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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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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湘云散着云鬓,头枕着雪白的膀子,一个人占着紫檀木雕龙架子床,在里屋睡的正是酣甜。丫鬟翠缕在床角前的凳子上挽着湘云的衣裳,打着瞌睡。
此时黛玉早已起身,梳洗一番之后,又郑重地静了手,在一个纹祥瑞三足蹋云的香炉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春芊和夏芙在门口各做各的活,唯有雪雁立在一旁垂首听侍。
紫鹃掀开帘子进来,见众人肃穆,鸦雀不闻的,心里讶罕。等闻到一阵好伽楠香,便知姑娘是给故去的姑太太上香。于是只悄悄的放下一个红绸缎皮的包袱,给春芊使了个眼色,又去催热水去了。
因为老太太前个儿就说今天叫几位奶奶小姐们不必过来请安,因此媳妇们把饭菜都送到各位奶奶小姐们的房里。春芊检视了一番,把两道油腻腻的菜挑出来,吩咐雪雁拿到炭火那里热上,等翠缕一起吃。
翠缕服侍湘云穿好衣裳,梳洗整齐之后去和黛玉一起用饭。
等饭菜摆放好了,黛玉只说了一句“用饭吧”就默声了。
翠缕虽然知道自家小姐昨天晚上得罪了林姑娘,怎奈何她素来嘴笨心憨,有心提醒自家小姐,却不知道怎么张口。
湘云看黛玉神色上淡淡的,眉宇间倦倦的,就打趣地说道:“林姐姐今天怎么又是个病西施的样儿?”
黛玉不听还罢,一听这话,猛地站起来。待要发作一番,又念着湘云年幼不知世事;想要就此作罢,可是又委屈的不得了——若是别人说的也就算了,可是湘云这样大方爽朗的女孩儿也是这样不知明理,心里不由一阵酸苦。捂着帕子嘤嘤的哭起来。因气的很了,哽咽得不成声音。春芊待要上前劝解,刚刚沾到姑娘的衣角,黛玉就转身回了里屋。春芊怕黛玉又哭得呕到,也跟着进去了。
留着湘云在桌前好不羞臊,又有些说不出的忿忿。自己扯着帕子,咬着嘴唇,暗想:就算是我口没遮拦也不过一时的玩笑,往日里多少玩笑都说了,怎么今日好好的姐妹连个玩笑却不能说了!一面担心林姐姐哭得很了伤着身体,一面又觉林姐姐为自己一句玩笑生气未免太过小气。
翠缕见黛玉生气,大气也不敢喘。等黛玉进屋之后才凑到湘云身边,悄声的说:“姑娘说话也太没有顾忌了。”
湘云听了此话更是生气,嚷道:“连你这个蹄子也来排揎我!”
夏芙那里早就听雪雁说两个姑娘有了口角,因此急急的回了西厢。掀开门帘就听见自家姑娘在里屋哭泣,史姑娘在外屋生气。夏芙虽然有心到里屋去看,可是看门口的婆子耳朵都竖的老长,只能按下心急,和声细语地说:“史大姑娘怎么和我家姑娘生分了?”
湘云别扭的气道:“哪里是我和她生分,明明是她和我生分!”
夏芙继续道:“凡事都有个缘故的,就算是生分也有个缘故。不是您恼了我家姑娘,就是我家姑娘恼了您。不过是我这个婢子的一点忠心,您说出来,我也替我们家姑娘表白表白。”
湘云见夏芙这样不卑不亢的样子,气也消散一些,说道:“不过是我嘴快了些儿,说了没有思量的话,惹怒了林姐姐。罢了,我去给林姐姐陪不是就是了。”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夏芙上前把史湘云又扶了回去,说:“史姑娘这样说,可不是臊着我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翠缕担忧的说:“姑娘昨晚就说错了话,我还想着今天叫姑娘描补描补呢,可林姑娘也没生姑娘的气。究竟今天林姑娘生气为的是哪一桩缘故我也不晓得。”
湘云惊讶的说:“我昨晚又说了什么错话?”拽着翠缕的手说:“你快讲!”
翠缕看了看并没有生气模样的夏芙低声说道:“姑娘喝得醉醺醺地昨晚回来,说林姑娘因为一支绢花生气实在是小性儿。”
湘云听见这话,用帕子渥住脸,含羞带愧的说:“怪道林姐姐今天早上颜色淡淡的,我原想着林姐姐不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未免清冷了些,就想拿话闹一闹林姐姐,哪想得到林姐姐没怪罪我口没遮拦,我反而还说这样混帐得话惹恼了林姐姐。我要是不去赔罪,就万死不能辞了!”说着又往里屋走去。
等见了黛玉,黛玉刚刚被春芊劝得收了泪,倚着床柱抽噎。黛玉一幅憔悴的模样,湘云更是羞臊的脸上火辣辣的,前去坐在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手说:“好姐姐,原是我年纪小,说话没有思量。你教给我,我是再不敢了!”
