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吾心归处》清尘公子

89、第 89 章

　　永安元年，苍耳郡全郡在经历了极为罕见的雪灾、旱灾之后，终于迎来了大家一直都在担忧到来的蝗灾。

　　——漫天飞虫，寸草不生。

　　虽然陈赐已经早早的告示了骆铖出的主意——吃蝗虫，也确实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蝗灾的问题，甚至还改善了灾民们一定的生活质量。

　　可到底之前已经在各处都开始陆续死人了，那些没有及时掩盖的尸体与掀起热浪的高温相融合之后，不用想也都能知道，是要滋生太多对人体有害的细菌的。

　　　——疫症，紧随而来。

　　因此当骆铖和季劭聪带着云吟褚山一行人返回府城时，一路上看到最多的，便是路边时不常会出现的全身都长满红疹，眼窝深陷嘴唇黑紫的皮包骨的尸体，以及他们死去后变得更加痛苦麻木了的家人们。

　　这些活着的家人中，尤以孩子的人数最多。

　　毕竟虽然也有灾难来临视老人和小孩儿为累赘的人，可到底大多数的人则都是无论再难再苦，也都总是会把自己能给的所有都尽其所能的给了孩子，所以才会出现明明是对灾难和疫病最没有抵抗力的人群，却反而普遍性的成为一家人中活的最长的现象。

　　骆铖沉默的看着这些可怜的人，一路回程，一路收留。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因为自己到底不是神通广大可洒甘露的仙人，而是凡夫肉眼力薄才疏的凡人而已。

　　可……

　　谁让他这个凡人，现在还是有点能力的呢。

　　让他装作视而不见，真的没办法做到。

　　他收留的第一个孩子，是刚出铜官城不远的路边，趴在已经死去的母亲身上的一个三岁小女孩儿，当时不知怎么了，他脑海里就突然闪过了在后世时的一段记忆。

　　——他记得那是在自己第一次去贩毒团伙内部卧底时碰上的事情，当时他用胸前中了两颗弹，差点就一命呜呼了的代价终于取得了对方二把手的信任，愿意将他带去他们在边境线外的最隐蔽的“根据地”。

　　他还记得自己在被蒙着眼绕过峰峦叠嶂的群山后，刚一获得光明，眼前看到的便是成片成片的罂.粟花田。

　　花田里还穿梭着在当地世世代代生活的族群，里面有老人，也有小孩儿。

　　那些老人全都黑瘦干枯，明明是站在炎炎烈日之下，却都像是感觉不到温度的僵尸似的，除了在咸涩的汗滴流进眼睛里时本能的眨一眨之外，便一直都是带着愣然又麻木的神情，在那做着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年月的事情。

　　而那些孩子……

　　骆铖闭了闭眼——那些孩子，也同样都带着与老人们一样的神情，做着与老人们一样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会趁看守的人不注意的时候，有一两个胆大的会偷偷抬眼看向他们这边。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眼神。

　　——那是身处在地狱的泥沼里努力的向上张望，充满渴望，想要攀爬，却又因为自己已经被恶魔剁去了手脚，因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整个人都被那无边的黑暗裹夹着一寸一里在沼泽里越陷越深的悲怆与绝望的眼神。

　　他还记得当时有一个孩子趁着看守不注意，偷偷的在那鼓了好几次劲，才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般的一路冲过来跑到了那个二把手的面前，在被打手一脚踹翻将脸踩到鞋底之后，才微弱又抱有一丝希望的向他问了声：

　　“二老爷，他们找到我阿妈了吗？”

　　二.把手无所谓的向手下挥了挥手，看着忍着疼痛将自己踩掉了的牙齿捡起来后，一点一点慢慢爬起来的小孩儿，哼笑了一声：

　　“没有。不过只要你乖乖的听话，那我就会一直都派人帮你去找她。”

　　小孩儿捂着自己已经又紫又肿的小脸，轻轻的、开心的小笑了一下，向二把手鞠了一躬，声音含混的对他说道：

　　“我会听话的，谢谢二老爷。”

　　然后，就被紧随而来的看守给提着领子又带到了那片“花田”里，继续去努力的“工作”去了。

　　当晚，整个团伙里最大的毒.枭为了感激他救了自己的兄弟，决定给他送几个女人来玩玩时，二把手斜趟在沙发上，一边揉捏着身边浓妆艳抹的女子的身体，一边用下巴给他点了下其中一个手脚和其他被送来的人一样被绑住的女人，猥琐的嗤笑了一声，说：

　　“看到没？这就是那个小鬼要找的妈，长得还算不赖吧？哈哈哈哈……”

　　骆铖心下大惊，平静的抬头看向那个被打扮的穿着暴.露，眼神却如一滩死水的女人，蓦地想起那个在罂.粟花田里诚心鞠躬，说着“谢谢二老爷”的孩子，顿时心里升起了无以名状的火气。

　　因此，从那天开始他便一直都留那个女的陪他——当然，他不会碰她，只是在人前做做样子，免得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再把她送给别人凌.辱。

　　就这样，一直到最后里应外合的营救中，他也都尽了最大能力的去救下了她。

　　可惜，他救下了“阿妈”，可那个在罂.粟花田里等阿妈回来的孩子，却因为被对方的人当做挡子弹的沙包而永远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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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骆铖在官道上看到那个趴在母亲尸体上的小女孩儿时，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个据说是刚刚才过了七岁生日的小男孩儿，在听到那恶魔说还会帮他找寻阿妈时露出的那微末的笑容。

