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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十月初八,城隍庙前,惠风和畅,虹销雨霁,正是众人请道士卜筮后,算出来的十日之内的吉日,也是骆铖及冠之礼的举行之日。

      赞唱司仪请的是户部侍郎温槿安,大宾则是凌云木。

      原本还想要不把贺櫂也请为大宾,毕竟好歹是亲王殿下的,但贺櫂毕竟不是那种仗势不懂分寸的人,因此拒绝了众人的这一建议,安安静静的去当他的亲友团成员去了。

      此时待温槿安把第一道祝辞唱完后,凌云木便上前,将一旁骆显端的托盘里的缁布冠双手捧起,轻而郑重的戴在了跪在香案之前的骆铖头上,道:

      “愿你过往不纠,当下不负。”

      “学生谨记。”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温槿安唱第二道祝辞。

      凌云木再次上前,将之前给骆铖戴上的缁布冠摘下放回骆显端着的托盘,转而从另一边柳静姝手中的托盘里捧起皮弁冠,再次轻轻戴在了骆铖头上,道:

      “愿你有梦为马,不负韶华。”

      “学生谨记。”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温槿安唱第三道祝辞。

      凌云木再然上前,将皮弁冠取下放回柳静姝的托盘中,再从另一侧闻尺素的托盘中捧起爵弁冠,再次郑重的轻戴在骆铖头上,道:

      “愿你历尽千帆,初心不忘。”

      “学生谨记。”

      “起——礼成!”温槿安唱礼结束。

      “今尔已及冠,为师为你取字‘修远’,望尔今后能够其身心修正,其前途远大。”凌云木把骆铖虚扶起来,看着他挺拔如竹、清正端肃的身影,眼眶微微湿润,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说道。

      “多谢先生,学生——谨记!”骆铖向后一步,郑重向他躬身,行了一大礼。

      再之后,便是宾客们前来祝贺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台下他们以为只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们,竟然会在此时齐刷刷的跪下,边叩头边给骆铖送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祝恩人长命百岁,万事如意。”

      “祝恩人和夫郎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祝恩人一家都平平安安,和乐福贵。”

      “祝恩人前程似锦。”

      “祝恩人安康福乐。”

      “祝恩人……”

      ……

      台上众人皆没料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顿时都感到震撼不已。

      骆铖更是双目酸涩眼眶泛红,紧咬牙关才堪堪压抑下了心中悸动的震颤,缓缓看着台下跪了一地的男女老幼,良久之后,才狠狠的闭了闭双眼,用力将眼底的湿润压了下去,面对着台下众人,一揖到底!

      扬声道:

      “骆铖——谢父老乡亲!”

      ……

      之后,大家便带着现如今自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或是一捆山上新摘的野菜,或是几个家中带来的几个芋头,还有那眉心一颗鲜红孕痣的四五岁的小麟儿,也一手拿着一颗野果,以及那汉子拿着用木头雕刻的小兔子、小老虎等各种东西,全都放在了木台边缘,放完之后都再对着骆铖和家人说一句吉祥话,之后便转身,安安静静的走了。

      其中那个送了木头雕刻的小兔子和小老虎的汉子,在放下东西后还不住的在裤腿上搓手,尴尬窘迫的对骆铖说道:

      “听说恩人有小娃娃了,还是双胎,俺真心的祝恩人一家都长长久久的幸福美满。但俺现在实在是没钱买新的玩偶送两个娃娃,这是俺家娃娃玩过的,不是新的,只能先将这个送给恩人,还望恩人不要嫌弃。等日后俺挣到钱了,一定再给恩人的娃娃们都买个新的,您放心,俺肯定能说到做到!”

