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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廷尉 ...

  •   坐在廷尉府专门的宽大马车里,陈渝按捺不住一颗好奇的心,把密不透风的车帘掀开一个角,偷偷观赏着外面的街道。

      京城的初秋天气已骤然转凉,习习秋风里,片片落叶如同飞舞的蝴蝶,旋转着落在地上。街市两旁店铺栉次鳞比,小贩担着担子沿途叫卖,随处可见的行人也都步履匆匆。

      陈渝的眼光略过路旁的店铺,觉得有些不对劲。前几日夜间她和陈默玉前往诏狱,按理说那时候路上行人比现在只少不多,为何那日车速那般缓慢?

      但车速再缓慢,也掩盖不住一个事实,诏狱离京城中心城区并不遥远。在陈渝的知识储备中,监狱的建造第一点就需要远离城区,四周空旷,无可遮挡。

      怪不得之前有罪犯脱逃,监狱建在闹市区附近的问题很多,首先是缺乏隔离带,如果有河流或者森林作为隔离带,可以设置障碍物防止跑掉。

      二是容易传递信息。比如,外面人和犯人做了某些约定,让牢里的囚犯趁着放风的机会看到暗号,里外勾结逃出监狱。

      三是对周围民众存在安全隐患。监狱里关押的罪犯很多都存在暴力倾向,逃出监狱之后失去控制,伤人抢东西扰乱治安是再正常不过。

      虽说这是古代,但监狱起源于尧舜时期一位叫皋陶的臣子,他提出把有罪之人送到郊外的空地上集中看管,四周围上栅栏,派兵士看守,闲杂人等不许接近,这就是最初的监狱雏形。可为什么有诏狱建造在京都城区这种有悖于狱政常识的事出现,陈渝冥思苦想。

      还没等陈渝想明白,马车就骤然停了下来。陈渝摇摇晃晃的扶着车辕落了地。一旁衙役打扮的车夫搓着手笑得不好意思,她猛然悟出,廷尉府作为诏狱与审判长官的办公地,应该还没有过女客登门,衙役自然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穿越后第一次盛装打扮,居然是来廷尉府这种地方,陈渝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主意,毕竟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反差萌的女生最好命。

      警察学院女生极少,而且多半都是英姿飒爽型。陈渝在刚入校时也是一头板寸,终日都是看不出性别的T恤衫九分裤。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直到她看到大四毕业班的分配去向表,才发现,学姐们中越是爱撒娇会打扮去的单位越好。

      对此,她满心疑惑的问过教导员,教导员哈哈一笑:“警察队伍中大多数都是男性,女孩子再掩盖性别再阳刚也比不过男人去。实际执勤中也有很多工作需要细心与温和才能完成,而且,哪个男警察不爱和警花一起工作?”

      “陈小姐这边请。”

      陈渝正走神,一位满面沧桑,目光炯炯的瘦削男子走了出来,领着她前往正堂走去。

      男子大步流星,走的极快。陈渝提着长裙,气喘吁吁方才勉强跟上,身上的环佩首饰摇晃中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孙康百无聊赖的端坐在乌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陈府得来的那卷特别的文书。直到文书的主人,那个有趣的小姑娘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庭前,他才有了几分精神。

      参军陈默玉在他眼里不过一届腐儒,纸上谈兵,自怨自艾。不过他的女儿倒是出人意料,伶俐娇俏,顾盼生辉。许久以前他听同僚说起过,陈翰林家的千金是个痴傻的木头美人,怎么几日前亲眼一见,竟是南辕北辙呢?

      娇俏的小美人翩翩入堂,浅笑吟吟,“几日不见,廷尉大人别来无恙。”

      “咳咳。”孙康清了清嗓子,“拜读了姑娘的大作,有几处尚且不明白,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廷尉大人您真是太抬举我了。”陈渝眼珠一转,“这些都是家父历年所思所悟集结而成,我不过是看他老眼昏花实在吃力才代为记录而已。”

      孙康明知陈渝信口开河,倒也不恼,”哦,陈参军怎么一下子对诏狱的事如此上心。正如同古人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诏狱里跑了犯人,家父一直想着亡羊补牢。”

      “逃跑的犯人我已经命人画了画像,在街市沿途张贴,城门口也增派了搜查人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抓回来。你所谓的亡羊补牢,也是底下捕头们的事。”

      “冯参军在任时,就有在押犯人逃出去,只是当时犯人身上有伤,没跑多远就被狱卒追上,重新关了回去。这事儿廷尉大人可知道?”

