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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月楼上逐人来 ...

  •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端的不是正儿八经猜灯谜的元宵节,写在七夕花灯中的情人的心思可知是比正月的灯谜更难猜,还是更难猜耶?

      太白金星与猫鼻子的小钻风一仙一妖随人群双双来到云州城门下,青砖砌的城楼前竖着七根碗粗的红柱。小衣站在其中一根柱子上,双足点着柱台身体轻飘飘的,仔细一看才知是浮在柱子之上的。

      “小妖我实在不懂你在干什么。”小钻风环手抱在胸前,不敢怒敢言:“你若是不愿意给那颗丹药,直说便是,何故让小衣去捉纸金鱼,她只是个凡人,肯定是赢不了的。”

      太白金星眉眼皆淡,白衣在拥挤的人群里片叶不沾,依旧飘飘逸仙:“愿赌服输,她既说我从未拿出个做神仙的持重样子,现在自要拿出来给她看。”

      正说着,月儿载着嫦娥娘娘终于越过那二重的悬山顶子露了个全。一时间,地上锣声大作,人群也跟着锣声骚动起来。

      小钻风挠挠头,手向脖后一伸,背后凭空多了一杆三角旗子。他扒下来拿在手里,一边叨叨咕咕的念着诀儿,一边呼扇一阵,他二人四周瞬间多了一层隔音的罩子,四下皆安静下来。

      “小妖我不知你为何偏和她赌气,你俩似是八字不合似的,一见面便要吵,见不着又要想。”

      太白金星手里的拂尘在人间化成了一柄君子扇,但他从没打开过。他握着扇子道:“我作为一个在人间的神仙,自然有普渡众生的心。她一个凡人,自小便和你这等地妖混在一处,身上自然沾了妖气。我本是要来化她身上的妖气的。”

      小钻风玩着手里的旗子,憋着嘴道:“得了吧,我看你这两年一直都在到处乱逛,何时认真除过小衣身上的妖气?”

      其实你就是找个理由下界来玩的吧!

      太白金星无所谓般的耸耸肩,用扇子指了指天:“你自己看吧。”

      小钻风顺太白金星所指处看去,刚刚放在地上的金鱼纸灯已全然飘在半空中,竹骨与韧纸糊的金鱼不知怎的一飞上天就像活了似的,摆动起长袖一般的尾巴,在天上肆意游开。

      小衣年纪不大,比旁边一根柱子上的大汉足足矮了几个头。见金鱼已起,身旁的大汉大吼一声,扔出手中的大铁链球,直直砸中一只纸金鱼,收回时竟转了一个圈,飞速冲小衣飞来。

      “不好!”小衣能上最终擂台,全是小钻风私下偷偷给她捏的腾云诀给应付过去的。小衣自己没有法力,这样快的攻击,小衣是躲不过去的。

      太白金星却不急,他拦住手里拿着几面旗子就要去救小衣的小钻风,说:“好好看着。”

      远处,比小衣个头还大的黑铁球朝小衣飞来。因着距离太远,小姑娘的面色难以看清。底下人见小姑娘已没了反应,都担心的叫起来。

      “诶!小姑娘不见了!那小姑娘不见了!”底下人的叫声未及出口,眼睛一眨的功夫,紫衣的小姑娘竟然凭空消失了。

      “不、不会是被那大铁球给打碎了吧?”底下围观的人群揉着眼睛,竟瑟瑟缩缩的叹起气来。

      小钻风握着旗子的手松了松,转头看太白金星。太白挑起一只眉毛,什么都没说。

      “在那儿呢!那小姑娘在那儿呢!直冲着边上那只金鱼跳过去了!”

      小钻风随人群的呼喊朝远处看,但见小衣不知什么时候朝最远处的一只纸金鱼飞了过去。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不消一瞬,就飞到了那只金鱼面前。纸糊的金鱼本就不及水中的活物那般灵性,猛然见人飞到面前,竟没了反应。小衣在空中灵巧的翻了个跟头,双脚在金鱼大脑袋上一点,纸金鱼嗖的一声化作一面小旗儿,挂在小衣的红柱上。小衣也借着金鱼的力,飞回了场中。

      小钻风张着嘴巴,在四周一片叫好声中,就差抓着太白金星的袖子了叫了:“你、你教了小衣拂灵操?!”

      拂灵操是运用拂尘的柔功夫,学的是借力打力。小衣用的那一招便是如此。当时她见铁球飞来,自是无法阻挡,可是铁球并铁链飞来的线路尽数封了她的逃路,那大汉只给了她两种选择,要么出界自动弃权,要么被这铁球碾成肉泥。

      刹那间,她打消了身上的腾云诀。用力一跳,直落在黑链上,随着铁链摆动的轨迹,借用其力,朝那只落单的金鱼飞了过去。

      太白金星依旧淡定,剑眉一扬道:“只教了一招而已。足够防身了。”

      小钻风满头黑线,尽数收了手中的旗子道:“你何不早说,害我白白捏了一个腾云诀给她!”