　　他还记得小男孩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宓珠，用他们的民族语翻译过来就是“奔向太阳”的意思。

　　可惜，这满含父母期待的名字，并没有能够保佑他。

　　小宓珠短暂的一生一直都是连真正的‘太阳’都没见过，何来奔赴？

　　所以，他无能为力了一次，绝不会再无能为力第二次——当初眼睁睁看着小宓珠死在自己眼前的遗憾，绝不会再在他的生命中出现。

　　于是他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收留。第一个是个小女孩儿，第二个是小麟儿，第三个是奶孙二人，第四个是兄妹三人……

　　因此当一伙人终于回到府城之时，原本不过四五十人的队伍，就已经壮大到了两百多人的程度了。

　　正因如此，才会在众人还没到城门口时，就被守城的兵士们给远远看到了，大家都以为这又是前要来投靠的灾民们，于是还派人下去阻止他们进城，想将人安置到城外给灾民们分划出来的地方去。

　　好在现下整个府城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髻小儿就没有不认识骆铖的，所以当守城官兵一看来人竟是出走大半个月的骆秀才公之后，便赶紧行礼让路，让其通过。

　　不过骆铖却是在谢过对方之后，并没有选择将人带进城去——因为他收留回来的这些人要么是家人死于疫症，要么是自己已经染了疫症，虽然这一路上他也用灵水给大家进行了治疗，可到底在到处都缺乏药材的情况下，他也不敢直接将人给治好，让有心之人再抓把柄，所以一直都是用灵水把一众人的命都先吊着，混着路上购买的少量药材一起慢慢的让有所好转，只等回到府城之后，再将自己之前囤积的药材全都拿出来，到时再将人都治好，也就不怕旁人再给他冠以仙人之名来反害他了。

　　反正他会医术的事也几乎是整个府城的人都知道的。

　　所以，为了不把病症传染给城里无辜的百姓们，骆铖便将这群人安置在了官兵指的地方，留了几个护卫之后才带着一众人，包括几个年龄太小、但又已经确定没事儿了的孩子们与季劭聪他们一起进了城。

　　*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刚进城门后，大家就先是看到了在看到他们后突然莫名怔愣住的百姓们，紧跟着便是在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的小乞丐大声的喊了一嗓子“骆秀才回来了——！”之后……他们就没法再骑马了，全都下马在簇拥的人潮中，一点一点的缓慢向骆府蠕动着。

　　因为很多人之前都看到过带着人马离开的骆铖和季劭聪，之后又看到骆府门前再次增加人数来保护的官兵后，就都开始担忧和期盼起了他们的归来。因此此时突然看到安全回来的骆铖后，就都激动的上前来询问他此行可否顺利？还有没有人再去伤害他等等的关心之语。

　　弄得一旁的其他人都颇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等到自家的那条街街拐角处，骆铖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堆人，是骆府阖府上下的全部人口，包括马上就要五岁了的小壮壮，以及还不到半岁的小包子和小饺子，都在整整齐齐的在不远处，迎接着他们回家。

　　待百姓们纷纷向两边分散开后，这些日子早已因为极度的担忧而瘦了整整一圈的柳静姝便第一个快步冲上前来，将几人和护卫们全都一一的仔细检查过后，才终于放下心来的哭了出来，擦着眼泪对他们说道：

　　“只要人没事，就什么都好。”

　　看的云吟和褚山都低头不语，心中愧疚不已。

　　尤其是云吟，这次要去祭祖的是他，救人惹了麻烦的还是他，这些日子和兄弟们在一起时他这种愧疚还表现的不甚明显，因为大家没一个人有怪他的意思，甚至就连那十个被他和褚山带出去的护卫们也都认为他们救人是对的，尤其救得还是他云吟的妹妹。

　　这群人全都受惠于骆铖，是骆铖将他们身体的沉疾全都治好，还又给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们一份轻松的工作，让他们全都可以有尊严的活着，所以这群人便在心中早就将骆铖视为了救命恩人，因此别说是帮骆铖的好兄弟救个妹妹，就是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能帮到骆铖的，他们也都绝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因此这些天在这些人的环绕下，云吟心中的愧疚始终都可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并没有表现到外在多少。

　　但此时，面对着因为担忧他们而瘦的将之前的衣服都变大了一圈儿的柳静姝时，他那在心底蔓延生长的愧疚大树，便再也不能被自己虚假的安慰之土所掩盖了。

　　“柳姨……”他颤着声喊了声，本能的又改回了称呼，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些什么。

　　旁边本来要叫“娘”的褚山在听到他这一声后，转头看了过来，有点莫名的愣在了当场不知所措。

　　柳静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转身一手一个的将他和褚山的手紧紧的牵住向前走去，边走边不知是安慰他们还是安慰自己的不住的说着：

　　“回家，我们回家，回家就好了……”

　　而一旁直接被忽视了的季劭聪则是看着跟自己夫郎说着小情话慢悠悠跟着回家去的骆铖，双眼一翻心里鄙视的骂道：

　　——明明就天天晚上都在空间里见面的，干什么要做出这般黏黏糊糊的样子来打击他这条单身狗？！

　　哼！！！

　　但季大少爷郁闷归郁闷，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领着云裳一起，跟着回了骆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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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换了环境，有点忙，也有些累，但绝对不会弃坑、会好好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