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迷雾》一丨十一

4、变故

　　夏天的阳光很炙热，窗外的蝉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叫着，好像永远不会停息一样。
　　炙热阳光透过玻璃照到窗帘上。虽然隔着窗帘，但是阳光的温度还是烤着秦慕鸢，让她觉得有些许焦躁。
　　秦慕鸢深呼吸了一下，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回试卷上。
　　但是后背的炙热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她抬头看了看钟，还没到收卷时间，她皱了皱眉。
　　临近高考了，平日里完全不重视这种小测，甚至总是在小测上打闹的同学，也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教室里只剩下纸笔的摩擦声，空调的运转声，窗外的蝉鸣声相互纠缠。
　　秦慕鸢深呼吸了一下，没有感觉自己的焦躁感降低，她不是很想再做下去了，于是把笔放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水瓶喝了两口水。
　　秦慕鸢抬头的时候对上了老师诧异的眼神，她移开了视线，又低下了头。
　　秦慕鸢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隔着一层布料，都清晰的感觉到口袋里昨晚秦峰塞给自己的一封信，她眼神沉了下来。
　　昨天晚上她夜跑完回家，刚进家门，秦峰就神神秘秘的背着手走过来，然后塞给她一个信封，眯着眼睛笑着看着她。
　　秦慕鸢很少和自己父亲在这种情况下相处，有些惊讶。
　　“明天就是我家小小的十八岁生日啦，生日礼物明天咱们再挑，今天爸爸想先给你一封信，小小明天中午考完小测吃饭前如果见到爸爸和妈妈的话就打开，如果没有，小小下午放学回家就拿这个和爸爸换礼物，想要什么都行，好吗？”
　　秦峰说着，抬起手摸了摸秦慕鸢的头发。
　　站在秦峰身后的齐鸢也笑着看着她，然后走了过来，抱了抱秦慕鸢，对着秦慕鸢的脸颊亲了一口，靠在秦慕鸢耳边说话，声音温柔。
　　“我的宝贝小小要成年啦，妈妈爱你，我的小宝贝。”
　　看着自己父母都很开心的样子，秦慕鸢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语气也不禁轻快起来。
　　“爸爸妈妈也要一直幸福快乐哦！”
　　秦慕鸢一直遵守着约定，并没有打开信封，但是她又觉得有一丝丝不妥。
　　她前几天从楚舟手里得到消息，说最近可能会有人想要搅局，可能会出现大动作，楚舟让她保护好自己。
　　秦慕鸢这几天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搅局吗？秦慕鸢觉得自己并不在局中，不会波及到她，感觉也不会波及到自己身边的人。就算会波及到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也肯定有所准备。
　　于是秦慕鸢并没有很在意，她摇了摇头，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思绪。
　　秦慕鸢刚拿起了笔准备继续做题，忽然听到教室门口班主任在叫她的名字。
　　她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神情紧张的班主任。
　　“秦慕鸢，来来过来，先别做卷子了。”
　　秦慕鸢有些疑惑，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她放下了手里的笔，把卷子翻面过来压好，走出了教室。
　　一走到门口，秦思鸢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重，班主任搭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快步走向学校门口，嘴里还不停小声说着。
　　“慕鸢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强，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老师好吗，老师一定尽全力帮助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秦慕鸢眯了眯眼睛，她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好像有什么事情在脱离她的掌控，她讨厌这种感觉。
　　快到校门口了，她看到了一辆停在校门口的黑色轿车，顾巍澜穿着黑西装，带着墨镜，斜靠在车门上，看着她出来了，就整理了一下衣服站正了起来。
　　秦慕鸢心里一惊，顾巍澜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开车接她的情况，即使她跟着顾巍澜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往的，而且秦峰根本不可能让顾巍澜来接她。
　　秦慕鸢攥紧了衣角，试图摆脱逐渐上升的失控感。
　　班主任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然后就离开了。
　　顾巍澜打开了车门，等着秦慕鸢坐进去，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
　　“坐吧慕鸢，有点急事，不要害怕。”
　　秦慕鸢坐在后座，抿紧了嘴唇，看着顾巍澜关上后座车门，打开驾驶室车门然后坐下，摘下了墨镜。
　　秦慕鸢通过反光镜观察着顾巍澜，顾巍澜的眼睛透着藏不住的红。
