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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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也是一个正常美国家庭所住房子的样子，简约便捷，甚至木质结构为它添了些复古气息，可以说是小资家庭的理想型房屋——如果不考虑到它是一间鬼屋的话。
方落检查了一下房间，和卡罗琳说得一样，一个主卧，三个小卧室，其中两个卧室里有两张床。
“检查完了吗？”旁边姜远城一开始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但不一会就回来了，看着方落若有所思地摸着一个双人间里的深色木制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摸出骨重几何了。
“这柜子，”方落琢磨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像不对劲。”
姜远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过来，伸手将柜子门关上：“所以你晚上要睡哪里？这儿？”
“不，”方落一笑：“刚刚小缳和我说这一家是新搬来这儿的，家具样式都是比较轻便的，但这个老柜子——既不是必需品又不是贵重物品，没必要也搬过来。”
姜远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说：“这种物件一般有两种情况，祖传老物件，或者是这房子自带的。”
“我倾向于第二种。”方落尝试着挪动柜子，没有成功：“而且我怀疑这个是固定的，正常木柜子不至于这么重。”
“所以你今天晚上是打算睡这间了？”
方落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说：“当然不是。”
“我以为你对鬼怪这类的事情比较感兴趣，会主动出击。”姜远城靠在门框上眯起眼睛看着方落关上了柜子门。
方落转过身去看着他：“如果要我说，按照正常的逻辑，这里应该有一个‘安全屋’，我觉得要么是主卧要么是这一间，而且这一间可能性偏大一点。”
“你有没有觉得另外一个女主人奇怪？”
方落伸手一摸柜子与墙之间的缝隙，然后重新打开柜子，敲了敲最里面的柜板，发出了几声空响。然后他才无奈地回头：“知道我落时了，但是我确实有十多年没有看过电影或者什么电视剧小说了，我确实没有看过‘招魂’。有什么就直接问我，我知无不言，不会隐瞒什么。”
姜远城眼里这时候才像石头破水而入一样出现了除了嘲讽以外的情绪：“你没有看过招魂？”
“没有。”
姜远城的指节轻轻地敲击着门框，逐渐站直了。方落这才发现这个人个子比普通亚洲人要高，平时懒洋洋地往哪一倚，看上去显然比方落矮一些，但此刻才发现，这人站直了之后居然和他不相上下。姜远城似乎权衡了一下利弊才开口：“正常情况下，你们初次出圈，应该不是这样。”
然后他正色看向方落，似乎在等他开口问。方落无奈：“正常情况应该是怎样？”
优越感得到了满足，姜远城才慢慢开口：“正常情况，你们这局应该是生存局，就连我一开始都以为我进的是生存局。”
“生存局？”
“出圈所入的局一般分为三大类，”姜远城手指纤长，在门板上画了三个圈：“生存局，保护局，任务局。新手默认进的都是生存局，大概三四局后才会出现保护局和任务局。因为新手一般不会触发双R，活下来就算是过局了。”
方落接着问：“那保护局和任务局呢？”
“违反rules的违反者出局，未完成requires的算全体出局，”姜远城强调：“在这里，出局和死亡同义。”
方落皱眉，紧紧盯着姜远城的眼睛：“我觉得你刚刚说的不是这个。”
“哪个？”
“是我没看过招魂的事。”
姜远城笑了起来，熟稔地将手搭在了方落肩上，肩背恢复了懒散的弧度：“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点特殊。”
方落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如果有我不能知道的，你就别说，能说就快点说。”
“哈，”姜远城似乎对方落这个情绪很满意：“也没什么都能说的，只是据我所知，只有三种人会出圈。”
“第一种是像他们这种恐怖片灾难片的狂热爱好者，第二种是能感应超自然现象的人，封建一点说是通灵，”姜远城似乎是习惯性地把身子往他身上靠，笑得神神秘秘，无框眼镜里透着意味不明的光：“就是它认为不适合呆在圈子里的人。”
方落注意到了他的用词：“它？”
“你觉得这个圈像什么？”姜远城反问，方落沉默了一阵，就在姜远城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方落突然开口：“照你的说法，我觉得这像是一个主观世界。”
姜远城愣了一下，笑着然后拍了他一下：“你确实有意思，要是你折在这里面，我会觉得可惜。”
方落被他一掌拍一个踉跄，然后拍开他的手：“照你的说法，我既不爱看那些片子，也没有通灵这种大本事，所以‘它’认为我属于不适合这个世界。”
“对，”姜远城走出了这个房间：“这种房间就留给姑娘们吧，去一个危险一点的地方。”
然后两人十分有默契地走到了另外一间双人间。
姜远城很感兴趣地看着方落，说：“方……方落，我记得你是叫方落是吧？我觉得这里是危险的地方是因为电影，但是你认为……”
