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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   五年前,云吟还是西平郡龙夷城的一个瓷器坊老板的儿子,一家人虽不是什么大富显贵人家,但也算是家境殷实不愁吃穿,因此日子过的也向来平和幸福。

      但这一切,却都在五年前的那个夏天被人给生生迫害了。

      那年夏初,龙夷城最大的一个富商看上了他家的瓷器坊,想要低价购买,被云父给委婉拒绝了。

      之后不久,他们家就先是发生了云父出门给人送货时,为了躲避前方疾驰的马车而不慎滚落水沟,要送的几车货物也几乎全部碰碎,云父也被牛车给砸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腿的意外后,紧跟着又是要收货的那家人因为他们没有按时送货而退了全部订单的惨况。

      那是一个大单,为了接那单生意云父甚至不惜整整一个半月都没有再接其他的任何活儿,就只和工人们专心的在窑厂烧制这批货物。因此当货物发生意外,买家退订并且要求除了本来的订金之外还要赔付高昂的违约款之后,又再加上一心想要培养为接班人的徒弟竟然只是因为当月没钱给他及时发放工钱就转而投入了对家之后,云父便气血攻心,没几天时间便留下他们母子三人,撒手人寰了。

      云父走后,剩下的云母和云吟没一个人懂生意上的事,云裳虽然懂瓷器的烧制工序,可对于怎么开店卖货也是一窍不通,因此当那个富商勾结当地官员以更低的价格来收购云家瓷器坊时,云吟母子三人都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对方如此欺人之甚。

      不久后,秋试来临,云母便将“卖”瓷器坊所得的所有银两——二十两纹银,全都交给了本就准备要去考会试的云吟,希望他能一朝中第,为父伸冤。

      说起来云家之所以是云裳这个姑娘继承了家传的烧制瓷器手艺,而云吟这个儿子却没有去学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当地百年一见的神童,要不是他们一家人都为人忠厚又没什么背景,再加上那个富商勾结的是当地知府的话,就凭当时他已经是举人老爷的身份,也是量那些人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人太甚的。

      因此,刚开始他们想着云家出了如此之事后,云吟定然不会再有精力去进京赶考,于是也就并没有对他有所提防。

      但谁曾想一个不留神之下,都等到会试出榜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个本就神童之能的云家长子竟然因为这份仇恨,反而更是毫无任何悬念的成为了当年的会试第一,解元及第——加上之前的秀才第一,更是三元及第的难得殊荣,顿时慌了。

      ——不能让这个小子有机会走到御前啊!不然如果云吟来个御前告状的话,那他们这群人可就全都跟着玩完了。

      可奈何当时的云吟人已经去了京城,天子脚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害死一个已经被很多大人看到眼里的新科解元,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得到的事。

      于是,这群败类们便想出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动不了云吟,还动不了云母和云裳吗?

      因此,当云吟正在高兴终于可以参加殿试去面圣告状之时,就得到了从老家传来的噩耗——云母急病去世,云裳下落不明。

      当即,悲伤过度的云吟还哪有心思再去参加什么殿试,因为银两已经在这段期间用完,于是他便借了一位同年的十两银子紧赶慢赶的回到了龙夷城,但,那座昔日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家已经被人洗劫一空,里面再也没有半点往日的温馨可言。

      之后,他便浑浑噩噩的去了被好心的领居们凑钱给买了个薄皮棺材与云父葬在一处的云母墓碑面前,无望的在坟前磕完三个头之后就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再醒来时,已然是两个月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先是被领居所救,后又被那位之前借钱的,因为家里人都打算搬去京城做生意的同年给一路带到了京城,并悉心照顾直至他苏醒过来。

      再之后,他在京城无意中遇到了路上被扒了钱包的季劭聪,帮着他把向自己跑来的小偷绊倒之后,便开启了两人的知己之路。

      后来,当季劭聪因为三天招猫两天逗狗的把自己老爹给气的将他赶出来之后,这位漫无目的的大少爷便就决定跟随想要回龙夷城找妹妹的云吟一路到了这边。

      但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动用了季劭聪带来的暗卫帮忙后,他们得到的最终消息竟然也只是——云裳被人贩子卖到了苍耳郡的一个大户人家后不久,就赶上了主家被仇人所杀,其中有几个伺候夫人的小丫鬟们也遭受了无妄之灾,这几个丫鬟中,有很大的可能就有云裳。