黛玉本来气的不想理会湘云,可是看她这样作低伏小,不免心软,只是这几日下人们的言谈神色中几次三番的挑刺,尤气道:“我这样小性儿的人,最不会的就是听了别人说软和话就轻易原谅别人的。史姑娘快回去吧!”
湘云已知自己错了,虽然叫黛玉刻薄了几句,却也没有生气灰心,还要给黛玉作揖。
夏芙连忙按下湘云说:“姑娘快别!”
春芊怕两位姑娘都下不来台,于是对夏芙使了个眼色。夏芙拉着湘云又出来,紫鹃又叫妈妈们去热热饭菜。夏芙说:“我不过白问问一句:谁说我们姑娘因为宫花就生气了。好好的有什么气可生呢?”
湘云说:“宝姐姐说因为宫花送到林姐姐那的时候是最后一对了,因此林姐姐生了气,还说:‘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都怪我酒后无德,才失言的。”
夏芙闻言正色的说:“我们姑娘却是说过这话不假,我也不为着说和姑娘们就信口雌黄的。可是史姑娘道听途说虽然没有错,却也没有只听了半句没头没尾的就也来揣度我们姑娘的。姑娘且先喝杯茶,我仔细的说给姑娘听。”
湘云少见夏芙这丫头如此正色,因此也不急着去向黛玉道歉,耐下心来,听夏芙说话。
夏芙道:“那天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来送宫花来,宝二爷也在。凡我说的话,都是有对证的。”此时紫鹃拿着大铜盆出来,叫雪雁舀水进去。夏芙顿了顿又说:“我们家姑娘在宝二爷那里一起解九连环顽。周瑞家的进来笑着说薛家姨太太着她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我们姑娘看着好大一个锦盒就问是单送我们姑娘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周瑞家的回说各位都有了,最后这两枝是我们姑娘的了。宝二爷听说,便先问什么花儿?拿来给我。一面就伸手接过去了。宝二爷开匣看时,张着嘴并不说话。我们姑娘就着宝二爷手中看了一看,也没说话。凡是姑娘的东西多是我和春芊收拾的,春芊当时不在,本就应该是我收拾起来的。于是我也上前看了一看,大大的锦盒里面原来是两朵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夏芙说到这,面色更冷:“那两支宫花一支花样整齐,颜色正新;一支显然是掉在地上不知被谁踩了几脚,花的绢纱也散了,上面沾的都是泥点。别说我们姑娘,就算是我们这些下人们也没被这样羞辱过!”
湘云听到此时,心里面惊讶非常,疑问冲口而出:“薛姨妈怎么做事这样马虎!”
夏芙答道:“姑娘且想想,薛家姨太太做事最是好名声要脸面。别说一□□样的破花,就算是这花里面有一支颜色不好的,薛姨太太也不会送出手。况且前面别的姑娘挑花的时候见了,岂不是早就到处都宣扬开了?就算是我们姑娘说了周姐姐两句也不过是警诫她几句罢了,谁都知道我们姑娘是在老太太跟前养活的,这起子人还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说不过去!”
湘云忿忿不平的说:“这自然是那个周瑞家的弄坏了宫花!林姐姐怎么这样忍气吞声的!要是让那个婆子碰到我,管叫她臊一鼻子灰回去!这样的事有什么好忍的?定要闹一番才好!”说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居然人云亦云地说了林姐姐的不是,更是羞愧。
夏芙说:“这东西被糟蹋了,不是二太太没脸就是姨太太没脸。闹僵出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我们姑娘又能如何?”
湘云说:“难道爱哥哥就没说什么?”
