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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寻死觅活反抗出逃 ...

  •   半个月后。

      海棠将衣物收进来,拨弄了下炭盆里的火,靠近了一些,搓了搓手,暖和一些后,慢慢将衣服叠起来。

      放进柜子里后海棠才重新坐下,发了会儿呆,又起身去了厨房,看了一圈,决定给自己炒个肉吃,将屋檐下吊着的肉拿进来切下一块,切成片后,生起火来,舀上一勺油,热了锅,将肉放进去翻炒,最后加了点盐,出了锅,趁着锅还热着,舀了一瓢水进去,将锅刷干净,这才端着肉回到正屋,慢慢吃起来。

      四围很静,天黑得早,此时除了屋子里的蜡烛,外面漆黑一片。

      这是靠近塔戎的一个小镇子,海棠让护送自己的那对夫妇提前走了,而后打了个拐,来到这里,她以往随着阿爹巡查时来过一次,犹记得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虽然靠近边界,但因为山高林密,占着天险,战乱并不多,塔戎屡屡侵犯的时候,也甚少选择这里,海棠思来想去,决定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落脚点,她相信,也没人能猜得到她会留在这个小镇上。

      陆陌阳和司徒年给她带了足够的盘缠,包括一些银票,海棠算了下,如果别挥霍,估计够一辈子花的。

      她找到牙行,租了一个小院,暂时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简单能住,想着再过段日子,从长计议以后的生计。

      没了人伺候,海棠才发现,冬天里,自己照顾自己,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屋子里冷得很,一日三餐都得自己解决,一开始她还出去买着吃,小镇上人本来就不多,突然出现她这么一个生面孔,又是年轻女子,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走在街上,两旁人都盯着她看,海棠有些不自在,干脆买了不少吃的放在家里,自己动手做。

      尝试了几次,发现也没那么难,最起码养活自己不被饿死不成问题。

      杂七杂八地想着,海棠吃完了这顿饭,她托着腮,心里始终难以安定,不知道陆陌阳和司徒年有没有受自己牵连。

      翻出前些日子搜罗回来的书,海棠借着蜡烛读着,正看得起劲,窗外传来一阵声响,海棠合上书,将枕头底下的佩剑抽了出来,冷笑一声,心道:真是遇上刺杀我打不过,可对付这种小镇上的蟊贼,我这一身从穆勒习得的功夫想要收拾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不禁感慨道,虽说山脚下的民风淳朴,可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有坏心思的人,她一个独身女子来到这里,估计早就被惦记上了,不然不会前天来了小贼,今日又来,也罢,左右无事,就当做活动一下了,正好打一架,身体还暖和。

      她走到离门口一步远的地方站住,架好剑,准备给进门的人迎头痛击,等了片刻,门被人光明正大地推开,海棠剑已经出鞘,马上就要劈向来人,却硬生生折了回来,她呆立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晏清和跨步进来,走到眼前,站住,定定望着自己。

      “冷不冷?”晏清和望着眼前的容颜,半晌却只问了这一句。

      海棠向后退了好几步,四下看去,似是还不能够相信,晏清和竟然找到了这里,她怔怔地望着晏清和,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的第一句话极其蠢:“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晏清和面色不佳,却还是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温和说道:“我若真心想要找一个人,别说你没出了西疆边境,就算去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海棠望着他,思绪百转千回,到了嘴边,便问道:“是我自己要逃走的,你没有为难师父和陆师兄吧?”

      晏清和盯着她的眼睛,他心里什么都知道,却不想纠结于这些杂事,无论谁在其中做了什么,归根结底,还是海棠自己的意思,是她要逃走,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一切事,想到这里,面上不禁满是受伤的神色,他轻叹一口子,问道:“你就这么不想回到我身边?”

      海棠迅速扭开头,不再看他,只是剑却始终未收回,低头盯着手中的剑,海棠心中快速地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脱身,想着想着,便绝望了,她估计今天是逃不走了,硬闯肯定不行,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说动晏清和。

      “我在那个王宫里,根本生活不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海棠试图让晏清和明白自己的心思,又道:“现在只一个图丹青,我都受不了,日后再有个李丹青,□□青,我一日日不做别的了,不是要提防她们,就是要跟她们争你的宠爱,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过那种日子?”

      晏清和一听便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问道:“我知道你已经想起从前的事了,那你就该知道,我不会让你口中说得这些事发生,你是还不信我吗?好,我从前做的不好,可我现在是西疆主君,你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吗?”

      海棠抬头看向他,冷冷问道:“对了,你已经是王上,我见了你该行礼。”

      说完就要跪下,晏清和抢先一步将她扶住,又急又痛道:“你这是做什么?从你我认识第一天起,我何时勉强过你行礼?”

      海棠挣脱出自己的双臂,毫不退让道:“不行礼难道你就不是王上了吗?”

