎物，野熊不同于一般熊类，不但体格强悍，攻击力凶狠，速度和敏捷度也可媲美虎豹，是真正的山野之王。
　　野熊奔至近前，猛然立起，慕容峥立时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看台传来阵阵惊呼，慕容云也握紧了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