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之星》落霞无殇

7、Chapter 7

　　Chapter 7 疑云
　　夏尔再次坐回到玛丽身边，维系着脸上的镇定。
　　玛丽看她一眼：“你喜欢他？”
　　夏特莱尔如同没听见一般没有丝毫的表示。
　　玛丽皱皱眉：“弄到所有人都看到了，对你可不是件好事。”
　　夏尔当然知道，两个人就站在庭院门口，自己又刚和休斯吵完架，怎么可能被人忽略掉。她还是没说话，手中的红茶平静无波。
　　玛丽叹了一口气，知道夏特莱尔的倔强性格，似乎早就习惯了她从来不听劝的样子，想了想淡淡说：“你的事我也不多管，倒是你自己看人用心一点，选人不佳倒是小事，别一时兴起被人利用。”
　　夏尔喝了一口红茶：“姐，卡米拉庭院的茶会多久举行一次？”
　　“半个月一次吧，怎么了？”
　　“平常的茶会只是贵族的夫人小姐们参加，唯独这个只有大的世家的人参加，甚至不乏地位高贵的男丁，”夏尔顿了顿，“我在想贵族们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谈个天聊个时事，也选了个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方式。”
　　巴托里家族来了好几个旁系的亲属，玛丽只是其中之一。冥维家柯斌带了好几个妹妹来玩，普洛塞家族更是排场很大的一路的随从，单单说这是一个茶会，显然不能体现出它的影响力。夏尔知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不仅仅是巴比伦最为光彩照人的贵族，还有几双在未来政坛上未来翻云覆雨的手。
　　“茶会本来就是贵族间培养感情的地方，只不过方式不太一样而已，”玛丽一笑，“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夏尔。”
　　“谈什么？”
　　“父亲说今年的国家庆典是你自己要求回来的。母亲出事以后，你就一直很排斥回到巴比伦圣都，为什么这次突然想回来了呢。”
　　夏尔顿了一下：“只是因为想参加雯云之战。”
　　“这理由我听安雷说过了。别拿这种东西敷衍我，你在封地迟迟不动身，直到雯云之战前夕才回来，现在又不准备回去了。你带回来的人，老爸不提，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
　　夏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姐，我是夏特莱尔?波米卡。”
　　玛丽一顿，看着妹妹意味深长的眼光，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孩子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天真的小姑娘，任何一个出生在显赫世家的孩子，自从呱呱坠地的那一霎那开始，身上就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责任、义务，和争斗的宿命。而夏特莱尔已经有了这种觉悟。
　　她似担忧又似心疼的皱了一下眉，没再说什么。