      晏清和无奈道:“我是不是王上,同我对你的心意没有半点关系。”

      海棠扭开头:“你是王上,就该学习你的父王那般,治理朝政,平衡天下,你每日操心的事太多,容不下一个我,我这人俗气又矫情,胸无大志,我没什么顾全大局的情怀,你接我进宫,其实是给自己找麻烦。”

      晏清和上前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海棠闪身避开,他再上前,海棠索性大步走远,晏清和没法,只得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好言劝道:“我既来接你,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你且放宽心,一切有我。”

      海棠觉得头疼:“我跟你说什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晏清和指着她手里的剑问道:“你到现在还不肯将剑收起来,是打算待会同我说不通,就动手拼命吗?”

      海棠将剑尖垂下指地,无力说道:“你能不能放过我?”

      晏清和跨步上前,海棠挥剑制止他:“你若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晏清和眸子中满是痛楚:“海棠,我待你之心,你如今还不了解吗?你若想伤我,尽管动手,我绝不还手。”

      海棠手抖着,她冷笑,泪却流了下来:“你不过就是吃定我下不去手,又何必惺惺作态?”

      晏清和望着她,眼底痛苦之色更甚:“我撒不开手,海棠,我试过,可是我不能放你走。”

      海棠咬牙,将剑垂下,转身便往外走:“不是只有你会威胁人,我今日也料定你不会杀我,所以把话放在这里,我就是要走,你若拦我,我就同你拼命,让我跟你回去,我宁愿死。”

      说罢,抬腿便要往外走,晏清和急急叫住她:“那你也不在乎司徒年和陆陌阳还有穆勒的死活吗?”

      海棠回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拿忠于你的臣子的命威胁我?”

      晏清和面色决绝:“我要你留在丹心阁,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你,养好你身体,可他们却助你逃走,此账我记着,不计较并非因为我不生气,乃是因为我在乎你,所以也在乎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护着他们。”

      海棠被他将了军,此时脑袋一片混乱,忽道:“那穆勒呢?他与此事无干,你为何也要伤他性命?也是,你做了王上,自然就不同了,那个位置,能食人骨髓,被权力欲望蚕食的,又不止你一个,我竟还奢望你会初心不变。”

      晏清和神色哀伤,却又难掩愤怒:“你一逃走穆勒本该立即上报,可他却拖了三天才说,错过了最佳时间,若不是他故意隐瞒,我不会到今日才找到你。”

      海棠心中犹疑不定,咬牙坚持道:“随你便,那是你的手下,你要杀要剐由不得我。”

      “那司徒年和陆陌阳呢?”

      海棠怒道:“他们又没犯死罪,就因为你手握生杀大权,所以就可以肆意残害忠良吗?”

      晏清和的眼神里满是苦楚,他似是不信,问着海棠:“你我不过分别半年,在你眼中,我已经变成这样不堪的人了吗?”

      海棠撇开头,不去看他。

      “我不会杀他们,但却可以免了他们的职分,将他们从丹心阁赶走。”晏清和冷冷说道。

      “师父和陆师兄为了丹心阁付出多少心血,你一句话说抹杀就抹杀?”海棠怒道。

      晏清和上前:“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便不同他们计较。”

      说完,似是自己都觉得可笑,不禁摇摇头:“何时起,你我之见,竟然走到这一步?我需要靠威胁别人来逼你就范?”

      海棠眼里俱是泪,晏清和瞧着心痛无比:“不奇怪,你做了主君,很快就习惯的,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摆弄。”

      晏清和拧眉:“海棠……”

      海棠将剑丢在地上,冷哼一声:“好,我随你回去,但你要信守承诺,不为难师父和陆师兄。”

      晏清和面露喜色:“你肯同我回去,一切都好说。”

      海棠冷笑一声:“我回去,不过也是具行尸走肉罢了,你愿意留着就留着,也别指望我能好生伺候你。”

      晏清和还要解释:“海棠,我这般千辛万苦找你回去,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我想你留在我身边,日日看着你,你为何总是曲解我的心思?我怎么会为难你?”