方落将放在楼梯口的箱子挪腾到了那个房间里：“这个房间位置特殊，就在那个储藏室的正上方，依照刚刚那个反应，那储藏室确实有鬼。这木屋显然没有夹层允许四处穿梭，那最有可能的是来这边。”
“但是我好奇的是，你要住在哪里。”方落打开箱子，拿出了一些必需品：“刚刚规则是一个房间一个人，虽然NPC会数错人，但是我猜，你的那个作弊系统没有办法把你完全屏蔽。”
“聪明,”姜远城一打响指：“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适合那个世界了，你这样敏锐的人必然是不愿意和蠢人深交的，但聪明人又不喜欢被你看出一些秘密，自然会疏远你。”
“所以你到底睡哪里？”
“据我所知，”姜远城走出了房间，拎着他的随身皮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看起来轻巧得很：“反正不会第一晚就找人同归于尽，我又不是猎人。”
方落无语，也不打算理会他——保证他不在自己房里即可，也不太留意他到底要去哪，自顾自地检查起箱子里的东西，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
因为之前是要出去出差，箱子要过安检，以至于箱子十分安全，基本上没有什么攻击性的物品。方落翻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把长柄雨伞可以用来防身，但是想想这次对付的东西可以说是十分唯心，普通的物理攻击大概率没有效果，他又将他祖母偷偷塞进包的开光平安符拿了出来，就是在佛祖面前开的光，不知道这群洋鬼认不认。
这里很奇怪，方落不是一个容易感到不安的人，但是在这里却莫名缺乏安全感，而且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说不出的味道，也不是香也不是臭，但莫名其妙地令人难受。方落拿着那把长柄雨伞，半晌强行压下心头坐立不安的感觉，无奈一笑——算了，没有半点用处，还占地方，他又把伞放了回去，最终还是空着手走开了，顺手关上了房门。
方落没有看到的是，关上门时，门背后出现了一个“东西”，很疑惑一样地歪了下头，脊椎不堪重负地咯吱一声响。然后她似乎高兴似的，瞪着几乎要掉出来的一双眼，嘴角咧开了一个奇异的弧度，乱蓬蓬的黑色卷发就这样在头上堆着，脸上却泛着死人的青灰，明明是少女的姿态，却是满脸皱纹，显然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妇。
晚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卡罗琳示意大家不必在厨房帮忙了，先上去挑选房间后再用餐。那对情侣这时全然不复当时谦让的姿态，光速霸占了主卧和单人卧室，留下小缳一个人对着那一间房间欲哭无泪，方落不喜欢与人争执，只好笑着对小缳耸耸肩：“你去那个单人间睡吧。”
小缳快哭出来了：“方大哥，你可能没看过招魂，这间屋子……”
“有不干净的东西是吧？有就对了”方落把她推了进去：“女孩子的基本自保知识，进房间之前要先检查一下，这里面的东西虽然吓人，但是应该不害人。”
小缳还要说什么，但方落已经把她推了进去：“那个柜子后面有个夹层知道吧，要是外面有什么响动就躲进去，只不过那块木板好像不太结实了，你比较轻，但是进去之后还是轻一点。”
小缳歪头想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不过你怎么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不害人？”
方落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食指放到了唇边：“害人是不需要躲起来的，只有害怕才需要。这里面环境完好，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说明还没被那个危险的东西发现。”
从房间里退出来后，方落看见姜远城靠着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方落之前一直是和一群衣冠楚楚的人，不管衣冠下面是不是禽兽，表面功夫都是十分到位的，很少见到这样让人看着那么难受的人，不由得一皱眉：“怎么了？”
“啧啧啧，”姜远城一副浮夸的大惊小怪：“这种情况都不忘勾搭小姑娘，方先生真如传闻中一样，妇女之友，大洋之王。”
方落一时语塞，只好装作没听见：“无意冒犯，但你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呆在书房或者厨房吧？”
姜远城摩梭了下眼镜腿，评价道：“嗯，当真是懂我。”
他这句话说得抑扬顿挫，把方落说得浑身不适，强忍着脾气：“你是不是要进储藏室。”
“哈，”姜远城笑了一声，方落差点无法分辨出是冷笑嘲笑还是真心实意的开心：“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新人，看你投缘，教你件事。”姜远城一扬手，走向餐厅：“遇到这种情况呢，最好还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与其在你那里守株待兔，不如直接釜底抽薪，去端了那老鬼的老巢。”