夏芙说:“我们姑娘说话的时候,周瑞家的是半声也不言语。等宝二爷问她为什么宫花坏了,她反而扯出宝姑娘病了,二太太知道宝玉不去看说他很是不懂事。周瑞家的还说,大概是薛姨太太这几天为着宝姑娘的病劳累着了,这匣子里的东西,她并没有胆子自己动。”
湘云说:“二太太训斥时,爱哥哥的胆子是极小的,他断不敢再问了”,又奇道:“这真是一桩悬案,不知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春芊夏芙紫鹃翠缕又说和了好一阵,终于把两位姑娘有说和好了。两姐妹复又和往常一般玩笑说闹。
好容易劝好两位姑娘,史家又使人来接湘云。湘云好说歹说,才说得老太太又留她几日。这日,三姑娘探春着人请了黛玉和湘云过去说话。
紫鹃和春芊在屋里做活计,不过是给湘云准备的回去用的荷包。才做了一会儿,春芊就不停打起呵欠来。紫鹃问道:“怎么就困了,你去歇一歇,这里又没有别人。”春芊笑了笑,低头继续做活。可是一不小心,就被针刺破了手。紫鹃说:“且去歇一歇吧,等你醒来,有多少活做不得?”春芊昨晚上夜,实在是困的不行,也不再推辞,收拾好针线,就到角屋里面歇下了。
没等一会儿,紫鹃就听见门口几个妈妈们喧哗的声音。不过是西家长东家短的故事,尤其是那个秦妈妈的儿子成了二老爷的长随,这可是秦妈妈生平以来最体面的一件喜事。紫鹃也知道虽然秦妈妈在贾府也小有体面,可到底比不得经年的老管家们,只要秦妈妈的儿子站住了脚,谁说他以后不会是一个有头有脸的管家呢?紫鹃听着门口的声音越来越不想样子,就放下针线,到前面说话。
门口的几位妈妈都看见紫鹃出来,却只有一位站起身来,也有犹豫不决的,看看秦妈妈,又看看紫鹃。
紫鹃笑着说:“几位妈妈兴致可好!”
秦妈妈虽然一幅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可是其他几位妈妈就坐不了,都起来让座倒茶。
紫鹃说道:“虽然老太太和姑娘都不在,可也不能日日这样松散。但凡让人抓住你们的不是,于姑娘脸上倒没有什么,可难免有一起子小人编排你们服侍姑娘不用心。到那时,岂不是让老太太脸上不好看?”
秦妈妈拢着一个手炉,嗑着瓜子,满不在乎的说:“姐姐也太小心了些。”
紫鹃一眼就看到秦妈妈手里的暖炉是姑娘前日想用却没有找见的一个,紫鹃手快,心里气不过,一把就抢过来。
紫鹃生气的说道:“秦妈妈,虽说我年纪小,却也知道老太太让你们过来原为的是好生伺候林姑娘。因此你们的月钱可是看二门的妈妈们两倍。你们原也是经心的,姑娘才来时,你们的一个月的赏钱都快赶上半年的月钱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您老的鞋面子也是姑娘做衣裳剩下的雪缎。就连二太太屋里的赵姨娘也没有一副这样体面的好鞋面子。”
秦妈妈本来搂着手炉很是得意地样子,可是被紫鹃抢去手炉,又被抢白一顿,有些下不来台。听见紫鹃说自己的鞋面子,就忙把脚收起来用裙子掩住。
“你这个小蹄子!我不过念在你是服侍过老太太的体面丫头,称你一声‘姐姐’罢了,你这个丫头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也不看看你算什么牌面上的人?!也来排揎我?我在主子面前干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此时春芊被吵醒出来查看,皱着眉拉着忿忿不平的紫鹃说:“你和她吵起来有什么意思?好不好的自然有人来说她。雪雁去把二奶奶找来,只说我们这里庙小供不起秦妈妈这座大佛。要是二奶奶有什么好地方,快把秦妈妈接过去!”
雪雁心实,听了这话就直奔门口跑去。一个妈妈赶忙拦住,口中替秦妈妈说情:“紫鹃姐姐动了气,春芊姐姐劝劝就是了,怎么还扇风点火?略说说也使得,要是把秦姐姐撵出去,让她出去有什么脸面过活?”
秦妈妈以为林姑娘屋子里面只有夏芙是个厉害的,因此看夏芙不在才敢张狂起来。没想到春芊不声不响的,说出话来正中要害!秦妈妈听了这话,开始的时候还瞪着眼睛要强辨,可看看春芊实在不是吓唬自己的样子,也害怕起来,喏喏的回道“再也不敢了”。
这时赶巧,宝玉屋里的宋妈妈拿着一包雪花洋糖过来,看到秦妈妈被两个丫鬟说的哑口无言,听着样子还要被撵出去。连忙也跟着说情,紫鹃生气却没真想过撵人了事,春芊真想撵人却不愿意在别处下人眼里太过严厉,因此双双作罢,只是让秦妈妈把西厢的门槛门框好生的擦一遍。
春芊问宋妈妈:“怎么想着送这个过来了?可是宝二爷嘱咐什么没有?”
