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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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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之听到他的话之后愣了一会儿,像是想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后他才看到自己被风卷起的衣袖。他将衣袖捋下,遮盖住手上的瘀伤,说:“打傀儡的时候被挠了几下。”
他的解释有一些敷衍,但是他的样子明显在拒斥继续聊这个话题。魏凤起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一朵雨云飘来,外面哗啦啦地下起了雨。他们关上了窗,回到了最初的那间房间。
香槟色的香薰蜡烛还放在桌子的中央,它在不知什么时候又被重新点燃了。桌上多出了几个盘子,盘子里面盛着洗净的紫葡萄、切片的西瓜,还有一碟饼干。苏尘拿着一个大包裹从二楼走下来,那是他们为魏凤起准备的迎新大礼包。
在那之后的发展有些出乎魏凤起的意料,两位修士——同时也是这家的主人——自顾自地跑去厨房准备晚饭了,把客人一个人丢在了会客厅。
如果我是坏人,还不在这段时间把锁妖阁里的值钱东西全部卷走。他们上哪儿哭去都来不及。
魏凤起想到,不禁感慨锁妖阁的安保比他想象中的差了好多好多——也或许这里的安保本身并不成问题,只是住在这里的住户有些心大。
他拆开了那个包裹,里面层层叠叠地堆了好多东西,有一套青色的道袍,一件软甲,还有一柄弯刀和一条长鞭。另有两瓶丹药,和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锁妖阁新人手册”。
魏凤起翻开那本册子,不禁莞尔。里面就像大学生的入学手册一样,在一点点官方的介绍之后,就印着周围好吃好玩的地方。看来天星阁的管理和OSSA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线。他们和后者比要亲民得多。
在魏凤起阅读那一本册子的时候,一只青白的手从地上伸了出来,往桌上摸索。它在那一团织物之中摸索了很久,后来终于往装丹药的瓶子探去。在它把瓶子纳入了掌心,就要爬下桌的时候,魏凤起抓住了它。
他用的力气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有点大,一个尖细的女声呼痛到:“诶呦诶呦!您就不能轻点儿吗? ”
他抓住那只手腕往上一拉,像拔萝卜一样从地板上拔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她只有一个抱枕那么重,赤裸的双脚是透明的,是一只地缚灵。
“丹药还你!快松手!你把我弄疼了!”女孩说。
魏凤起从她的手上夺回了丹药,然后把药瓶和新人手册一起放进包袱里。女孩跳到了沙发上,一边揉着手腕,一般看着魏凤起做这一切。她看着看着就扁起了嘴。
“上一个人刚来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把牧之送的东西宝贝得不得了,怎么都不肯让我碰。结果住了还不到半个月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把什么都扔在了这里。反正你也一样,用不了多久就要走的,走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带走。与其到时候让我去你的房间里捡破烂,不如现在就把药卖给我,我出一千五,你看怎么样?”
这只地缚灵看上去和前几天袭击魏凤起的那个女孩差不多大,但是她的眼中没有那个女孩那样的稚嫩和茫然神色,像是一个被锁在女孩身体中的熟女。
“这药很难买吗?”魏凤起问。
“有钱就不难。”
“那就请自己去买吧。”魏凤起说,“要是你没有钱,可以把你头上的那一根簪子卖了。”
地缚灵翻了一个白眼,说:“你看不出我是地缚灵吗?我要是能出去,还用得着来找你?我可不像他们,我有的是钱。”
“这药是做什么的?”