他这句话说得格外熟稔，像是经常对别人说一样，但方落直觉上觉得他不是那种习惯指点别人的人。方落最知道，像姜远城这种人一般孑然一身，一般不会指望别人什么，想做什么想做就做了，不会考虑“别人”和“后果”。
方落欲言又止——那个储藏室的面积好像不允许一个成年男性在里面入睡。
姜远城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自己也愣怔了一下，然后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虽说只准备了四份晚餐，但是我猜你们才来到这，胃口应该不会太好，应该有我吃的东西。”
方落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可能是空气中有奇怪的味道，自从来到了这里，他就老是不安，尤其是看见姜远城这个人。本能告诉他，这个人是危险的，应该远离，可是他又偏偏是唯一的知情人，照理说应该在这局结束之前尽可能套出其他信息，因为按照他之前的说法，这局不太可能是唯一一局，后面应该还有更多的。
他还有事要做，他必须活下来。
但是贸然去问姜远城肯定是不会说的，根据方落的经验来看，这个人你越是好奇越是什么都不会说，必须拿出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方落低头苦笑，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倒是好办了，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方落的钱足够把十个姜远城那种谜团重重的人家底都买出来。
但这种地方钱就是废纸，哪个傻缺收钱？
不过仔细想一想，也不是不能推测出他想要什么。
方落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这个点，快步跟了上去。姜远城倒是经验丰富，熟练地抓起了桌子上的面包，先塞进嘴里一块，然后又拿起剩下的几块塞进了包里，然后乘着女主人去客厅的空挡，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袋子面粉和几瓶矿泉水，然后似乎是觉得面粉少了，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神似一个网络诈骗成功但是发现诈骗对象余额只有六毛四分的犯罪分子。接着又麻溜地从冰箱里薅出了块黄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别在大腿上的匕首划了一大块涂在面包上，然后若无其事将剩下部分放进冰箱。
其他的不知道，反正卡罗琳回来时，这个人已经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擦干净了嘴上的黄油，彬彬有礼地朝女主人一笑，好像一个有礼貌的客人——如果没有身上哪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的话。佩罗夫妇和孩子们似乎只识数不识人，把他当作客人一样：“可以让你的同伴们下来用餐了，我们为了迎接你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然后姜远城在方落震惊的目光里扶了下眼镜，像一个温文儒雅的正人君子一样，走出了厨房。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方落半天找回自己的舌头，憋出一句：“真是人不可貌相。”
姜远城头也不回地拧开了储藏室的门。
这下方落明白了姜远城为什么执意要睡在那么狭小的地方了——因为这地方根本不小。储藏室联通着一个地下室，木质结构楼梯，四周灰扑扑的，都结着蜘蛛网，一看就是废弃已久的了。地下室没有光源，根本看不清下面的结构只有楼梯口那一架钢琴有着隐隐约约的轮廓。
这地方，一看就很适合闹鬼。
姜远城打开手机手电筒，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是哪种人？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种体面的，方先生。”
然后又邀请道：“有兴趣下来看看吗？”
他也不管方落的反应，自己就先下去了。方落虽然不太愿意与这人为伍——这人简直从脚趾头到头发丝都是照着他反感的方向长的，虽然他长得不仅不丑，反而是在大街上回头率很高的长相。但这个地下室确实是关键点，虽然那对小情侣和小缳都不愿意说太多，但是他们明显是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越是不想去的地方越是藏着答案，方落猜测这个地方就是那“鬼”藏身的地方。
“怎么？”他跟了上去，开口调笑道：“你是准备午夜打鬼吗？”
姜远城手欠一样地在钢琴上摁了几个音，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钢琴了，跑调跑得乱七八糟的。方落本来打算直接下去的，被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响惊得全身一震，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打鬼。”姜远城摇了摇头：“本来我是不太信你没有看过这个，现在我觉得，你要是真的是在演戏，那么你真应该去奥斯卡拿两个小金人。”