      ——之所以说是“很大可能”而非肯定,是因为在仇人杀了主家夫妻二人之后还一把火烧了房子,好几间屋子和里边的人都全给烧成黑炭了。

      所以主家夫人的贴身丫鬟有四人,加上夫人本来一共是五人,可当时从夫人的房中只找到了四个烧焦的尸体,至于缺了的那个到底是谁,就无法查证了。

      因为这些下人中有很多人都是如云裳这般,并不是从正规的人市买来的,与官府留下的信息根本就对不上,因此当仇家来寻仇的那天晚上,很多下人都被吓得趁乱逃跑了,没有户籍地址,个人信息也基本上都是假的,除了烧死的这家人之外没人知道他们的长相、年龄等,因此官府在查案时只大致知道在主家夫人身边是四个贴身丫鬟,至于再有些什么其他信息就一概不知了。

      所以,少了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云裳,的确就不好查证了。

      不过,到底是只有五分之一的机会,哪里就会那么巧的正好就是云裳给逃了出来,所以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就是在三年前,云吟便彻底死了找妹妹的心思,将云父和云母的坟地迁到了他们的祖籍——苍耳郡的肤施县,也就是此次云吟前去祭祖的地方后,又在旁边给云裳也立了一个衣冠冢,之后便和季劭聪留在了这里,从此季劭聪成了广聚轩的老板,而他则是进了澹雅书院做教谕。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可毕竟也还是希望逃出去的那个人就是云裳,因此这几年时间,季劭聪一直派人在帮他寻找妹妹,只不过三年以来始终都是没有音讯罢了。

      可命运偏偏就是喜好如此捉弄人。

      你每天认真去找的时候,它连个假的蛛丝马迹都不愿意给你。

      可当你不过是想要趁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中休息因此稍稍抄了个近道,去好心的救了一个被绑在花轿里大声哼叫呼救的新娘而已,竟然就会让那日思夜想了五年的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时天马上就要黑了,眼看着离铜官城已经不远,抄近路的话便可以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城,而且那段近道也并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大家商议之后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遂决定前往。可却不想,刚走没多远的距离,迎面就走来了一对行为颇有点诡异的迎婚队伍。”云吟看着身边还穿着红衣的云裳,咳嗽了两声,虚弱的说道。

      骆铖看他已经说的有点儿气息不稳,遂将腰间的水壶解下来递了过去,转头看向褚山:

      “大山。”

      褚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云吟的话头继续向他们陈述:

      “那伙人虽然抬着花轿,轿旁也跟有一个媒婆和两个丫鬟,但不用仔细看都能看得出,那媒婆和丫鬟全都已经吓得惨白了脸,神色之间也不见一点儿喜气,可前后跟随的几个汉子却都是嬉笑哄闹,嘴里还说着荤素不禁的话题,半点儿都不像正常迎亲納娶的样子。”

      于是他们便以找人的名义拦住了对方,想一探究竟。哪知对方在听到“找人”二字之后,竟当即全都变了脸色,互看一眼之后便直接提刀来砍,好在身手都还挺菜的,让他们这边的人三下五除二的就全都给打趴下了。

      之后他们绑了几人,打算带到铜官城去交由当地官员处置。但经过这一耽误,当天晚上肯定是赶不到铜官城里面去了,因此一群大老爷们在面对着媒婆和两个丫鬟都早就趁乱跑了后,轿子里呜咽声已经渐渐低下去的新娘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云吟。

      云吟:……

      我也是男人!