　　这时，莫洛的身形在庭院里闪了一下，马上又消失在建筑物的后面。夏尔突然有了些许好奇心，放下手中的杯子，跟了过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乐趣了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也许从见到莫洛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穿过稀疏人群，夏尔先是听到耳畔传来哗哗的水声，才看到了修剪得异常精美的花园，却没有找到莫洛的身影。一道拱门之后已经过了游会的区域，到了私人的场所，她也不好再前行，便想转身离去。
　　当她再看向喷泉的时候，只见一个少年，身材挺拔修长，脸上带着一些稚气，感觉上应该比自己小一些，但个头已经高出自己一大截。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忽然望过来，探究一般的看着夏尔，微微一笑。
　　“你在干嘛？”少年问她，语气中少了些礼貌，却听起来非常朴实。
　　夏尔一挑眉：“你在做什么？”
　　少年薄薄的唇线上扬：“我在发呆啊。”
　　“想事情？”
　　对方点点头：“在想雯云之战的事情。”
　　夏尔一愣，在这少年。对方一脸坦然的表情看着她，似乎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于是便继续问下去：“雯云之战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你还在想？”
　　“我脑子慢嘛，”少年慢慢走过来，“不过那最后一战的事，我是终于想通了。”
　　“所有人都说最后一战，莫洛?奇缪尔和夏特莱尔波米卡打成了平手，其实我并不觉得。”少年若有所思的说着。
　　“哦？”夏尔突然来了兴致，继续听他说下去。
　　他拿起一小块石子，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用手划着，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个咒阵，夏尔一看，竟是自己常用的临时刻印。
　　“你学土系咒术的？”
　　少年苦笑一声：“我不学咒术。只不过上次给冥维的小少爷做伴读，所以就一并把土系咒术学了一点。”
　　夏尔看着眼前的少年，点点头，大概是个小贵族的孩子，没有正式身份，所以也不到前院去。但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少年，竟然在不使用的情况下，将咒阵画得如此规整，她有些疑惑地看看少年，对方依旧是一笑。
　　“不过我现在开始给普洛塞的小少爷作伴读了。”他笑道。
　　语气中，竟然没有丝毫的谦卑。
　　夏尔指指地上的咒阵：“继续说说你的看法。你认为谁赢了？”
　　“当然是莫洛?奇缪尔。”少年坦然道。
　　夏尔脸色一沉，也不发作，看着这个小少年又继续讲下去。
　　“波米卡的咒术当然十分精湛，攻击力很强大，甚至为了防止土系咒术伤人，所有的咒语都是点到为止，甚至不惜使用土系中最不好操控的束缚咒语。不过，她有个致命的问题，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她已经输了。”少年指指咒阵。
　　夏尔反驳道：“不过是个临时刻印，又怎么能说她输了呢？也没有人规定不可以提前准备术阵。”
　　少年一笑，似乎相当自信：“但是莫洛是个军人。波米卡也就是个贵族小姐，怎么会知道实战中妇人之仁会断送掉多少的性命，如果是实战的情况下，她又有多少时间一次次准备临时术阵？有那一点时间，莫洛早就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了。”
　　夏尔猛的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阳光下，少年似乎陶醉在自己的理论之中，却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一语道破了夏尔的死穴。
　　而这几句话，她从未想过，连自己的几个老师和家人都没有说过。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他们从不说。
　　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咒术是个摆设，如果有用，甚至希望能用它平息更多的战火，应付更多的敌人，然而这时夏特莱尔才明白，原来她身边的人，都只是将她看作耍耍花拳绣腿的贵族小姐。没有人会觉得她能用这种力量做得更多。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封地的数百名挂了军籍的咒术师，没有一个像她这样使用临时术阵的原因了。
　　“你是谁？”夏尔皱着眉头看着少年。
　　少年碧蓝色的眼睛闪动着天真的光芒：“我现在是普洛塞的伴读，他们家规矩多，不让我随便说名字的。”
　　夏尔一愣，面对如此明显的回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我觉得我们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反正这样的茶会我也是陪着少爷来一次，”少年继续笑着，“你要是没事，我继续想事情啦。”
　　说完，少年又走回了喷泉旁，全然不顾夏尔目瞪口呆的注视，安安静静的完成他的“任务”。

　　过了许久，直到夏尔坐回到玛丽身边，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
　　他看过雯云之战，而雯云之战后，提起夏特莱尔，所有人都知道是个橙发蓝眸的女子，他又怎么会不认识。况且一上来便将雯云之战的事……雯云之战，又怎么会让他想这么长时间呢？
　　再去问普洛塞的几个小姐，他们家根本没有什么伴读的小贵族！
　　等她再回到喷泉旁找人的时候，只剩下对方留下的那个模糊地临时刻印。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猪头。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不过很快，夏特莱尔就没有精力思考这个问题了。

　　当晚，普洛塞世家的六少爷，达利?普洛塞，被人刺杀在紫薇大街。连同随从在内的18人，全部被人射杀，所有的箭羽上都清晰的标志着巴托里家族的家徽，而目击者称，进行攻击的黑衣人口中喊着“还我命来！”，便将一堆人齐齐射死在当场。
　　普洛塞伯爵连夜前往巴比伦王宫请求国王彻查此事，斯蒂芬?巴托里始终坚持是奸人挑衅，拒绝向普洛塞家族交出所谓的凶手。
　　王城之下，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的混乱。