      孙康转过头,对上一双晶晶亮的杏眼。从来没有女子敢这样直视他,孙康气息一滞,忙拿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陈渝若无其事把眼神移开,“既然如此,那么就得先从诏狱存在的问题开始突破,不然隔三岔五跑犯人,日久天长,犯人们迟早会全部跑光。”

      孙康笑了一声,全部跑光?真当狱卒和捕头们都是摆设了?他也不打断,倒要看看陈渝还能说出什么来。

      “诏狱存在的问题不止这些。比如一直存在着犯人们互相伤害的事,听家父讲过,两个犯人一语不合,一个就用吃饭的木头勺子捅瞎了另一个的一只眼睛。其实如果不让犯人们用勺子,也就不会出现这些麻烦。”

      “嗯,在你呈上来的文书里提到过这一点。但是本官有个疑惑,为了防止犯人互相伤害,大理寺早就有规定,吃饭不用筷子而改用短柄木勺,就是这样还发生了你说的事。如果连勺子也不给用的话,那他们该如何饮食呢?”

      “监狱的作用是为了惩罚罪恶,维护治安。给他们保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就可以,水和窝窝头就足够了。对了,装水的碗要木头的,如果是瓷的一摔可就是凶器。”

      孙康忽然大笑起来。陈渝不明就里,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吗?这些可是她实习的时候亲身体验过的啊。

      “小丫头,你露馅儿了。”孙康亲自拿过茶壶,给陈渝倒了一杯清香扑鼻的桂花茶,“陈参军之前跟几次三番我说过,要对犯人们仁慈些。实在是,书生意气了些。”

      陈渝听着这些话,觉得陈默玉这位便宜父亲真的是太不靠谱了。他千言万语反复絮叨了许久,却只顾着告诉陈渝孙康的喜好与逆鳞,连最细碎的都不放过,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平日里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孙康看出了陈渝的窘境,暗自得意。“你还是说一说这文书的事吧。一个女孩子家,不是应当养在深闺人未识吗,怎么关注起狱里的事?”

      这位孙廷尉,看上去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玉树临风佳公子,可眼光犀利,唇舌毒辣,实在不是好应付的主。

      不如趁着他心情尚好,不如坦白从宽,如果真的一再否认惹恼了他,只怕会牵连到陈家上下。毕竟诏狱里逃出去的犯人还没有抓回来,对于陈默玉过失的定性定量,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顶头上司孙廷尉的一句话而已。

      陈渝扶着桌角站起来,躬身行礼,悠扬绵长的叹了口气道,“生来就有个糊涂父亲,又能怎么办。不过廷尉大人既然对那文书感兴趣,想必我所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孙康点点头,打趣道:“不知是你那进士父亲糊涂,还是你糊涂。更不知你是糊涂一时聪明一世呢,还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陈渝心知肚明,最后两句话,孙康分明在质疑她的过往了。过去的陈家千金的美貌名扬在外,同时呆傻的事也不胫而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陈渝把孙康之前饱含讽刺的话用更讽刺的语气复述了一遍。

      “大人不是女子,自然不知道女子的难处。”陈渝的声线越来越软,楚楚可怜,“家父一直想把我定给旧友的儿子,可上门求亲的旧友不止一个,如果订婚给其中的一个就会得罪其他。而我自己也不想早早嫁人,终日守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只能两眼望天。”

      陈渝在赌,从和小月的闲聊中她知道之前呆傻的陈家千金从未走出过陈府,也不见客人。

      陈默玉一家是从蜀中迁到京城的,在京城没有亲眷。既然如此,容貌尚且可以从及笄所留存的画像中判断,呆傻却只能从仆妇们八卦的唇舌间传出,口口相传,道听途说。

      陈默玉是读书人,天性爱面子。平日里都不让自家的傻女儿见人,肯定更不会对同僚们说起女儿天生痴傻之类的。

      而官场中人都深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更不会对陈默玉提起的他女儿的婚姻大事。

      那么,以逃婚作为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也还是说得过去。再说了,陈渝天性爱自由,也确实不想接受这个时代一般女子顺理成章的盲婚哑嫁,相夫教子。

      她赌孙康既然并不排斥她对诏狱的事出谋献策,也不会对她拒婚感到意外。从她的描述里,其中缘由非常简单,先是胆小的父亲怕得罪人,后是有主见的女儿将错就错不愿成亲。

      没等孙康接话,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狱卒打扮的年轻人。

      “廷尉大人,诏狱里前阵子关进去的两个看守,早上有一个突然吞金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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