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清和》百里小可爱

158、告诉太子咱俩两情相悦

　　除夕之夜，司徒年在海棠和陆陌阳的陪伴下，吃了一顿团圆饭，三人喝了点酒，聊着天，夜渐渐深了才停下，司徒年看了一眼外面乌黑的天空，对二人说：“为师累了，不像你们年轻，熬得了夜，得去歇着了，你们继续喝着，累了也别勉强，早点歇着。”

　　海棠没出声，陆陌阳看了她一眼，道：“师父既累了就歇着吧，您从回来后就没歇息过一天，年节里，也该把事放一放，明日我去坐堂，师父就放心吧。”

　　司徒年欣慰笑道：“你在，师父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也歇不得，老了，记性差了许多，为师得趁着还记着，把此番去胥阳治病的经验全都记下来，以供后面察验。”

　　说着，便起身准备回房，陆陌阳和海棠都站了起来，恭送他离开，司徒年从袖兜里掏出两个红布包着的圆鼓鼓的东西，递了过来，左右瞧了瞧，笑道：“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来，拿着。”

　　海棠立马推辞：“师父，不必，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要压岁钱的道理？”

　　司徒年笑得和气：“你们再大，在师父眼里都是孩子，原本想着同你们一道守岁，过了子时再给你们，可为师困了，先去睡了，就赶个早，现在给了正好，家玄的明日等他来了再给。”

　　海棠还要再拒，陆陌阳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来，道：“多谢师父，恭祝师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安康，万事胜意。”

　　海棠不解地瞧着他，陆陌阳冲她侧了下头，示意她上前去接，司徒年也催道：“快啊，给红包还不快点。”

　　海棠上前接过银子，也行了礼，道：“我就祝师父新年里能没这么累这么忙，安宁县的百姓平平安安，少点生病的，反正咱们丹心阁享朝廷拨银，也用不着生意兴隆。”

　　司徒年哈哈笑了出来，点头道：“好，不错，海棠有这种怜悯苍生的心，是好事。”

　　待他离去，海棠同陆陌阳又坐了回去，两人其实早就吃饱了，酒也喝了一些，左右无事，又都不想回房，便在这里都不肯离去。

　　海棠拆开红布兜子，数了数，咧开嘴笑了：“师父待我真好。”

　　陆陌阳笑话道：“师父给银子就是待你好？”

　　海棠不理他这句话，指指他手里的红布兜子，问：“你不看看师父给了你多少？”

　　陆陌阳掂了掂，道：“应当跟你的差不多。”

　　海棠也这么想，陆陌阳又问：“你当着我的面拆开，万一师父给我的多，或者给你的少一些，岂不是让他难做？怎么不回房再拆？”

　　海棠嗤了一声：“师父才不是做事那么不仔细的人呢，再说，就算给多的，应当也是给我多一些，你又不是计较的人，有什么关隘？”

　　陆陌阳摇摇头，笑了：“就你聪明。”

　　放下银钱兜子，海棠摆弄着酒杯，刚要伸手去拿酒壶，被陆陌阳按住，海棠不解看向他：“大过年的都不能多喝一点吗？”

　　陆陌阳劝道：“你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了。”

　　海棠哈哈笑道：“高兴的日子，喝多了也不会醉。”

　　陆陌阳仍旧不肯同意：“莫说浑话了，酒就是酒，喝多了都会醉。”

　　海棠坚持：“我真的想喝，大不了明日我睡上一整日，反正也没长辈亲戚等着我去磕头，我天黑起床都成。”

　　知她已无家乡亲人，陆陌阳心中不忍，松开了酒壶，海棠接过来便倒满了，陆陌阳忽然说道：“既然师父提前给了压岁银钱，那我也拿出来吧。”

　　海棠放下举起酒杯的手，来了兴致，问他：“什么？”

　　陆陌阳低头从身旁拿出一个小红漆盒子，递过去道：“送你的。”

　　海棠笑问：“又不是我生辰，送礼做甚？”

　　陆陌阳解释道：“过年嘛，送你个礼。”

　　海棠一边说着：“你我之间平辈，何用送礼？”

　　一边接了过来，麻利地打开，是一副金黄的简易刀具，海棠讶异问道：“纯金的吗？”

　　陆陌阳被她逗笑了：“你不说不必送礼吗？拆得倒是快。”

　　海棠继续问：“问你呢，是黄金的吗？”

　　陆陌阳解释道：“不是，是黄铜的。”

　　海棠拿了出来，点评道：“倒是精致，只是这刀未免太小了吧？用来做什么呢？防身？切菜？”

　　陆陌阳笑：“前些日子你不是带了根奇形怪状的簪子吗？我当时说不好看你还跟我生气，后来才知道是你自己做的，喜欢自制首饰，便送你一套工具，平时闲暇时候可以自己做，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磨磨你性子。”

　　海棠不停摇头：“真不愧是陆师兄，你说你送就吧，还带说教的。”

