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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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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
“同学们,请再安静一下。”老师焦头烂额的维持着教室秩序。
“老师快点吧。”
“还有什么事啊,别班都放学好久了。”
“老师,我朋友还在校门口等我呢!”
大家不满的催促,暑假就在眼前,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
老师轻咳一声,清了清嗓,“是这样的,同学们,张白同学就要出国留学了,他下个学期就不会再在我们班,我想...”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张白。搞什么,原来是他要走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像这种没有朋友,孤僻阴沉的怪人,谁要留下来听他的事。
“老师知道了。”
“好了,我们知道了,可以放学了吧。”
“放学,放学,放学,放学!”
“暑假,暑假,暑假,暑假!”
老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本来是想问大家要不要为张白同学举行一个小型欢送会,看眼前同学们的反应,已经连继续说下去的必要都没有了,联想到每次开家长会张白的位置上永远没有人,也从未有任何人向她打探过张白的学习情况,既然家长都不会关心自己的孩子,她这个做老师的能跟着参合什么。
老师叹气,宣布道:“好,放学!”
欧!话还未落音,按耐不住的同学蜂涌而出。一眨眼功夫,教室里的桌椅被推攘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默默清理东西的张白,和正在擦黑板的班主任老师。
老师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恨恨的擦着黑板,心里暗骂,那群小兔崽子,居然没一个人留下来帮她擦黑板。心里这么腹语着,只见张白拿起另一个黑板擦,静静的将黑板上字体擦去。
老师侧过头,看见那张干净的侧脸。张白睫毛很长,缓慢的眨动着,眼睛躲在睫毛后,明明还是个丁点大的小孩,眼神中却已有了大人读不懂的神色。
唰唰。似乎只要张白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变得安静,此时教室里只剩此起彼伏两只黑板擦擦动的声音。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掉落,祭奠张白在这里度过的时光。
“老师再见。”擦干净黑板,温温淡淡的说再见。
等老师回过神来,教室里空无一人。
这不是张白回家的路。
张白低头仔细对照名片上的地址。脖子有点酸,张白抬头,夕阳刺痛眼睛,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挡。
并不讨厌他们或者抱着其他负面情绪。爸爸,同学,老师。无法理解恨的快乐,他的人生已经没有爱,他不想再被恨摧毁。
又或者,他只是纯粹的麻木了。
对于这些人,匆匆走过,也曾践踏在他的心上,但等到曲终人散,终未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迹。一路上,张白回忆自己的过去,能记住的脸寥寥无几。
到达名片上所写的地址,天色完全暗下来。
小心的将名片收进皮夹,生怕碰坏了边角,再把皮夹放进书包的最里层,张白从大厦的第一层起,一层层的往上看。他不知道那个人在哪一层,也不知道那个人这时还在不在。
明天就要走了,他希望能和那个人道别,如果等不到,至少他等过。其实他明白,自己这样很奇怪,才见过一面,就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搞不好会让那人很困扰。但他真的不想就这样离开。
张白很少任性,他纵容自己这一次。
抱着书包,在门口旁边的绿化带不知坐了多久,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张白认得这是他的身影。
张白心里一阵激动,向那人跑过去。
“徐叔叔。”张白叫道。
徐慕森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看见有人向自己这边跑来,嘴里还叫着自己,他困惑的看着眼前抱着书包的气喘吁吁立定在自己面前的男孩,“你认识我?”
张白愣住,垂首,随即抬起头,他笑笑:“徐叔叔你不认得我了,我们在乐乐的生日party上见过的。”
见他还是疑惑,补充道,“我是张白。”
“哦,张白。”徐慕森想起,歉疚的笑道,“不好意思,一时想不起来。”
“没关系。”张白摇摇头。
“你怎么会在这,这么晚还不回家,你爸爸该担心了。”徐慕森环顾,张白爸爸的公司不在这附近,这里是商业中心区,一个小孩这么晚还在出现这里,实在不合理。
“我同学的爸爸就这附近上班,今天放暑假,同学带我去他爸爸的公司玩,刚出来就在这碰见徐叔叔了。”一字不漏的把早就想好的说词搬出来,张白补充道,“我和爸爸打过电话,告诉他我马上会回家。”
“原来是这样。”稍稍放心,侧过身,“上车,我送你回家。”
车内的司机坐不住,打断道,“董事长,刘部长那边人已经到了,小陈电话催了几次,要您马上过去。”
张白轻抿嘴唇,立即道:“徐叔叔,您有事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回家的。”
“你一个人会不安全。”徐慕森微皱眉毛。
看见男人皱眉,张白反倒歉疚,“不会,我等下打车一下就能到家。”
男人沉思了会,“那你路上小心。”
“恩。”张白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人。
徐慕森拉开车门。
“徐叔叔。”张白叫道。
“恩?”回身。
“下次您会记得我吗。”轻轻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徐慕森总觉得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像平日里揉徐乐乐般,揉了下张白的头,“当然。”
男孩垂首,头压的很低,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有空可以叫你爸爸带你到我家玩,乐乐一定会喜欢你。”徐慕森邀请道。
“恩。”重重的鼻音。
感觉头上的温度消失了,直到车子发动离开,张白方抬起头,看着车消失在街道的那头,然后久久的站在那里。
“再见。”
他忽然觉得以前都不算什么,他忽然觉得这次他是真的伤心了。
小小年纪的孩子哪里懂得太多,他连自己的心情都不明白,就执拗的对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病态的依赖。
就像一株常年长在潮湿阴暗角落里的一株野草,知道哪个地方有阳光,拼了命的也要向那里生长。
这是野草的天性,是张白的本能。
飞机平稳的起飞,城市渐渐成为身后一个不可辨认的点。
张白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在名片背面已有的几行青涩字迹后加上,
第一次有人摸我的头。
如果可以,希望我人生中还有许多个第一次与你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