“所以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姜远城将包放在一个角落，摸索到了一个开关，然后灯亮了：“这里的‘那个东西’，不是鬼，是恶魔。”
方落慢慢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有什么区别吗？”
“宝贝儿，中国很久以前有一个著名的教育家叫孔子，他因材施教的观念是真理。”姜远城看着他：“我不是‘自动答录机’，刚刚回答你几个问题全是看你投缘，要是你真的再这样‘十万个为什么’下去，我可能就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东西。我相信你不想对付一个恶魔的情况下再对付一个疯子吧？”
方落观察着房间四周，然后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看向这个刚刚还心情不错的男人，灯光晦暗不明，只能看清他脸上的轮廓，仍然在笑着，只是眼镜片反着光，好像不是那么友好了。但是方落却莫明其妙地觉得这人有一些急躁。
哪里来的错觉？他失笑，自己摇了摇头。
“OK，我不问了，”方落举起双手在嘴边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就真的一语不发地上楼了。
姜远城沉默着看着他的背影，储藏室的门刚一关上，他就迅速地开始在堆在一起的柜子里翻找。这些柜子估计是批发来的，几乎是一模一样。他记得，之前那个柜子，那个柜子有一个……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缺了角的柜子，那块缺失的地方露出了浅浅的原木色。
上面有一些刻痕，瞧着有些年头了，刻痕都有些泛黑了，底下潮湿，甚至还生了些霉，腐朽得不成样子。但那刻痕却深得吓人，即使是这样，也能看清上面写的字，也不知道刻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
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秋季”这个名字。
对，当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姜远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无关紧要的季节，而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是一个面容模糊，甚至他都记不起他的声音的人。他只记得他第一次来这个小屋的时候，好像是什么很紧急的事，自己在那里等得很烧心，但是好像又不止有一两个人站在那里。他看了一下表，在柜子上划一刀，划完第二个正字时他难受得发慌，拖延时间一般地在那个角落一笔一划刻上了秋季两个字。刻完了他看向储藏室的门，门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周围的人开始骚动，开始有人破口大骂，但是他听不清。
来不及了，他心跳如擂鼓，却一下一下地往下沉。来不及了，他想。
然后他打开了“眼”。
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往里走，但是他仍然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就在最后一个离开后，那门毫无预兆地破开——不是打开的，是直接被那人撞破的。然后他听见自己叫了一声“阿季”，这一声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他提起一口气冲了上去，接住了那个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人。
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不算轻，那一下撞得他胸口疼。
但他没顾上其他的，直接扶起他往眼那边跑，刚跑到眼边时，那个叫秋季的人侧头看了一眼，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大叫。
“快跑！”
姜远城停在了记忆中的位置，只觉得脑子绞痛，后来发生了什么？秋季到底看见了什么？他是因为这个离开的吗？
好像不是。
根据记录，这个人应该是一年前离开的，自己关于他的记忆也一瞬间消失——直到开了作弊器之后，才会出现这样的零碎片段。
这段记忆应该是很久以前的。
姜远城模仿着扶起那个人的动作，站在了相同的位置，然后向记忆里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金得骇人的眼睛，层次分明，长在一张惨白而且纹路狰狞的脸上。那个“东西”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恐惧，拉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生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