　　陆陌阳继续说道：“最开始想着送你铁的，不过怕太锋利，你若用得不熟练，容易伤着手，黄金的又太软，没什么大用，便选了黄铜。”

　　海棠把玩着，接纳道：“行，那我收着了，多谢陆师兄的费心。”

　　陆陌阳见她好生地收起来，心里高兴，又怕自己面上太显，便端起酒杯掩饰。

　　“你跟师父都准备了年礼，我却什么都没准备，两手空空，太过意不去了。”海棠轻声嘟囔着。

　　陆陌阳笑她较真：“我们都比你年长，不差你那点东西。”

　　海棠想通了：“也对。”

　　末了又絮絮说道：“得给田田也包个大红包，云香和大婶她们也得准备点礼，大家相识一场，他们待我这般好，我总该表示表示，不能什么话都没有。”

　　陆陌阳听着话头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说的像是要离别似的？做主子的给下人赏赐也是常有的事，你本着寻常给便是了，何用这般费心？”

　　海棠微叹口气，像是出了神，不再说话，盯着眼前的酒壶发呆。

　　陆陌阳瞧出她有些不对劲，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海棠回眼望着他，轻声问道：“陆师兄，你知道我同当今太子有婚约的吗？”

　　陆陌阳先是一愣，似是没听明白她说什么，转瞬后，神色倏地一凛，抿起嘴巴，望着海棠一言不发。

　　见他这般神态，海棠不知作何感想，摇摇头，像是嘲讽自己：“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我自己不不记得了，我要是犯蠢的时候，你们是不是都在笑话我？”

　　陆陌阳有些急了：“谁会笑话你？”

　　海棠双手捂住脸，烦躁不堪：“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忽然有个男人跑我面前来说他是当今太子，同我有婚约，我应当是他的妻子，还要随他回宫，师父也证实了这些都是真的，可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觉醒来，才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

　　“太子亲自来过？”陆陌阳不敢置信。

　　海棠点点头，随后又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看了看，紧张地叮嘱他道：“你不要说出去。”

　　嘱咐完了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一派安然道：“不过你向来能拎得清轻重，也不是多话之人，丹心阁未来的主人，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陆陌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手无意识地捏起酒杯，缓慢转着，一不小心将酒洒了出来，海棠瞧见，扯过帕子去擦，陆陌阳这才察觉，连忙将酒杯收起。

　　海棠一脸无精打采，没留意到陆陌阳的异常。

　　“我这两天快被这件事烦死了，虽然我不记得之前种种，但用脚指头想，我都知道自己在王宫那种权势中心是过不好的，我性情鲁莽沉不住气，不知道何时就得罪了人而不自知，被他们给惦记上，说不定哪天就被害死了，就算我不去得罪人，在那里，人也会招惹我，躲都躲不及。”海棠越说越烦躁，扯了扯头发，一气之下，倒了满满一盅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师父也知道了吗？”陆陌阳问。

　　海棠点点头：“那日我不信太子的话，就带着他去找了师父判断真假，师父说他就是当今太子。”

　　陆陌阳手捏紧，声音却平常：“那师父怎么说。”

　　海棠摇摇头：“师父知道我不愿回去，可他也知道，我无法违抗王旨，所以很是担心。”

　　陆陌阳垂下眼帘，海棠发着呆，二人俱都沉默。

　　忽然，海棠想起了什么一般，她问道：“陆师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事？”

　　“太子待我算是和气，我听师父说起过，这人性情和善明理，不是那种独断专权之人，若我同他好生商量，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他会不会就不再勉强我回宫了？”海棠说着。

　　陆陌阳瞧着她，心中有丝忐忑，隐隐猜到她接下来的话，但却没挑破。

　　“不若，我告诉他，同你已经两情相悦，请他成全如何？”海棠面露希望之色，越说越觉得可行，继续道：“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咱们已经私定终身，暗暗成婚了，太子总不好夺他人之妻吧？”

　　陆陌阳只看着她不出声。

　　海棠没等到他的回应才看过来，见陆陌阳的神情，料想他是不愿意，便有些怏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满是歉意道：“是我唐突了，这样一来的话，一是于你名声有损，二是让你开罪当今太子，你日后是要继承丹心阁的人，主子就是他，怕是徒惹他不快，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说到这里，海棠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多么不合宜：“说不定，还给你惹了杀身之祸，晏清和毕竟是太子，要杀要剐，一句话的事罢了。”

　　海棠越想越后怕，用力摆摆手：“对不住对不住，我太自私了，光想着解决自己的问题，都没考虑周全，陆师兄还请忘了我刚才的胡言乱语吧，千万别当真。”

　　说完直接起身，转身便要走，陆陌阳叫住她：“海棠！”

　　海棠停下，回头看他，陆陌阳拎起司徒年给的红包和自己送的盒子，走过去道：“你走得这么急，这些忘了拿。”

　　海棠待要伸手去接，陆陌阳改了主意，将东西收回去：“我拿着吧，送你回去。”