      骆铖看着汉子被晒得黑黝干瘦的质朴脸庞,没忍心说不用再送了,这个就够了,而是艰涩的点了点头,淡笑着对他说道:

      “好。我们不嫌弃,我家娃娃、会等你给他们买新的。”

      那汉子一听骆铖没有推辞,还说娃娃们愿意等,高兴的两手使劲揪着短褐下摆不住的憨憨傻笑:

      “欸、欸,一定!俺一定尽快去找活干,早一点挣到钱给娃娃们买新的。”

      现在灾情刚过,又马上就要进入‘雪肆’了,要是往年冬天的话是不太好找活的。不过今年因为之前两灾肆虐时,很多店铺、工坊等都关门的关门,裁人的裁人,再加上有些人终是没能挺过这两场灾难,以及依旧有一些豪门乡绅们还愿意继续对百姓们提供帮助,因此虽然现在马上就要到‘雪肆’了,也依旧有很多地方都在招人,只要不是偷奸耍滑品性有亏的人,就都不怕在这个冬天会找不到活儿干。

      来观礼的百姓有点多,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骆铖在这些人里甚至还看到了之前来家门口闹事的一些人,以及……葛大庆与他的母亲葛王氏。

      这两人刚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闻尺素便本能的走到了骆铖的面前挡住他,一副老鹰护小鸡的架势。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见到这对母子就浑身发抖、并被他们害的差点就丢了性命的懦弱麟儿了,而是被他的阿铖哥亲自教导,已经识文断字、有自己的思想,并且能够掌握自己人生的骆夫郎了。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这两个人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来给他的阿诚哥添堵。

      不过他虽然觉得自己面对这两人已经不会再有事了,但显然家里其他人并不这样觉得。

      要不是凌云木拦着,再加上今天是骆铖冠礼之日不便闹事的话,恐怕此时的柳静姝早就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扑上去要掐死这对差点就害死她孩子的狗母子了。

      骆显现在的脾性早已脱了两年前的冲动易怒,反而是沉稳内敛的越来越像骆铖的样子,所以此时他虽然也忍不住愤恨的看着那对母子,但却并未上前,反而是走到了闻尺素的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沉静的说了声:

      “哥夫不怕,我们在呢。”

      唯有骆铖,自始至终都只是沉默着上前揽住闻尺素的腰,轻轻拍了拍他绷紧的脊梁,低头看着他温柔的笑了笑,示意不必紧张。

      不是不担心,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只从那对母子的眼中看到了满溢的愧悔,知道他们已经不会再做伤害他的少年的事情罢了。

      果然,葛大庆母子在放下手中拿着的一把野菜和几颗土豆之后,就只是面对着他们,深深的鞠了三躬之后,悄然离开了。

      转身的那一刹那,葛大庆就开始强忍哽咽泪如雨下。

      后悔吗?怎么可能不后悔?

      无颜吗?怎么可能不无颜?

      无论是雪灾时一次次的物资帮助,还是年初的芋头、土豆等的种子,以及后来旱灾时一次次送来的一车车救命的水,因为都是苍耳郡周围的村子,所以没有一次不是骆铖派人送来的。

      可,也没有一次,骆铖是让人对他们母子二人有过半分的区别对待。

      别人有的,他们也都有。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在第一次知道来送吃食炭火的人是骆铖派来的人时,自己心中那无法言喻的绝望,和在后来知道他家竟然也有份,并且没有比别人少过半分的时候,脸上那火辣辣的疼和心中无以名状的愧悔滋味。

      即使后来他也明白了,那不是骆铖原谅了他们,而是他们已经不值得对方记得半分而已,也不能更改,他们母子二人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没有在那接连两场的灾难中离开这个人世间,靠的就是这个早已把他们忘记的骆秀才……以及他曾经的夫郎,闻尺素他们的善心善行。

      看着今天站在骆铖和骆显中间被保护的很好的闻尺素,葛大庆有点恍惚,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被自己休了的前夫郎,原来也可以这么好看,那么耀眼。

