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扁扁君

2、第一章

　　张白走在放学的路上。这段路是他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光。
　　他喜欢没有人认识的拥挤街道。
　　在这样一条街道上，熙熙攘攘。有的是三五成群的喧闹，也有的是独来独往的安静。
　　他不知道，那些一个人匆匆走过的身影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寂寞了很久。
　　形单影只，在这样一条街道上显得理所当然。不会有人知道他没朋友，也不会有人知道没人愿意爱他。
　　这里，不会有人莫名的讨厌他。
　　张白走的很慢。他有的是时间让阳光洒满他的脸，让微风拂过他的头发，让沙沙的落叶在他耳边唱歌。
　　他不想回家。
　　铃声就在这时候想起。
　　“小呀嘛小蛋壳，你丫嘛你别哭，乖乖的跟我走，走进我的窝。...”铃声是他小时候看过动画片的主题曲，他在网上找了很久。一直觉得，那个偷蛋壳的老鼠，很可爱。
　　等到把铃声完整的听过一遍，他才慢悠悠的接起。
　　“爸爸。”不需要看来电显示他也知道是谁。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悦。
　　“啊。”敷衍着应道。
　　“你在哪里，为什么还没到家，是不是欠作业或者和同学打架被老师留校了。”
　　张白默然，在那人心中他就该是个这样的人。
　　“没有，在路上。”
　　“在哪，我来接你。”
　　张白一愣。
　　“说话。”男人不耐烦的催促着。
　　“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男人切断了电话。
　　张白不确信的看着手机，站在那里，有点发傻。他深吸一口气，还好空气如此真实。
　　车按了两下喇叭，车里的男人放下车窗，“上车。”
　　张白乖巧的钻进车里。
　　前面皱着眉开车的男人是他的爸爸。他想，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愿意爱他的话，肯定就是这个男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爸爸。”
　　男人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爸爸。”小心翼翼的又叫了一句。
　　男人手上一个动作，后座的隔板慢慢升起，张白的嘴尴尬的张着。车很高级，隔板升起的时候只是很轻微的发出嗡嗡声，却足以和他脑内的声响形成共鸣。
　　他再次确信了他的前世。
　　不然他不懂，怎么样都不懂，为什么大家可以如此团结一气在心里画出道防线，写着张白与狗不得入内。
　　一条条线就像墙一样切割着他的人生。
　　他其实，很想到墙的那边去看一看。
　　张白说不出的疲倦，周身充斥的失力感，让他连好好坐着都难以维持，他靠住车窗。
　　天色早已暗下来，城市里霓虹灯妖冶的亮起。张白木然的看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被拖出虚幻的痕迹，就像这个城市的最后的眼泪。
　　风拨乱发丝，有一缕头发在他的眼边晃，眼睛有点痒。