　　一路无言，秦慕鸢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街边商铺玻璃反射的阳光照着她有点睁不开眼，她感觉晃神。
　　车遇到了红灯，停了下来。
　　顾巍澜：“慕鸢啊，实在没办法叔叔才只能先找你的，思齐不是和我家顾薇然一起和乐团去封闭训练了吗，他们收手机了，我打电话给他们的带队老师也没有接，实在找不到他了，而且事情比较急。”
　　秦思齐、顾薇然、白芊宓三个人大学都考上了著名的音乐学府，三人都加入了乐团，乐团平时要求很严格。
　　乐团偶尔会举办封闭特训，要求上交手机，根本联系不到乐团成员。
　　秦慕鸢从反光镜里看到顾巍澜吞了吞吐沫，感觉到顾巍澜的情绪很低落，逐渐眼神沉了下来。
　　车重新启动了，秦慕鸢强行压下了心里的不适感，敛下了自己的眼神，拿出手机给楚舟发去了消息。
　　“今天有人搅局？”
　　楚舟没有马上回消息，估计在忙。
　　秦慕鸢熟知这个城市的道路，现在他们走的这个方向，不出意外应该是前往医院的路，这个时候去医院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四位老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种时候找她去医院？是父母发生意外了吗？
　　秦慕鸢赶忙摇头，把自己的莫名的想法赶出了脑海。怎么可能，她在瞎想什么不好的事。而且就算她的父亲会受伤，她的母亲肯定没事，她的父亲肯定会保护母亲的。
　　秦慕鸢不敢细想，怕自己越想越多，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楚舟还是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有些焦急，手指轻敲着手机屏幕。
　　肯定只是小意外而已，不可能有大事的。秦慕鸢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
　　车停在了医院后门，顾巍澜回头看了一眼秦慕鸢。秦慕鸢坐着，感觉车停了下来，看着窗外医院的景象，没有任何表情，她感觉自己过于冷静了。
　　“到了是吗，谢谢顾叔叔了。”
　　秦慕鸢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伸腿走了下去。
　　顾巍澜赶紧跟了下去，三两步赶到了秦慕鸢身前，领着秦慕鸢走在医院里，走向了急救室。
　　靠着护士台整理病历的医生看了一眼秦慕鸢。
　　“她是两个病人的家属？成年了吗？”
　　“我成年了。”
　　秦慕鸢虽然处于一种极度镇静的状态，但是她的精神高度紧张，下意识的快速回答了医生的提问。
　　“那就好，赶紧把这些手术通知单啊病危通知书啥的签了吧，手术时机不等人。这只能是亲属签名。”
　　医生满怀同情的看了秦慕鸢一眼，把各种通知单逐一排开，把笔放在了旁边。
　　秦慕鸢读懂了医生的眼神，知道可能情况不是很乐观，她咬唇，走向了护士台拿起了笔。
　　每一张通知单上的名字都是秦峰或者齐鸢，秦慕鸢感觉自己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抓笔的力气太大了，手指都泛着白，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请问我可以看一下我的父母亲吗？”
　　秦慕鸢签完字，抬起头看向医生，眼神里充满着恳求，声音不大，但是沙哑了不少。
　　“那个还是别……”
　　顾巍澜站在秦慕鸢身后，张口，试图阻止秦慕鸢。
　　“可以，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看了顾巍澜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很稳，但是透着一丝丝的怜悯。
　　秦慕鸢不解的扫了一眼顾巍澜，转过头跟着医生往病房方向走着。
　　顾巍澜迟疑了片刻，抬腿想跟上，但是被护士拦住了，只好站在外面。
　　秦慕鸢听从着医生的指挥穿好了防护，跟着医生走进病房。
　　尽管秦慕鸢已经在路上做了很多心里建设，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秦慕鸢先见到的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各种角度的，明显被切割过的钢筋，扎在两人身上。
　　各种吊瓶、管子缠绕着两个躺在隔壁床的人，两人在各种器具中显得极为弱小，好几台仪器在病床边疯狂运转着，竭力维持着两个人的生命。
　　“生命体征平稳才能做手术，否则上手术台的机会都没有，伤的太重了。”
　　即使是见过很多大场面的医生，声音也参杂的一丝颤抖。
　　秦慕鸢咬住下唇的牙不自觉的施加了压力，觉得她的嘴里一股血腥味。
　　她知道自己应该悲伤，但是她感觉不到自己任何一丝情感波动，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盯着眼前的两张病床上的人，眼神空洞的定在那里，听到了一旁医生开了口。
　　“我们和消防想尽办法才截短钢筋让他们躺在手术台上的，听说是车祸，警察应该会找你去说明清楚的。”
　　“辛苦医生了。”
　　秦慕鸢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每吐出一个字都变得极为艰难，但是她还是感谢了医生。
　　医生轻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秦慕鸢出去了。
　　顾巍澜站在护士台旁，担忧的看着向着他走过来的秦慕鸢。
　　秦慕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了顾巍澜的身旁，声音和平时无异，甚至更平静，不带一丝情感，像一个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