      其他人:……

      谁让你长得最好看又最无害呢。

      于是,在大家一致的决定下——除去云吟本人之外,身形修长气质温雅的云解元便只能接了这烫手山芋般的任务,前去询问那位姑娘需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可谁知,就在他上前告罪后揭开轿帘,一眼看过去之后,人便倏地怔愣在那了。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够找到小衣,”云吟紧紧的牵住云裳的手,神色间依旧显得有些激动,“还是以这样出人意料的方式。”

      骆铖听完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云裳。

      因为他心里还有很多疑虑需要这个姑娘解释清楚,否则,就凭现在本就背后有人想来害他的情况,他就有理由怀疑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云裳了。

      其实别说是他,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季劭聪此刻也没有对云吟的激动出言说什么,反而是极其自然的坐在了两人之间去给云吟捏肩锤腿,状似无意的将他们牵着的手给彻底分开了。

      云吟:……

      抬手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季劭聪和骆铖,最后与褚山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

      于是,“其他的事……小衣,就由你来告诉他们吧。”他转头对云裳说道。

      很多事,还是让当事人去诉说才比较令人信服。

      “好的,哥。”云裳了然的点点头,看了另一边早就避开他们,过去又生了两堆火的护卫们,深吸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之后才开口说道:

      “五年前,我哥考上解元的消息传到龙夷城后的第三天半夜,家里突然翻墙闯进来了几个人,其中两人将我捂住嘴绑了起来,另外两个则是拿着一瓷瓶药水,强行……”她蓦地顿了下,眼眶瞬间因为悲愤而变得通红,运了几次气后才紧咬着牙关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强行、灌进了听到动静来看我的、母亲、的嘴里……”

      不过寥寥几个字的内容,像是花费了她半生的精力一般,让她在说完后便本来挺直的腰背顿时一垮,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栗了起来。

      一旁的褚山看着于心不忍,伸出他那蒲扇似的的大掌,停滞了一下后,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片刻后,云裳深呼吸了几次,才强行将眼中的泪水给憋了回去,压下哽咽,哑着嗓子的继续对他们回忆:

      “那之后,我被他们带到了郊外的一处院落关了起来,说是他们主子看上我了,所以……所以才暂时放我一条生路。又因为我当时因为悲恸过度而导致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看我的那两个人便也没有太尽心,反而是在几天后其中一个守门的家中办喜事带了酒回来后,双双喝醉,我便趁着他们都不小心睡着之际,用碎碗的瓷块撬开窗户逃了出去,一路向东,想要去京城找我哥。”

      为了不让那些人追到自己,也为了路上能够少一点麻烦,逃出来后的云裳就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弄得脏兮兮的,一路沿着山道小心翼翼的乞讨、挖野菜、摘野果的向京城的方向挪动着。

      可谁曾想,就在她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刚到原本坐马车不过半个多月就可以到达的苍耳郡时,就被人贩子给盯上了,之后便被卖到了当时在苍耳开了三家酒楼的董府。

      这董府当家人是厨子出生,虽有几分能耐,在四十岁之后不过几年的时间就成功的在府城开起了三家酒楼,但奈何钱虽然是有了,可有钱人的气度和从容却是半分也没有学来。

      因此明明都已经是被人高称一声“董老爷”的人了,却还是舍不得在正经官府备案过的人市去买下人,而是整个家中除了几个打手是专门花钱养着的之外,其余大多数的丫鬟小厮都是从歪门邪道的地方把人给弄进来的,就为了省那几个都不够他吃一顿饭的饭钱。

      所以,当云裳被人贩子绑去了之后,便也将她就近给卖去了董府。

      那时的云裳心里还想着——这样也行,反正她也没钱只能乞讨,不过是从龙夷城到苍耳郡就让她走了足足一年,还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赶到京城?再说,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到京城了,可哥哥也说不定早就不在那里了。

      所以,还不如先留在董家养养身体,等个一年半载之后再从长计议。

      可惜,她打算的好,却抵不过一句老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刚进董府不久的云裳,就被色字当头的董老爷给□□了。

      之后董夫人怕她继续“勾引”董老爷,就把她带到身边做了贴身丫鬟,但同时又因为她“勾引”过董老爷,所以总是让她去做一些最脏最累的活。

      因此,当一年后董老爷早年还是厨子时下毒害死的自己师父的儿子上门寻仇之时,云裳便正好又被董夫人给派到了院子后边去给她和其他丫鬟们洗衣服,因此侥幸逃过了一劫,之后她便趁着前院混乱之际悄无声息的逃离了那里。

      她说到这里时,骆铖微不可查的侧首看了一眼季劭聪,看到他同样不明显的轻轻点了点头后,才状似无意的收回目光继续听因为说到自己已非清白之身而神情开始恍惚的云裳继续往下回忆。

