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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HE完结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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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像是回到了君山,看到的依旧是沙加一成不变的淡漠。
坐在院子里,穆看着天上的星星,每一次眨眼,都有会星光隐去。
“我见到大哥了。”
“嗯。”
“大哥让我回去。”
“……嗯。”
“我拒绝了。”
“……”
“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穆抓着一缕头发,绕啊绕,又松开,百思不得其解,“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以为沙加会沉默,却听到淡淡的回应,“拒绝就拒绝了,有什么可多想。”
隐约竟是刻薄的味道。
穆一愣,继而微笑,“你戒不戒酒?”
“戒。”
“……可惜了,一人独酌,无趣得紧。”
酒瓶却已经稳稳放在了他面前,两个杯子,沙加一一斟满了。
穆扬头,“怎么?”
沙加淡淡地,“戒不戒,我说了算。”
穆一饮而尽,叹气,“如果你说,你是舍命陪君子,也许我会更高兴一点。”
“君子?”
一杯酒下去,刻薄的味道更重,沙加冷笑,“你真敢自称。”
穆也笑,“果然,你最了解我。”
只有你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陪伴,什么时候需要麻痹。只有君山这里,才是我一直能够停留的地方。
穆从未见过沙加喝酒。
他以为,修佛的人清心寡欲,该是比他早醉才是。沙加却始终淡淡的,酒一杯不少,脸色眼神却是变也未变。
到最后,醉倒的反而是穆。
也许,也许……只有一心想着不要醉的人,才是最容易醉的。
天上星辰模糊,酒杯里却光芒璀璨。
穆想着,一直醉着,也好。
酒气蒸腾,穆摔了带在身边的笛子,亲眼见着那玉色的东西变成两段,竟然有着破坏的快感。
不要了,
这种东西,那个人不会在意的东西,不要了。
宿醉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觉睡到晌午,穆干瞪着外头明艳的太阳,也不好去抱怨拿酒给他的沙加。
习惯性地去摸怀里的笛子,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笛子!……
一慌乱,反而记起来昨晚已经被自己摔断了。
撇撇嘴,说不上是沮丧还是难过。留着,毕竟是个念想,现在没有了……果然是破坏的时候痛快,后悔的时候就难挨了……
“你喜欢断掉的还是复原的?”
突兀的声音吓人一跳。沙加站在门口,背对着阳光,看不清什么表情,“不喜欢复原的,你还可以再摔一次。”
手里拿着的赫然是那支笛子,却是已经修复了。
“或者,我来帮你彻底摔碎它?”
“不用!”
生怕沙加说到做到,穆急着抢回来。果然是没有办法修复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但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的。
看着他动作,沙加冷哼,“就知道。”
就知道,你清醒之后,一定会后悔。说放下又放不下,拖拖拉拉。
穆微微尴尬,“多谢。”
沙加理也懒得理,转身离开。
说谢确实是生疏了,但是,他确实欠沙加太多。这份始终陪伴的情,太难还。
天空中依稀有个黑点飞过。
信鸽?
……撒加?!
穆刚想打落,却有人先他一步,只来得及看见那黑点一头栽下。
急急朝着那个方向过去,穆钉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
沙加站在竹林里,手上拿着的字条正在逐渐被内力烧毁,摔落在他身旁的鸽子,耷拉着翅膀,已经死了。
这些年撒加从来没给自己捎过口信……莫名其妙的炖鸽子……信鸽……沙加……
很多从前想不通的东西刹那间串成了线,清清楚楚成了事实摆在眼前,沉重悲哀得让人眼前发黑。
欺瞒我,为什么?沙加,为什么?
一掌击出,沙加不闪不避,被他打得倒退数步。
“你毁掉过多少……沙加,你毁掉过多少?!!”
怒不可遏,却分分明明觉得悲哀更甚于愤怒。这个自己最信任依赖的人,这里已经是最后剩下的依靠,为什么,为什么?
沙加唇角有血丝,却依旧淡漠,“所有。”
“为什么?!”
这么多年里,总坛来的信鸽,从来都有去无归,所有信件,更是石投大海毫无回音。
撒加只要稍稍表示关心,穆一定会乖乖跟着他走。
这又凭什么?
沙加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有些感情,一旦超过某个限度,那就会变质。他已经不满足于朋友、知己、兄弟这样的角色,独占的欲望蔓延得越来越快。
他想要穆留下,不是留下休息,而是永远留在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不能够用笼子困住他,就用手段破坏掉所有的威胁。
并不是修佛就可以修炼到无欲无求的。
自私,贪婪,只要心里有这个念头,就会生根发芽,无可阻止。
第二掌始终劈不下去,穆闭上眼,转身离开。
“回去,你也只是撒加的弟弟。”
又是那种淡漠的语调,那种该死的冷静!