　　然而夏尔在巴托里府上得到消息的时候，已近午夜。
　　等她换好衣服来到书房，安雷和卡尔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夏尔目光冷冷的看了眼手中的报告，突然想到下午的时候那个笑起来很羞涩的男孩子，感到十分的无力。心里突然痛了一下，人的生死竟然只有一线之隔。
　　寻仇？
　　作为巴托里伯爵唯一的血脉，如果是家族的支系去寻仇，也并不是不可理解。但是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还用的是有着巴托里家族标志的箭？
　　“你怎么看？”她问卡尔。
　　卡尔看着夏尔：“我觉得不像巴托里的人做的。”
　　夏尔点点头：“巴托里伯爵一向低调，而且这个家族早就习惯了运筹帷幄，怎么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报复。但问题是谁在这中间挑拨，还有那些箭从哪里来的？”
　　卡尔明白她的意思：“属下这就去查。”
　　安雷安静的坐在一边，似乎有些倦怠的看着窗外。
　　就在这时，窗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过后，巴托里府邸的大门愣是被人砸开，只听到有人高声在外面喊道：“巴托里的走狗！出来受死！”
　　几个人皆是一惊，安雷蹙眉看着窗外，回头说了一个名字。
　　“休斯?普洛塞。”
　　夏尔走到门口的高阶上时，斯蒂芬和玛丽已然赶到。休斯满脸鄙夷的愠怒，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些狂躁的气息，目光冷冷的看着整座府邸。他的身后，普洛塞的家族护卫站成方阵，踏着巴托里府邸前种植优良的花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冲了进来。巴托里的护卫将他们围在中间，气氛一时间异常尴尬。
　　“休斯少爷，请您冷静一点，”斯蒂芬迎着冷冷的夜风，目光中几乎喷出火来，“在所有事情都没有定论的时候，不要随便就敲开别人家的大门。”
　　任谁这种时候被人吵醒拿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开心。斯蒂芬也是近卫军的长官，看到自家大门就这么被人敲开，目光阴寒的瞪了管家一眼。
　　休斯依旧满脸倨傲：“你们还有心情睡觉？就在你们安安心心的睡觉的时候，我弟弟死啦！死在你们巴托里的箭下！你们真厉害，为了寻仇什么都敢做，你看我敢不敢！”
　　巴托里的侍卫立在高阶之下，死死地将围上来的普洛塞随从隔在外围。然而普洛塞本来就是军阀出身，即使是随从，各个身上都带着点兵戎的气息，巴托里的护卫更是如临大敌，死死盯着对手，气势上难分高下。
　　“现在没有确切的结果，您还是请回吧。如果果真是巴托里家族做的，斯蒂芬愿意带着罪人亲自去普洛塞府邸道歉，如若不是，您这样激化矛盾，只能误事，让凶手逍遥法外不说，还败坏了普洛塞的声誉。”
　　休斯听到这话勃然大怒：“又是声誉！你们一群老头子就知道声誉，查得出来？那是前提！查不出来，难道就让我弟弟这么死不瞑目？！”
　　斯蒂芬面色一沉，知道这场冲突在所难免，对着侍卫长说了一句：“一个都别放进来，给我赶出去。”
　　“是！”
　　休斯不失时机的喊道：“杀一个是一个！全都给达利和兄弟们陪葬！”
　　一阵喊杀声之后，两方人马真的混战起来，巴托里走在前排的侍卫们将休斯的部队团团围住，雪白的刀架起，映着惨白的月光有些吓人。
　　夏尔狠狠地皱起眉毛。
　　她的手探向腰间的晶石粉，卡尔看到了她的动作，刚想抓住她，夏尔已经瞬移而去，下一秒钟，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休斯身前，手中的石刃唰的一声举到对方脖子的大动脉上，休斯大惊，反分一挡，夏尔另一只手猛的拍向他的脸，休斯一矮身，转身便踢向夏尔，少女纵身一跳，已然攀在他的脖子上，石刃指着他的要害，生生将休斯制住。
　　“都给我停手！”夏尔大吼一声。
　　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夜风吹动这两个人的衣袂，休斯还想反抗，夏尔的刀死死压住他的动脉，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命令你的人，退出去。”
　　休斯冷冷的看她。
　　“退出去！”
　　夏尔这一声不是对着休斯喊，而是对着他的随从们喊。
　　身后的一名士兵看到夏尔背对着自己，急速的挥起手中的刀，冲着夏尔的背上砍去，只听到噗的一声，一道血线划过天空，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卡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夏尔身后，而那名想要偷袭的士兵竟被生生砍掉一只手臂。
　　“不知死活。”卡尔冷冷的看着士兵一眼，并没有再动。
　　休斯身边的人开始松动，夏尔感觉到休斯身体一震，便听到他从牙缝里冒出来的声音：“退。”
　　她依然不放手，知道所有人退出门口，才跟着休斯一起向外走去。
　　“今天已经是你第二次和我做对了。”休斯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几乎要吃人。
　　“我不是要和你作对，是你自己招惹我。”也是冷冷的语气。
　　“记着这仇我会报的。”
　　“报仇？”夏尔冷笑，“你这种没有脑子的人，只会被人利用，报仇就算了。”
　　“你——”
　　“做事之前，先用脑子想清楚！否则达利就是死一万次，你也救不回来！”夏尔怒视他。
　　休斯听到弟弟的名字，眼中突然涌起了浓重的悲伤。夏尔明白自己的话有些重了，握着石刃的手紧了一下。
　　“雅克死的时候，我也这样。”
　　“什么？”
　　“我也想着，如果看到凶手是谁，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我要报仇。”
　　“……”
　　“我理解你的心情。”夏尔道。
　　“但是你的方法不对。”
　　夜风之中，休斯有片刻的失神，随后握紧了拳头：“只要我查出来是谁，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夏尔看到他眼中的戾气消散，有些悲悯的笑了一下，收回了刀。
　　“但愿。”
　　休斯冷哼一声，极其不情愿的带着队伍，走向冷冷的夜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