      “逃出董府时,因为我本来就是和打扫的丫鬟们住在后院,所以逃出来之前我还快速的回屋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一点散碎银子,之后靠着把自己化成了一个大麻子脸的便利,成功的在第二天跑出了苍耳郡府城,直到路过玉屏山时才不慎摔折了腿,被一对一直独门独户的生活在山里的老夫妇给救了下来。”

      后来她在那里养了近三个月的伤,因为已经对未来的生活完全无望,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哥哥,所以云裳便决定自己干脆留下来给两位老人当孙女,为他们养老送终算了,再也不去想外面的那些繁华尘世了。

      就这样,她在那里生活了三年,直到前段时间老夫妇相继去世,她不得不来铜官城买纸钱之时,在半道上遇到了山匪,被那些人的大当家给看上了眼,将她抓了起来绑到铜官城外的一处院落里,算了个所谓的良辰吉日——也就是碰上云吟他们的那天,打算将她迎娶进门。

      “所以你们之后的遇袭,便是这些山匪所为,是么?”骆铖看向褚山,淡声开口。

      “是。”褚山沉肃着脸点了点头,“我们救了云姑娘的当晚,一伙人就闯进了我们在城外住的地方。本来依他们的身手并不能将我们怎么样,但奈何他们人实在太多了,足有四五十个,而我们除掉子初和云姑娘之外,能打的只有十一个人,因此实在是力有不逮。”

      “没错。”云吟缓了这一阵,气息又稍微顺了点,接过了褚山的话头:

      “当时为了不连累大家,所以我和小衣决定先行离开,但奈何体力悬殊,还是被他们的人给追了上来,我也为了保护小衣而身受重伤。好在大山为了我们的安全派虎子和大壮前来找我们,所以将我们给救了下来。之后便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其他人也根据大壮留下的记号,在第二天晨曦之时找了过来。”

      等大家都汇合之后,褚山便派林大壮和曹虎带着季劭聪及卓羽辰给他们的信物去找铜官城的知府,但不知为何,那位知府大人却以腰牌是假为由拒绝了派人前来帮忙,但同时也是从那天之后,那群山匪们明明已经找到他们的落脚点了,却又只是在破庙之外的不远处来回徘徊,并没有再过来骚扰和伤害过他们,直至今天。

      骆铖和季劭聪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这位铜官城的知府大人,与那些灾情后突然冒出来的山匪们,关系匪浅啊。

      季劭聪心内冷哼一声——当初还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就能帮着云吟将龙夷城的那位知府和富商勾结害人的事情给捅了上去,让两人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现在,除了他可还有个带兵的卓青辰和另一位钦差大臣在苍耳郡坐镇着呢,难道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和匪徒都敢勾结的官员不成?!

      就在季大少爷气呼呼的想着怎么整治这些朝廷蛀虫的时候,骆铖却是轻呼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此时受伤的护卫们都早已在破庙的大殿另一边合衣休息了,剩余的今天被季劭聪和骆铖带来的人,则都是早就出去在外边戒备了起来。

      骆铖再次检查了一遍云吟的伤势,确定没有再出问题之后便将后堂的经室留给了云裳,之后几人便也休息了。

      翌日,大家一致决定先不回家,一是趁此时间将护卫们的伤势都给医好,二是让季劭聪飞鸽传书给卓青辰,让他派卓家兵前来接应,免得他们出了铜官城的地界给那位知府大人带不来直接的影响之后,那群山匪再来跟他们找事。

      于是,短短几日的时间,众人便都在灵水的帮助下,在八月初七这天回苍耳郡时,别说是护卫们身上的一些外伤,就是云吟那样差点都断气了的人,也竟然都给治的身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伤痕了。

      就在他们赶往苍耳郡的同时,远在京城被新皇兵分两路派来送硝石和水的安王贺櫂,以及内监总管许景行,也在快马加鞭的情况下,马上就要赶到苍耳郡了。

      只是,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水的问题刚刚解决了个差不多的同时,新的问题又降临了。

      不过好在,在骆铖之前的提醒下,算是有惊无险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忙得已经严重缺觉了,本来这篇最迟是在周一就能发出来的,可结果……天天都被忙得一个头N个大,愣是就给拖到了今天。好在这章写到了六千字,算是弥补了那么一丢丢(心虚)【狗头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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