　　海棠也不跟他争，无声地点点头，二人一并往回走。

　　一路无言，海棠想着心事，心不在焉，陆陌阳看了她好几眼，最后问道：“你是不是存了想要偷偷溜走的心思？”

　　海棠一下子笑了出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陆师兄啊，是，有过这个念头，刚才也在想。”

　　她承认得很干脆。

　　陆陌阳心沉了下来，语气也有些深重：“我若是能想到，恐怕太子也能想到，他了解你，远比我更深。”

　　海棠不解问道：“他知道了又如何？何用猜呢？我早就明说了，我不想去王宫，让他别勉强我，他知道我不愿意。”

　　陆陌阳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幽黑的夜空，若不是两旁的灯笼，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也许，此时丹心阁周围，已经全是太子留下的人。”陆陌阳说不上说出这句话的心情，太过复杂。

　　海棠闻言抬头左右去看，一无所获：“我什么也没看到。”

　　陆陌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走吧。”

　　海棠刚走两步，突然停下，回头，极小声地问道：“你是说，太子担心我偷偷跑了，所以派人看着我？”

　　陆陌阳答道：“不知道，我胡乱猜的。”

　　海棠有些难以理解：“不至于吧？想看住我，穆勒一个就够了，我轻功比不过，打也打不过，没法逃走，何用浪费那么多人。再说，以前怎么没想着，现在兴师动众来监视我，至于吗？”

　　陆陌阳低垂着面，绕过她往前走，海棠急忙跟上，转弯时听他提了一嘴：“以前他不知道，你早已经忘了一切。”

　　海棠愣住，呆了呆，才继续跟着往前走。

　　到了房门口，海棠伸出手来：“东西给我吧，陆师兄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坐诊。”

　　陆陌阳无声地点点头，瞧着像是心事重重，海棠转身推开门，将东西放下，回身走回门前，准备关门，发现陆陌阳竟然还没走，意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陆陌阳蓦地抬头看她，目光灼灼：“海棠，我答应你。”

　　海棠被他这句话说得懵了一下：“啊？”

　　陆陌阳停了下，才又说：“我说，我答应帮你，你尽管去跟太子说，就说，同我已经两情相悦，山盟海誓，不愿分离，请他成全。”

　　海棠一下子愣住，下意识回道：“不行啊，我不能连累你，万一太子同你之间有了龃龉，你王后可怎么办？”

　　陆陌阳说得有些急：“我不在意。”

　　海棠抗拒道：“你不在意，难道也不在意你阿娘吗？她是妾，在陆家的日子都是因着你出息才好过一些，若是你有个什么闪失，她该怎么办？”

　　陆陌阳笑得有些苦涩：“我生辰那日，记不记得我有事外出？”

　　海棠看向他。

　　“我并非诓你，确实有事。”

　　海棠静静听着。

　　“是我阿娘来瞧我。”陆陌阳又道：“她已经离开陆家了。”

　　海棠吃惊不小：“为什么？是被人陷害待不下去了吗？”

　　陆陌阳想了想，才道：“是，也不是，其实我阿娘自来的性子就比较淡泊，当年被我阿爹瞧上，将她从丫鬟纳成了妾，许多人都觉得我阿娘是发达了，其实，我阿娘并不愿意，只是她作为夫人的陪嫁，也做不得主，夫人瞧着她性子文弱，又捏着卖身契，比旁的妖妖娆娆的女子更省心，所以即便阿娘再三表明自己没有做妾的意思，夫人也不管不顾，将她纳了过去，好在，我阿爹还算是宽厚，加上我阿娘向来不掐尖取胜，也不爱争风吃醋，清清淡淡地过日子，所以，夫人容不下旁的女子，却能容得下阿娘，阿爹待她也算不错。”

　　海棠静静听着。

　　“只是，阿娘本性喜静，与人为妾本就不愿，后来有了我，阿娘所有心思都用在抚养我身上，我离了家之后，这几年，她一直郁郁寡欢，夫人年纪大了，也早淡了争宠的心，对阿娘不管不问，阿娘求了阿爹多年，才得了准允，于今年初的时候离家修行，再不问前尘往事，这件事，我也是收到信后才知道的。”陆陌阳语调没什么起伏说着，海棠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见他不似伤心的样子，待要安慰，又怕唐突，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一直知道阿娘的心思，她总对我说，人活一辈子，要紧的就两件事，一是不能伤天害理，二是要过得快活，对得起自己，她这一辈子，只守得住第一，第二件事，前半生无奈，若是再不去做，这一辈子就糊里糊涂过去了，她离开我并不意外，以阿娘的性情，留在陆家，也是煎熬，不若去山清水秀之地，简简单单过日子，来得自在。”

　　陆陌阳冲着海棠笑了笑：“所以，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不是没了娘，她无论去了哪里，都是我的娘，我若想她，大可去探望她，离了陆家后，我再想去见她，反倒没了拘束，以往只能回家才能见到阿娘，可是一回家，事就格外多，而且阿娘也比以前自由了，我的生辰，她想见我了，就来了，这在以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海棠赞道：“你阿娘是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