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慕》默然无以

3、我又不瞎

　　周末的化学系大楼只有看门的大爷正听着录音机里的昆曲打瞌睡，那老式机里唱到：“我与你，誓定终身在柳树下，谁知匆匆一梦醒，从此茫茫各天涯……”
　　宁寻将山地车停在化学楼门前的柳树底下，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难得好天气，心情好了些，他哼着牡丹亭的曲，徐徐走进化学楼大厅里。
　　保洁阿姨周末休息，他就拿着钥匙去实验室，翻腾出打扫实验室的工具，全搬到一楼大厅了。
　　他戴着顶白色鸭舌帽，压低帽檐只露出半张清俊的脸，拎着弄湿的拖把从墙南拖到墙北。
　　看门的大爷瞌睡醒来，发现门口多辆了山地车，他叼着烟就快步走过来，站在门口没看清人呢就吼道：“你哪个专业的？没看通知嘛，实验室火灾，化学楼禁止闲人入内。”
　　宁寻抱着拖把，低头看了一眼大爷：“是我，宁寻。”
　　大爷眨巴眨巴眼睛，笑着抖了抖烟灰，道：“是你小子，怎么，上次烧实验室还不够，这次还要炸实验室？”
　　宁寻早就逆来顺受惯了，勉强挤出笑容道：“大爷，是院长让我来打扫的，您快回去听曲吧！”
　　“你不已经被上头处罚了嘛，还罚呢，哎，臭小子可长记性吧！”大爷含着烟嘟囔几句，转身回去了。
　　宁寻从中午一直打扫到傍晚七点，把打扫工具放回到实验室，准备锁门离开，关了大厅的灯，才想起实验室的灯忘记关了，他有轻微的夜盲症，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正要点开手电筒，有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我去开灯。“
　　那声音如同昨夜的酒虫开始啃食他的神经，久违而熟悉的声音让他产生落荒而逃的念头，只是一向夜盲又路痴的宁大少爷，反而撞到人家怀里了。
　　慕知珩的手刚摸到灯控开关，就被什么物件撞了一下，他踉跄地后退一步，直接靠在了墙上，幽深漆黑的大厅里只有从窗子洒下来的月色可辨清一点方向，那物件扶住他的肩膀，身上残留的酒香味浅浅地钻入他的鼻尖，他低头看着他，他恰好抬起头，明亮澄澈的眼睛里有着星星碎碎的光，那眸光里似乎有千言和万语。
　　宁寻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也从声音中辨别他的身份，他站直身子，故意装糊涂凶道：“你是哪个专业的？没看通知嘛，实验室火灾，化学楼禁止闲人入内。“
　　两人四目相对，宁寻的夜盲症自是看不清对面人的神态表情，可是视力颇好的慕知珩将他一脸口是心非的模样尽收眼底，隔着短暂的沉默，慕知珩看着和十年前一样不讲理的某人，心里却忽然有了想捉弄的心情，故十分淡定地出声道：“宁寻，好久不见。“
　　听到对面人无比淡定从容地喊出自己的大名，宁寻心里仿佛有一万种崩溃声在嘶吼，他清清嗓子，手摸了摸帽檐，尽量平静地出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慕知珩俊美的眉眼微微蹙在一起，声音里却有着笑意，“我又不瞎。“
　　眼看又要把满脸尴尬的宁少爷惹怒，慕知珩又轻轻问道：“这么多年，怎么不好好治治你的夜盲症？“
　　他瞪着黑暗中虚晃的影子道：“要你管。“
　　然后继续从口袋里摸手机，点开微亮的手机屏幕大步往前走，偶尔撞到东西，也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慕知珩注视着略滑稽少年举着手机在月光下逃走的身影，他偏头望着，回忆也猝不及防地钻进脑海中，记忆里那张放荡不羁的脸庞慢慢清晰眼前。
　　这一瞬，慕知珩不知怎么，忽然就有了一种时光逆流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