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活三十天》雀食菜

49、第 49 章

　　天昏暗空气潮湿，海和天搅和在一起，就像过去和现在混了又混。

　　谢禅往回看，过往云烟片段相接，拼图落地一摆，他终于从云里雾里窥见全貌。

　　比起讯问过去，身旁弈司更在意他现在情况，他刚准备打开面板找药品，就发现那一块小窗口的排名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点开看了看，熟悉顺序最上面的色块亮了，中间数字一。

　　“……”

　　弈司迟疑半秒，冒出个想法，他瞥了眼谢禅，试探着欲言又止。

　　谢禅望向他，哑笑回：

　　“惊喜吗，我俩同行。”他说完顿半秒：“准确说是以前的我和现在的你。”

　　弈司不明白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以前不是干这行的吗。”

　　“你啊。”谢禅还在试图平衡身体里的两个角色，他垂头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你是被我拉下水的。”

　　弈司：“说点我能听懂的。”

　　“没法说，说不了，嘴疼。”

　　“下一句是不是差我给你啃一口。”

　　“诶。”谢禅拿侃侃而谈的轻松语气一应，掌根擦唇下，抹了一道红，他低着头笑笑，“老夫老妻就是不一样，我想什么都知道。”

　　“都这时候了还逗我，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需要老婆安慰的样子。”谢禅满不在意，“吐几口血而已，多大点事。”

　　比起那些过往，这实在什么都算不上，不过皮毛。

　　弈司凑过去，侧头靠近，贴着唇边一碰。

　　“安慰安慰你。”

　　有些事太复杂，一句两句讲不清，谢禅自己都要好好往回理半天才理顺，他看进弈司眼睛：

　　“如果能自己选，你想当014吗。”

　　“当啊，不当怎么碰见你这个老流氓，换别的号来接这活我不放心。”

　　谢老流氓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弈司在那又接了一句：

　　“不过要是真能随我。”

　　“嗯？”谢禅视线没收，心思复杂等着他讲下半句。

　　“去掉0，去掉4，我也是蛮乐意的。”

　　弈司说笑一般接了这句，谢禅本以为这人要来个心声坦露，讲讲“生而为系统我很抱歉，再来一回不愿再做”诸如此类。

　　他都准备好摆出沉默架势应对，对方一个“生而为零我愿做一”给他打得措手不及。

　　谢禅默半秒，随后笑开。

　　“别想了。”他眉眼含着几分乐，“不过你也算是001。”

　　弈司没懂：“啊？”

　　“我们一个系统。”

　　“……啊？”

　　“别啊了，都还没脱裤子。怎么叫上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正事别跑偏。”

　　“我得对得起你给的名字不是，当个合格的老流氓。”

　　“够合格了，你这都超标了。”

　　两人说着玩笑话，夜色刚好。

　　他们是独立个体，但确实有不少共性，以前的故事差不多，只是角色位置互换。

　　那时谢禅傲气站在排行榜榜首，对世界万物不屑一顾，这是个很好的状态，不打破的话，他可以一个人走很久很久。

　　001名副其实，独来独往。

　　接任务，找宿主，做任务，循环往复，说不上意义不意义。

　　这世上很多事本身就很难给他强加意义。

　　就像机器刀枪不入，情绪冷漠是最好优势，笑怒底下无波澜，就没什么能拉低效率，人类悲欢都跟他没太大关系。

　　001号的存在大概就是拉高了后面同行的积极性。

　　按照原本的进展，他会一直这样下去，换成社畜，就是全年无休日夜工作还零错误率，完成率百分百。

　　但有时候意外出现并不会先打个招呼。

　　比如弈司就是那个意外，谢禅按既定流程跟他交代他要做的事，告诉他能实现一个愿望。

　　那人晃晃脑袋，似乎没听进耳朵，随意应和了，嬉皮笑脸。

　　弈司那会儿过得不算好，谢禅也不过是照常干活，两人偶尔打个嘴炮，互相讲讲骚话。

　　有一天弈司问他如果愿望给他，他有什么想做的。

　　谢禅没思考过这些，就好像输入指令的程序，他沉默许久，有些不大在意地随口给了一个：“歇两天。”

　　当时阳台风大，弈司一个人手搭栏杆，跟他讲：

　　“今天我生日，想着分你一个。结果你这么没追求。”

　　谢禅见的人多了，倒是头一次碰到说这话要把愿望给别人的，觉着还怪有意思。

　　就跟现在014一样，那时候的001也能切换成人型，只是谢禅基本不用，能力足够没必要，多此一举且麻烦。

　　但那会儿弈司似乎是逗着劝着引诱着叫他亮了亮真面目。

　　谢禅切状态后小年轻噫吁着夸帅感慨了一阵，拉着他买了个蛋糕庆生。

　　他还记得清楚，蜡烛灭的时候那棕色卷毛微微低着脑袋，双手一握，随后狡黠笑着抬头：

　　“许完了，给你许的。记得谢谢我。”

