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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迷花倚石忽已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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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我走了。”我朝屋里喊。
“早点回来!”屋里传出大娘有些模糊的声音。
“知道了。”大娘可真是个好人。我笑眯眯地想,一手提起边上的背篓。
大娘家的屋旁搭了一个小蓬,是专门用来养猪的。正在喂猪的轰天雷突然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嘱咐:“阿清,可别又采回一筐子的杂草。”
死小孩!我面容扭曲。想当初她一嗓门把我震回黑甜乡去,现在是哪壶一开提哪壶,简直就是专门折我台的!大娘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小妖怪?
“小香,你别乱说话。”一个细细的嗓音稍稍平息了一点我高涨的怒火。哎,可爱的萝卜头,我的救命恩人,两个多月前就是他在杂草从中发现我的。萝卜头之所以叫萝卜头是因为此人脑门异常硕大而四肢无比纤细,他瘦长的脖子能支撑起沉重的头部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奇迹。每次跟他一起出门我都提心吊胆,生怕风一猛他的脖子就“嚓”一声——断了。这么形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些不厚道,我是个厚道人,所以只叫他萝卜头而把担心放在心里。
看在萝卜头的面子上,我大人有大量,不跟轰天雷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计较了。潇洒地挥一挥衣袖,向大台门走去。耳边还听见轰天雷不服地嘟囔:“我哪有乱说,明明……”
小香是个纤弱的名字,轰天雷是个女娃子,你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两个多月前一睁开眼就被她惊才绝艳的华丽嗓音震撼到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排山倒海的气势竟会出自一张樱桃小口,更别提她一直穿着他哥萝卜头拉风无比的旧衣服了。难为大娘不是阿芳阿花地凑出“丁香”这两字,不过我还是觉得轰天雷这三字和她更搭调点。大娘的一双小儿女各有各的特色,难得,难得。
“阿清啊,又采药去?”正在插秧的王婶满脸笑意地问。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村口了,忙笑着回答:“嗯,我总该帮大娘干点什么才是。”
“是吗,多好的闺女!”王婶一张脸登时笑成了菊花,被阳光一照,更是金光闪闪的。
“王婶可别这样说。”我被赞得有点脸红。
“哟——害羞了,王婶这说得可是大实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婶不肯轻易放过我,一双三角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阿清这么标致的一个闺女,心肠又恁好,将来可不知……”
越听越不是味儿,我开始冷汗淋淋,怎么就忘了王婶的业余职业是媒婆呢?
“那个……王婶,我走了。”再听她胡天胡地了几句,我落荒而逃。背后还听见王婶殷切的喊:“阿清啊,有空到王婶家坐坐……”我汗毛直立,两腿生风。
大台门是个什么地方?三面环山,一条绿水,还有几十户人家,是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口立了一座青石的台门,也不知是哪年哪代村里曾出的一个尚书大人建的,村因此而得名,倒是比什么“张家村”“李家村”之类来的有特色。村民除了种田,也到附近的山上采草药卖给附近镇上的药铺维持生计。我硬跟着轰天雷上山了几次,觉得那些药草们长得也不怎么稀奇,不就爬爬山翻翻草吗,也没什么难的。后来我一个人背了一只竹篓信心满满地上山,不到半天工夫就装了满满一筐。那天我是凯旋归来满面春风,想着该好好炫耀一下自己伟大的劳动成果。谁知轰天雷丫头乜着眼看我采的“药”,兜头就给了我一桶冰凉凉的水。竟然……一株也没有采对!大娘和萝卜头倒是没说什么,还好好地安慰了我一下。可轰天雷的眼神却让我抑郁了好几天,竟然被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给鄙视了,我情何以堪!今天一定要让她好好见识下我的能耐。
盘龙山在大台门的西面,据萝卜头说是镇里最高的山。萝卜头身体不好,整天窝在家里,知道的倒也不少。不过江南的山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我根据前几次的经验粗粗估计了一下,最多两个半小时就能爬到盘龙山顶了。可惜这里没手表,还真不习惯。我一边走一边想,偶尔还蹦出几句从村姑那里学来的山歌,快乐无比。做人吗,要学会苦中作乐。反正就是哭死了不一定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我又为什么非要眼泪汪汪地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山路边开满了黄色小花,嫩嫩的新芽与花蕊在风里招摇。我心里愉悦,随手就采了一大捆摇摇晃晃。想当初我可是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辣手无情,看到稍微有点姿色的花就会偷偷折下来,可别跟我说什么公德之类的话,正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吗。咳,不想这些了,还是采药要紧,采药!可是……我的脑门上冒出N个金光闪闪的大问号。
一条大道分两边。向左?向右?
哎!哎!哎!
这是我今天的第一百零一次叹息了。错误的选择倒致错误的结果,我不得不承认——我迷路了。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现在是重复着山山水水,永无止境。山上的风景自然是不错的,草木葳蕤,鸟鸣啾啾,风带花香,泉流深涧。只可惜我没那个心情去欣赏。后悔自己一路上那个思绪延绵浮想联翩,搞得现在东西南北全都混淆。
夕阳偎依群山,已然快要天暮。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老天爷,这可是在古代,万一窜出什么毒蛇猛兽的,我可不就要死翘翘了?我打了一个寒战。现在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刻了,我可千万不能自己吓自己!想办法,想办法……对了!我眼前一亮,当年教科书上说顺着溪流就可以找到人家。哈哈,临危不乱,我果然是个天才!
我兴高采烈地往不远处的溪流奔去。结果……
“啊——”
事实告诉我们,乐极往往容易生悲。我一脚打滑,优美宏亮地尖叫了一声,而后一个漂亮至极的凌空转舞,呈抛物线状坠落后骨碌碌往山道下面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