      太白金星握着扇子看绛紫色的身影在半空中腾挪翻转,语气里依旧淡淡:“她毕竟不是仙者,力道、仙法皆不上路。如不是因你的诀儿,此刻她断使不出拂灵操。”

      “哼,这还差不多。”见自己做的并不是无用功,小钻风满意的哼哼了两声,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她这么早就将拂灵操给用了,那不就拿不到十个纸金鱼了?”

      太白金星睨他一眼并不说话,小钻风一拍脑门,大叫:“你个太白老儿!你早就算定小衣只能拿到十个纸金鱼了是不是!”

      太白金星老谋深算的一笑,只道:“不是十个,便是九个。差的那一个要看她的造化。”

      两人不过聊了几句,小衣的红柱上已挂了六只金鱼小旗。这在七人中不算最多,但也不至垫底。

      小钻风数完金鱼,脑子呲溜一转,恼怒道:“费了这老半天的劲儿,你不是还是算准了小衣一定能拿到十个金鱼,那你为什么要和她打赌?”

      说完还不解气,道:“我便知道你不似这么好心!你定是知道小衣喜欢你,你才想法子耍她对吧!”

      身边人群欢呼的人群一浪高过一浪,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领先的蒙面人已经用飞刀扎下二十几个纸金鱼了,而小衣在点下第八只金鱼后,身形渐渐钝下来,跳的不如先前灵巧了。

      太白金星见空中的小衣差点被人扔出的飞刀砍中,心下不觉烦躁起来,他口不择言:“知道她喜欢我又如何?你只知道她喜欢得辛苦,可曾想过我从没有喜欢过她这样一个凡人。难道她喜欢得辛苦,我就要成全她吗?”

      “好啊,太白老儿,你总算说实话了!”小钻风本就是个暴脾气含不住话的,听了这话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那日衡文星君随老君下界寻鸓鸟,休憩时在我洞府吃酒,说你三百年前下界立劫,本是历个世劫,劫没尽竟爱上了个凡人,还被那人抛弃了。说你自此性情就古怪起来,变着法儿的下界来只为寻人。你到底算个什么神仙,有气不去找那个死了的凡人算账,偏要发在小衣身上,是觉得被人抛弃了就要再抛弃另一个才叫扯了个公平吗!”

      太白金星最忌别人提起三百年前的往事,徒然竟怒。一瞬间,四下狂风劲起,他手中的君子扇刹那化成一杆拂尘,太白金星沉着眉眼,眼底酝着暗火,道:“你若不想再活了,我这就替天行道。”

      小钻风似也豁出去了,唰地解了衣襟敞胸露怀:“来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样一个六根清净、行端坐正的太白老儿怎样的持重!有本事你就来啊!”

      两厢僵持不下时,飘飘然有个东西落在两人身侧。两人同步侧目,见一抹紫色跃进目中,两人不觉一收了拂尘,一合了衣衫。

      小衣降得仓促,几乎是坠下来的。她喘着气,跪在地上,手里还不忘攥着几面金鱼旗。小钻风上去想把她扶起来,小衣甩脱他的爪子,抬起红红的脸对太白金星说:“太白金星!我已经拿到十面金鱼旗了,我赢了!”

      她仰着脸,鬓角皆被汗湿,垂在颈边的碎发也湿了,腻腻的贴在秀美的颈子上,看得人喉头发痒。

      仅仅是为了换得他的一句喜欢,这样拼命真的值得吗?反正人有来世,这短短几十年再如何相爱,奈何桥畔不也都是陌路人吗?

      他一向懒得想这些杂事,见小衣这副模样,生生想起三百年前那个人,心也软了。

      太白金星蹲下来,挽起小衣耳边的一缕发,轻声问:“说吧,除了长生不老与起死回生,其他丹药我皆可给你。”

      小衣被他这样温柔的动作搞得愣了片刻,咳嗽了两声脸色不觉更红了。她径自沉了沉,张了口又闭上,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想说的话,只是道:“我喜欢上一个不该我喜欢的人,我想忘了他。求君上赐我一粒药,要么能让他喜欢上我,要么让我能忘记他。”

      隔音的罩子一朝破碎,熙熙攘攘的人群沸声如旧。太白金星离小衣太近,她脸上的挣扎他看得一清二楚。

      金鱼灯还在夜色里游走,四下皆是牵手而行的对对鸳鸯。天上的嫦娥娘娘却不知什么时候又躲入了楼头之后,像是思见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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