      海棠摆摆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他们连夜动的身,晏清和一刻也不想等,他怕再出什么意外。

      三日后,才到达番都,令海棠意外的是,没有进宫,她被安置在一座精致的小院中。

      一路上晏清和都同她在一处,片刻没有让她离开自己的眼睛,就连夜里过夜,也是一间房,两张床,海棠不愿,可也拗不过他,用晏清和的话说:“你鬼点子多,我怕手下们知道我宝贵你,容易被你诓骗,我不能再冒险让你逃走。”

      可到了番都,晏清和毕竟有许多正事要处理,不可能再像赶路一般,一直守着她。

      海棠开始了她的逃跑计划,果真如晏清和预料的那般,因为他留下的人都是心腹,对他待海棠的心思清楚,所以面对海棠时,难免束手束脚,生怕伤着也怕得罪这个主君大人的心头肉,这就给了海棠可乘之机,成功离开小院两次,还好这些高手也不是吃素的,及时发现,又将她追回,报与晏清和知晓,他自然是生气的,可最近忙抽不开身,又怕海棠再动歪心思,便让御医开了点克制内力的药,让她暂时不能用轻功。

      海棠走也走不了,又被人下了药,屈辱和绝望愤怒交织,干脆不吃不喝,同晏清和大吵一架后,近乎耗掉了半条命,终于病倒了。

      钟御医过来医治,海棠却不肯喝药,无奈之下,丫鬟们便想着强行喂药,可见晏清和待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又不敢下手,晏清和半夜抽空过来,只得亲自灌了下去,海棠被呛得咳嗽半天才缓过气来,晏清和心疼又自责,上前去为她拍背,被海棠推了一把,可她力气没有,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将晏清和推开,头一歪,张嘴咬住他的手腕。

      晏清和没有躲,海棠将所有恨意都发泄出来,直到压根酸涩,才松了口,口里有腥味,海棠低头去看,他手腕上血淋淋的牙印,触目惊心。

      晏清和扯了扯袖子,似是要遮挡伤口,随后望着海棠,说不上什么语气,既卑微又无奈,既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可又似是祈求:“你想怎样都好,实在生气就冲我撒气好了,千万别伤着自己。”

      海棠觉得完全不能理解晏清和在想什么,他看似一片深情,可为何对于自己这般明显的拒绝,却不理会呢?

      “你是不是对我生了执念?因为我总不肯屈从于你,所以你定要将我征服?若是这般,大可不必!”

      该说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晏清和压根像没听见一般,海棠已经懒得再去费口舌,撇开头,一声不吭。

      晏清和记起海棠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强留下她,那么她就会以死反抗,这几天听到下人来报,说她开始绝食,心里像是被剜了深深一刀,可这伤口永不愈合,一直在折磨着他,过来一瞧,海棠的面色极其差,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同在安宁县时判若两人,晏清和心中疼惜万分,可是他现在无论做什么,海棠都视他为仇人,完全听不进去。

      晏清和望着海棠清瘦的脸庞,试图同之前那个灵动的少女联系在一起,却发现,画面难以重合。

      他不明白,为何曾经那般快活的两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初海棠也是口口声声不愿留下来,可还是动了心思,既然当初他是王爷时,海棠愿意留下,他当了主君又有多大分别呢?晏清和有信心自己不会变,可这句话说出来,别说海棠不信,连自己也开始动摇了。

      前些天,他刚刚有种感觉,既然继位,可以不必再为了保住实力招揽各方,终于可以凭自己的心思过清净的日子,而他所有的踏实的窝心的清净日子,只有海棠能给,除了她,晏清和谁也不想要。

      可这几天,西疆边界蠢蠢欲动,武将态度模糊,急需图哲出力,而他不等说两句,就提起自己女儿图丹青来,自然,主君登位,王上有了,王后位置还空着,图哲筹谋这么久,图丹青心气之高,他们父女二人谁都不会退步。

      晏清和只觉得喉咙间像是被一根绳索勒住,他还是急躁了。

      登位伊始,便是这般情形,海棠说得对,在他日后漫长的主君生涯中,估计这种平衡朝堂,需要臣子为他出力的事每天都会上演,他能顶得住一次,两次,日复一日,朝政之事,都要消耗在他牵绊臣子,臣子与他拉锯上,晏清和沉重地闭上眼。

      药力发作,海棠睡了过去,晏清和这才坐到她床边,帮她盖好被子,将散乱的头发捋到耳后,望着她熟睡的面容,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海棠似是在委屈,睡着了神情也很不好,眉头时不时会皱起,嘴巴抿得紧紧的。

      晏清和就这么看着,心里疼得难受。

      他承认自己自私,不喜欢登上高位,可是为了母亲整个家族,为了自小支持疼爱自己的舅舅,不得不披荆斩棘,逼着自己走到今天,而他心肠又不够坏,不忍西疆断送在自己手里,所以,即便有不合心意的地方,他也在压着本性,尽力去做好一个主君。

      他唯一的念想便是,能有一个可心之人相伴左右,在他为朝局烦恼,被政务缠身的时候,可以缓口气,他还是天真了,竟然才记起当年父王对他说过的话,一旦登上这个位置,你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晏清和抬起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怕出声音吵到海棠,将脸埋在双臂之间,趴在床头,肩膀起伏,烛火摇曳着。

      良久,晏清和抬起头来,望着海棠的容颜,贪婪又不舍,他俯身轻轻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握住她双手,紧贴于自己脸上,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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