穆一掌劈断了一片竹枝,“我去哪里都好。这里,我不会再来。”
被“撒加过世”的消息骗回总坛,得知真相的一刻,穆扑在撒加怀里痛哭。
眼泪多是多,但穆却觉得,自己最深刻的感受,竟是啼笑皆非。
早知道这招如此管用,撒加为什么不早就搬出来用,竟然等了这么多年。
说埋怨也不是没有,但毕竟,大家都还活着,还好好地在一起。
在房里听着外头撒加跟大艾柔情蜜意,穆有些想叹气。
……既然说了让我好好睡,你们能到别处去肉麻吗?不是我愿意偷听啊……
感情沉淀了多年,终于没有了当初的忿忿不甘。撒加跟艾俄罗斯,本就是针也插不进了,连死亡都改变不了的感情,他又何必浪费光阴,非要妄想在他们之间砸出个洞来?
……
“休息得怎么样?”
“很好。”
时隔多年,撒加的温柔一如当初。这样的温柔,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溺死其中的。
“听说……君山被人放了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穆心里一跳,“君山?”
“就是沙加那里。穆,你竟一点都没有听说吗?”
穆语塞。
自从那次后,他去了塞外,一直有意地回避一切有关沙加的消息,连“撒加过世”这样的消息还是无意间从苏兰特那里听见的。
“那……沙、……沙加呢?”
小心地询问,突然很担心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
撒加眉眼间有忧郁,喝着茶一言不发。
“大哥?”
“穆,你留在总坛吧,再过些日子卡妙米罗也该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也能聚一……”
“大哥!你说清楚!!”
撒加拍着他的背安抚,“穆,你冷静一点……”
“不说算了!我自己去君山看!”
恼怒地挣脱开,穆匆匆走出房门,迎面便撞上了人。
“小心。”
声音淡淡的,金色的发在阳光里飞舞,那人眉心红色的一点朱砂光芒柔和。
后面的艾俄罗斯声音尴尬,“撒加……我拦不住……”
撒加笑吟吟,“没事,时间刚刚好。”
穆呆楞,“你……”
那人淡淡的,“你不是急着要去君山吗?早些回来。”
……
…………
………………
恼羞成怒,穆一掌打下去,“你混蛋!!”
明明是内力十足的一掌,真打下去时,却已经轻飘飘没什么力道。
“沙加……你个混蛋……”
艾俄罗斯一直都知道,撒加有一张忧郁的面孔。
他也一直都知道,撒加很喜欢顶着一张忧郁的面孔用诚恳无欺的语气去骗人。
而曾经上过他当的人,还是会心甘情愿再去上他的当,恶性循环,导致撒加更喜欢顶着一张忧郁面孔去骗人。
想来,自己就是深受其害……如今轮到穆了……
对于接连遭受大喜大悲打击的穆表示了下同情,撒加一招手,艾俄罗斯立刻心甘情愿乖乖跟着走了。这个人,就是为非作歹,自己也会心甘情愿做帮凶……
……
穆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君山是谁烧的?”
沙加坐了下来,倒了茶,语气悠悠,“我。”
“……原因。”
“待着没意思。”
你都表明态度不去了,我一个人待着,有什么意思。
穆一把拽起他衣领,“你敢串通大哥耍我?!”
“撒加不是说了,一家人聚一聚。我不是魔教的人吗?”
“你!!”
“自己不动脑子,不要怨别人。”
“……”
穆的脸色阵青阵白,垂在身旁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完全没了如玉君子的风度。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要发作出来,“沙加你……”
“饿了没?”
“……”
“赶这么久的路,想必很辛苦。”
“……”
“要吃点什么?”
穆差点扭曲了脸,“怎么,还想做炖鸽子?”
沙加扫他一眼,“你想的话,我去做。”反正魔教里信鸽挺多。
“滚!——”
……
一个人走在回廊上,穆简直头痛欲裂。要命!跟沙加说话,简直是折自己寿!
从一回来就被耍着玩……米罗!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哥那些技俩都是跟你学的!等你回来,卡妙也保不了你!!
迷迷糊糊地被人拽了往前面走,穆不满地挣脱,“干什么!”
“去我房里。”
“不要!!”
沙加扬眉,“我说了算。”
挣脱不得,穆咬牙。大哥的恶劣是跟米罗学的,这个混蛋的恶劣,又是跟哪个学的!!
沙加的屋子布置简单,不像从前那里四处堆了书,两边靠墙的书架一侧全是乐谱,一侧全是医书。
穆怔了怔,“其他的呢?”
“烧了。”
轻描淡写,好像烧掉的是一堆垃圾。
“你!……”
“骗你的。”
照旧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穆拔腿就走。
手被沙加拉住,“如玉君子,不是一向雍容进退么?”
“胡扯!”
“过来。”
屋内角落里摆着古琴,色调古朴温润。
“……给我的?”
“嗯。”
穆依稀想起来,自己是有那么抱怨过,为什么当初学的不是琴,而是笛。小小一句,沙加居然还记得。
“……给我做什么,我又不弹。”
“谁说是你弹。”
沙加淡淡扫他一眼,像是有不满,“琴是你的,我弹。”
“……”
“我有可能让你学了琴,去跟撒加合奏么?”
“……”
“穆,琴跟笛也能合奏。”
“……”
无言以对,穆失去跟他对话的勇气,转身离开沙加的房间。
但分明,离开的时候,如玉的面庞上满是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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