　　弈司没说闭眼许的什么，谢禅也没问。

　　真真假假他无所谓。

　　小棕卷之后掸着手乐呵呵去倒了两杯水，捣腾半天，一杯奶一杯茶。

　　谢禅分到那杯苦的，却一点没觉得苦。

　　是很普通的日子，平常天气，温度适宜，谢禅头一回喝茶。

　　再之后的故事俗气，谢禅从高处下来，对这个世界有了点新的认知。

　　很难说是进步还是退化。

　　也许对系统来说有感情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程序生出了柔软又坚硬的旁支，底下连着根，好似疯狂蔓延的病毒改写指令。

　　但谢禅没觉得不好。

　　无意义有了意义。

　　他俩拌嘴瞎聊，弈司问他当系统什么感觉。

　　谢禅逗他叫他自己试试，号都想好，014，十四。

　　作为排名第一，协助宿主做任务并不难，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的简单模式莫名其妙就困难起来，意外层出不穷。

　　就像要把这个“病毒”从世界除掉。

　　那时的谢禅并不知道原因，他试着抗衡，没成功。

　　弈司坠了下去，谢禅的某一些情绪也跟着重重落地，摔得稀烂。

　　任务顺利完成激不起他半点波澜，他只想把人领回来。

　　可惜走了就是走了。

　　照理说该无缝衔接去进行下个任务，可突然的规则冒出来，把他在那留了三天，说是为了统计分数。

　　以前从没有过这个规矩，谢禅愣怔许久，忽而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弈司还真他妈在离开前给他许了个“歇几天”的愿望。

　　有点荒谬，带着无厘头和没道理的浪漫。

　　正常人爱财爱权爱长生，想要的东西围着这些转，但弈司给他换来了三天自由。

　　谢禅没想要这浑浑噩噩的三天，动用权限看了弈司往后的未来，望见一片黑暗。

　　排行第一的系统能许愿的传闻一直都没消停过，谢禅占着001的位，却一点没在意，那时倒是想起他们之间的说笑，头一次有了想法。

　　他提出了排在首位许许多多年后的第一个要求——救回弈司，换换位置。

　　封掉001号，给弈司标上新的码，就014，像名字，好记。

　　至于自己，苦日子什么的问题不大，也算体验人生。

　　这个愿望的荒唐程度不亚于弈司的，谢禅被带去制定规则的神面前，本以为没戏，可出乎预料的是一切如他所愿。

　　014被纳入系统，而他洗干净记忆去迎接人生。

　　中间这一部分有些地方没理清，不合理，暂且放放。

　　谢禅想起很多，但讲了很少。只谈结果，省略过程。

　　于是弈司只从他嘴里听懂一件事：

　　他们很久前就认识，互相换了宿主系统的身份。

　　弈司没深究缘由，谢禅想说就说了，不想说的，就算问了，这人照样换着法子诓他。

　　当然他猜也能猜到大半。

　　弈司想了想，没话找话，挑了个刁钻的角度问：

　　“你当初怎么没把你的号继承给我，留个基础分，我少奋斗八百年”

　　“想得挺好啊。”

　　“我向来想挺好。”

　　谢禅笑笑：“朕打下的江山不能说给就给了。”

　　“醒醒。这儿西幻，你还黑斗篷大翅膀，血族亲王当小弟，张口闭口朕是怎么回事。”

　　“心向东方。”谢禅乐呵一应，接着道：“我就是想把自己放在显眼一点的位置，方便你看到。”

　　万年老二014：“那确实动不动抬头就见哈。”

　　“多好，激励你，我就当你追我这么多年。”

　　“这个追用得可真灵性。”

　　谢禅嘴上是一套，心里想的另一套。

　　弈司是独立个体，不是复制，也不应该是001的附属。

　　两人肩贴肩走在海边。

　　弈司：“怪不得碎片都一个色，可是为什么没被融掉。”

　　谢禅似乎有点走神，顿了一秒才回：

　　“因为我们情比金坚。”

　　边上那人瞥了眼：“好理由。”

　　弈司停了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事来：

　　“你说你现在还有没有三十天这个死亡倒计时。”

　　“不知道。到时候看看。”

　　“历经风雨看淡生死。心真大。”

　　“那倒没，你看看你这身材塞进去刚好，能大到哪。”

　　“……”谢老狗见缝插针又拐弯抹角的甜言蜜语叫他没接上话。

　　弈茶茶思考了一会儿，以骚治骚：

　　“没关系哥哥，该大的地方大就可以了。”

　　谢禅失笑。

　　“你就好像那黄芽茶，又黄又茶。”

　　弈司：“我得跟你势均力敌不是。”

　　谢禅：“挺势均的。”

　　“也是，你进入我的身体，我进入你的脑子和心。”

　　弈黄茶说着顿顿，“说起来我要是现在连接，会怎么样。”

　　“你试试？统生贵在尝试。”

　　弈司想了想，勇且好奇地试了试，下一秒提示音响起：

　　“连接失败，任务出错，未能搜索到确定目标，即将绑定新宿主。”

　　弈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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