宋妈妈答道:“前个儿史姑娘来宝二爷的屋里面,说喝了二姑娘屋里的浓茶,嘴里面苦的很。宝二爷就惦记着让我们给史姑娘送过来一包雪花洋糖。”
春芊知道宝玉也嫌着这些婆子们是“死鱼眼睛”,况且又几天没见晴雯,于是问:“怎么不叫晴雯送过来?”
宋妈妈陪笑的说:“几位姐姐们正忙着打点给宝二爷收拾上学用的物件呢。我们只听说要和东府蓉哥儿媳妇的亲弟弟小秦相公一起上学。宝二爷也着实称赞小秦相公的人品行事,最使人怜爱的!想来此去都是考状元的!”
春芊听了这不通事理的话,虽然想笑,可还是忍住。
紫鹃听了也很高兴,说道:“如今宝玉也有了个伴读的朋友,正好发奋!我们也要去恭贺一番才好。”
春芊劝阻的说:“你这是急什么呢?虽说要去学里,可是天这样冷,说不定还要正经挑个日子才好。你那时再去贺也不晚。”手里拿着一把大钱塞到宋妈妈手里,说:“妈妈拿着钱打些酒吃,也去去寒气。”
宋妈妈接了钱,万分欣喜的作了揖,方去了。
宋妈妈走出门口的时候,看到秦妈妈在木桶里用凉水投洗着抹布。她也听说了秦妈妈儿子的“高升”,难免嘴上要卖弄几句。等宋妈妈跨完秦妈妈的儿子,也不禁说道:“老姐姐,不是我说你!这样轻松的活计你还有什么好挑拣的?林姑娘虽然体弱,但是这屋子里一大群的人服侍她一个还不是容易的?左右不用你老人家自己动手。我看你那小孙子的棉袄都有这屋里的小丫头给您做好了。要是没有这个轻响的活,就算是你那个小子被调到跟着二老爷作长随,你们的家计也未必这样好!”
无奈宋妈妈见秦妈妈嘴上搪塞一通,显见是肚里面打定了主意,自己也就不再所说,揣着大钱回宝玉那里去了。
闲言少述,且说宝玉前几日和湘云黛玉一干姐妹顽得正好,却不想被王夫人训斥了一阵。今日空闲,起意来至梨香院。
先入薛姨妈室中来,正见薛姨妈打点针黹与丫鬟们。宝玉忙请了安,薛姨妈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怀内,笑说:“这们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上炕来坐着罢。”又忙忙地命人倒滚滚的茶来。
宝玉问道:“薛大哥哥不在家?”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忙得不得了,哪里肯在家一日!”
宝玉又问道:“宝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妈笑着说道:“可是呢,究竟是你心细,前儿又想着打发人来瞧她,今儿又来看她。”
宝玉听薛姨妈这样说,心里不免有一些臊得的慌。
薛姨妈见状说:“她在里间不是?你去瞧她!里间比这里暖和,那里坐着,我收拾收拾就进去和你们说话儿。”
宝玉听说,忙下了炕来至里间门前,掀帘一迈步进去,一眼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
宝玉一面看,一面问:“姐姐可大愈了?”
宝钗抬头只见宝玉进来,连忙起身含笑答说:“已经大好了,倒多谢记挂着。”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莺儿斟茶来。宝钗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别的姐妹们是否都安好。一面看宝玉头上戴着攒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另外有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
宝钗于是笑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说着也没等宝玉同意,便挪近前来。宝玉亦凑了上去,从项上摘了通灵宝玉下来,递在宝钗手内。宝钗托于掌上,只见比雀卵略大,灿若明霞,有花纹缠护。
宝钗看毕,又从新翻过正面来细看,口内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念了两遍,脸泛桃花,神思一阵恍惚。宝钗出神了半晌,回头看到莺儿也在发呆,于是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在这里发呆作什么?”
莺儿嘻嘻地憨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象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宝玉听了,忙说道:“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八个字,我也赏鉴赏鉴。”
宝钗道:“你别听她的话,没有什么字。”
宝玉笑着央求:“好姐姐,你怎么瞧我的了呢。”说完了,猴在宝钗身边不离开。
宝钗被缠不过,于是答道:“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一面说,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
宝玉忙托了锁看时,果然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八字,共成两句吉谶: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玉看了,也念了两遍,又念自己的两遍,因笑问:“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
莺儿笑道:“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还要等以后有个有玉的来……”
宝钗不待说完,便嗔道:“说了你许久,怎么还不去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