　　“下车。”
　　等张白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在车外不耐的催促他。
　　张白默然下车，跟在男人身后，走进宴会厅。
　　厅内挤了大小几十号人，小孩居多。这是他第一次跟着爸爸出来应酬，他却也并未显现出应有的好奇，只是一语不发的跟着，并未太远，却也不近。
　　张子华，也就是张白的爸爸端起杯红酒，似不经意的再寻找谁，终于在簇拥的人群中发现了目标，凑了上去。
　　“徐总。”张子华和那个被他叫做徐总的人轻轻碰杯，
　　人群总动给张子华让出了位置，张白被挤在了人群之外。
　　“张总来了。”徐总淡淡笑道，语气说不上多热烈，但意外的让人觉得亲切，“感谢你能来参加我们乐乐的生日party。”
　　“徐总客气了，我想我们也算是朋友。”张子华将手中的礼物递给男人身边的小孩，笑道，“乐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张白静静的旁观，他对张子华那张笑得皱纹丛生的脸感到陌生。
　　“怎么好意思要李总破费。”男人溺爱的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问道，“乐乐，收到礼物要怎么说。”
　　小男孩嘟嘟小嘴，“谢谢张总。”
　　张子华大笑。
　　男人嘴角泛起轻微的纹路，纠正道：“乐乐，是谢谢张叔叔。”
　　张子华在脸上堆满慈爱的笑容，抢话道：“徐总的儿子果然和徐总一样聪明，我看乐乐将来一定不简单。”
　　“过奖。”男人淡淡的笑到，问，“张总不是答应过我，这次一定会带您的儿子来吗，怎么没看见人呢。”
　　张子华这才想起那个被他遗忘了很久的儿子，四下用目光搜寻，终于在人群外找到。
　　“张白，过来。”张子华努力维持他慈爱的表情，对张白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张白低下头，缓缓走过去。
　　被张白此举弄的不耐烦的张子华，一把抓住张白的胳膊，用力拉扯，张白险些摔倒。等他转过脸面向那父子两时，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徐总，这位就是犬子，张白。”
　　男人打量了眼前的男孩一眼，随即笑了起来，友善的伸出手，“你好，我是徐慕森，你爸爸的生意伙伴，很高兴见到你。”
　　张白头还低着，一只手进入了他的视线，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第一次有人想和他握手，他没应付过这种状况。
　　“张白，打招呼啊。”张子华加重手上的力量，捏了张白一把。
　　张白这才反应过来，生涩的握住那只手，他努力回想电视里的剧情，自我介绍道：“你，你好。我叫张白。”
　　“我知道，你爸爸刚才已经介绍过了。”男人低低的笑，连带手轻微的抖动，震得张白的手心有点发痒，张白慌乱想收回手，反被男人握住。
　　张白低下头，无声的“哦”了句。
　　“叫徐叔叔啊。”张子华面对此种场景，已经有点咬牙切齿。
　　“徐叔叔。”张白小声叫道。
　　男人转向张子华，“张总，你这个儿子很可爱。”
　　张子华连连虚笑点头，“哪里哪里。”
　　男人松开握住的手，推过自己的儿子，对张白说道：“这是我的儿子，徐乐乐，希望你们将来能成为朋友。”
　　看起来五六岁的小男孩哼了一声，撇开头。
　　张白并未在意，他的全部思绪此时还集中在被男人握过的手上。
　　男人的手很大，能刚好将张白的手整只握住。男人的手很温暖，灼伤着张白冰冷的手。
　　“胡闹。”徐慕森轻拍了下乐乐的头，耐心的教导，“乐乐要叫哥哥。”
　　“没关系的。”张白这才抬起头，恰好对上男人不甚张扬，却亲切的笑容，一愣。
　　“哥哥。”徐乐乐委屈的敷衍了句，随即抬起头，闪动他水汪汪的眼睛嘟起嘴可怜兮兮的向撒娇徐慕森道，“饿。”
　　徐慕森没辙，他对这孩子向来到了溺爱的程度，再次和张子华碰杯后，“那么，张老板还有张白，你们玩，我先失陪。”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被徐乐乐牵开。走了几步，乐乐发现什么，停下来。
　　“爹地。”小男孩喊道。
　　“叫爸爸。”男人纠正。
　　“父亲大人。”
　　“是爸爸。”男人轻敲小男孩的额头。
　　“皇阿玛。”
　　男人终于被打败。“怎么了。”
　　“鞋带松了。”乐乐嘟起小嘴说道。
　　男人身材高大，气质出众，西装革履，可是他一点也没犹豫，蹲下身。
　　大厅静下来，时间变的缓慢。
　　张白静静的看着。活动的指节，垂落的碎发，膝盖处西装的褶皱。
　　他希望能听见那个人的呼吸声。
　　很想哭。
　　第一次有人要握他的手。
　　第一次有人说很高兴见到你。
　　第一次有人还愿意对他笑。
　　手心在发热，其实他还想要握的再紧一点。
　　张白相信宿命，在初夏，在夕阳烂漫，微风和煦，叶子歌唱的一天，在他的十六岁，他遇见了一个人。
　　他知道这个人是不同的。
　　他相信，这个人能改变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