      听说,他已经被先皇封为二品诰命夫郎了。

      真好。

      终是知道,原来,一直都不是他配不上他,而是他……配不上他啊。

      这日之后,骆铖他们便再也没听见过葛大庆母子的消息,直到多年后,骆铖已身居高位来苍耳郡返乡走亲时,才无意中得知,经此一事的葛大庆不久后就来了府城做工,因为吃苦耐劳沉默肯干,很得主家赏识,后来还做了个不大不小的领队。再后来,娶了个带着一个小麟儿的被丈夫休了的麟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而葛王氏,则是大半时间都在村里种地,即便后来把地租出去,被儿子和儿夫郎接到府城一起生活了,也从不参与两夫夫之间的事,对那个被儿夫郎带来的小麟儿也视为亲孙子般的对待着,算是都改过自新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不再多做表述。

      回到当下,骆铖冠礼的结束,也就意味着贺櫂、许景行,以及来苍耳郡已经有几个月时间的卓青辰和温槿安一行,都需要回京复命去了。

      因此这几天,骆铖又不得不再次向书院请了几天假,只因为这群马上要走的闲人死活都要他陪着玩闹这最后相聚的几天,弄得季劭聪没少幸灾乐祸的笑他。

      于是,反正都要聚,所以他便干脆把云吟和褚山的认亲仪式安排在了这几天,正好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娘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十月十二,宜上梁、破土、安门,正是骆铖这个半吊子现翻《四柱》、《六爻》、《梅花易数》;《八字》、《大六壬》、《紫微斗数》等书籍后给云吟和褚山算的宜认亲的日子。

      一大早,两人就都穿上了柳静姝给他们新作的衣裳,来到正堂,给坐在主位的柳静姝恭恭敬敬的敬了一杯茶,顺道改了称呼,高兴的柳静姝笑的都快找不到眼睛了,一人给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大大的应了一声:

      “欸——!”

      然后,就在两人打算起身时,看着刻意坐到柳静姝旁边的凌云木也伸手递过来的红包后,画风突变,都憋着笑假装不懂的问道:

      “先生,年还没到呢,给早了。”

      “就是先生,还差两个多月时间呢,给的也太早了。”

      凌云木:……

      上前强行将两个红包塞到两人怀里,尴尬的看了周围人一眼,恶狠狠的瞪着两人:

      “不是过年红包,没给早!接着!”

      “哦~~~~~~~”

      “不是过年红包啊?”

      “那是什么红包呢?”

      “为什么又一定要今天给呢?”

      “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哎呀~好苦恼,想不出来呢?”

      不止云吟和褚山,而是周围除了闻尺素、骆铖和贺櫂,以及两个刚刚才会叫阿父阿爹的小馅儿之外的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起哄调侃,就连平日里同样沉稳冷肃的许景行,都没忍住跟着起哄了一句,闹得凌云木和柳静姝两人都从头顶红到了衣领里,要不是骆显眼疾手快压的早,恐怕用帕子捂着脸的柳静姝此刻早就已经羞的跑出门去了。

      凌云木忍了半天,终还是没忍住指着大家笑骂了声:

      “一群混小子!”

      然后在众人哈哈哈的笑声中,郑重起身走到柳静姝面前,斟酌了半晌,才忐忑开口:

      “我、我什么都没有,没钱、没房、没功名,但……”太紧张导致不小心被口水给呛了一下,赶紧喝了几口茶水后,才又接着说道:“但安王殿下已经说了,明年我就能沉冤得雪,今上也会把当初被苏落言抢走的功名还给我,所以、所以”

      周围已经没了声音,大家全都安静的听着他越说越快、越说越紧张的表白,想起他曾经遇到的那些糟心事,心中都不由替他感到酸涩。

      然后,众人便看着他慢慢的将脸上一直带着的假面皮取下,露出那张和苏落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带着脸上因为刚取下假面还显得有点红红白白的皮肤,继续结结巴巴的说道:

      “所以到时候,我就能以真面目视人,就能自己赚钱养家了。所以,柳家静姝,你、你是否愿意等一等我?等我到那时候,骑高头大马、带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来娶你?娶你——做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他看着早已拿下掩面的手绢,红着眼眶认真的看着他,听着他告白的柳静姝,轻轻的问:

      “你,愿意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冠礼祝词来自度娘,并非原创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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