“治伤的。你用不到。”她顿了一会儿,说,“有牧之在,他不会让你受伤的。”
“你好像很信任他。”魏凤起说。
“他很强。”地缚灵说。她拿起了一串桌上的葡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你不用问得太清楚。你不会在这里呆得太久的。在你之前他们请过四个人来这里帮忙,最长的一个呆了不到一个星期。”
她好像对这一点莫名地自信。这种自信让魏凤起有一些不愉快,因为他觉得他自己并不讨厌这里,至少没有先前他预料中的那么讨厌。在他的心里,隐隐地希望自己可以在这里呆得更久一点。
“他们为了迎接你做了很多准备。在阁里搞大扫除,去超市采购的,还把这个月阁里的经费都花在了给你买装备上。你大概能看出来,他们的经济状况不算好,为了给你买一身还过得去的衣服,牧之笨蛋把自己这个月的药钱都贴进去了。反正你要走的,我看不过去,觉得不值得。”
“他的药钱?”魏凤起问。
“你看到他身上的伤了吗?牧之身体不好,受伤之后很难痊愈,一定要抹药膏才行。自从锁妖阁的妖异出逃之后,他们出外勤的次数就增加了很多。他库存的药膏都用完了。药钱又贴给你买了装备。我看不出来你有哪里值得他对你这么好。就算你长得漂亮,小笨蛋又不是看脸的人。而且,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走的。”地缚灵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苏尘和牧之就在厨房中忙碌,魏凤起隔着门,能看到牧之的背影。魏家自魏凤起父亲那一代就多出了一条家训,不能得自己不应得的东西,不能平白受别人的恩惠。他和牧之相识还不过三天,如果牧之仅仅因为魏凤起来锁妖阁帮忙就对他这么好,那实在有点过,超出了魏凤起赢得的范畴了。更何况,魏凤起不是来锁妖阁帮忙,而是来卧底的。
“那两瓶丹药,你是抢来替他疗伤吗?”魏凤起问。
“难道你觉得一只鬼魂需要丹药?”地缚灵小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魏凤起问出的是一个大傻话。
他或许习惯了地缚灵小姐尖刻的说话风格了。他拿出了一条手帕,揭开包裹,取出那两个瓷瓶,然后将瓶里的药丸倒了一半在手帕里。他向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确认那二人都还背对着他们,然后他把手帕叠好,交给了地缚灵小姐。
“你拿着。别告诉他你是从我这里拿的药。”
地缚灵小姐看了手帕一眼,一把夺过了它。“还用你说。”她扔下这句话,然后就消失了。
“在发什么呆?”牧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
魏凤起收回了看向地缚灵小姐的空椅子的目光,说:“在想你们为什么要为了做饭而把我这个客人晾在这里这么久。为什么不叫外卖,或者我们干脆出去吃? ”
牧之端来的是两碗面条,咖啡色清澈的面汤,小麦色的面条,上面盖着两颗青菜,两块煮得烂熟的牛肉,还卧着一个荷包蛋,晶亮的油花上缀着翠绿的葱花。他把一碗面放在魏凤起的面前,另一碗面放在了先前苏尘坐的那个位子上。
“因为你已经不是我们的客人了。你现在是我们的同事。”牧之说。
魏凤起发现牧之很喜欢笑,总是笑得很软和,很软和地笑着,说一些很软和的话。
苏尘也从厨房走了过来,他端着一盘炸藕盒。他把菜放在桌上,在上午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们只有两副碗筷。
牧之侍立在苏尘的身后,只要他换上一身西装,再在肘弯上搭上一条毛巾。就能摇身一变,充当苏尘的男仆,或是管家。
“我不饿。”牧之说,“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好吗?我们想请你看星星。”
看星星?
魏凤起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已经快要八点了,暮色已深,在砖墙和藤蔓的遮挡下更是只能望见室内景象的倒影。但是依旧能辨出哗啦啦的雨声。
“这里在阴雨天也能看到星星。不论有多大的云雾。”牧之说。
“留下吧!留下吧!留下来看星星!”苏尘咬着一个炸藕盒,起哄到。
他留下了。
在用完晚饭之后,苏尘和牧之让魏凤起先回房间休息。魏凤起顺从地回到了房间,但是他并没有休息。他再次打开了那个包袱,试了试那一件青白双色的天星阁弟子服。
命运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魏凤起这一生中第一次穿上天星阁的弟子服是在这个房间,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成年,还是一个满脑子绮丽幻想的孩子。他将弟子服从身上脱下,揉成一团之后扔地上,再狠狠地踩在脚底,也是在这里。那也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脱下了弟子服之后,他换上了黑色的正装,去出席一场葬礼。而在十几年过后,又在同一个房间,他又穿上了弟子服。
在夜半之后,牧之敲响了魏凤起房门。他拿着一只蜡烛,站在房间的门口,脸上依旧带着那样淡淡的笑容。
魏凤起下楼的时候以为牧之会将他往庭院之中引去,但是牧之却把他带到了地下室。
他们走过了一道很长的走廊,走廊中没有一盏灯,只有牧之手中的蜡烛发出淡淡的光芒。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门。牧之推开了门,门外是一个露台。那个露台漂浮在空中,四围都是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