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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1章:侦探俱乐部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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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密室显然很久没有人进来了,随着门被推开,沉寂了许久的空气倏然流动,扬起厚厚的灰尘。无论是有准备的裴仲宁,还是跟在后面的裴温,纷纷呛吸入肺,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随着灰尘渐渐散去,裴仲宁拉亮灯线,照出密室的模样。房间格局一目了然,是个不大的长方体,两侧放满了柜子和壁橱,中间摆着一张老旧的长条木桌。因为时日太久,整个房间都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裴仲宁掩住口鼻,根据记忆打开几个柜子翻找,试了好几次才找到想要的东西,几个土烟雾弹,一条盘了几圈的鞭子。
裴温注意到鞭身上密密麻麻固定着许多铁蒺藜,那些尖刺都非常细,可以想象能够如何轻易划破皮肤。
带尖刺的鞭子,杀伤力不会比带血槽的刀更大,视觉效果上却惊悚得多。她不由摸了摸胳膊,感觉凉飕飕的。
随后裴仲宁从某个柜子里抱出一个巨大的桶,桶表面的颜色很深,又因为过于古旧,难以辨认出材质。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液体,放到地上时发出咕咚一声,听起来很是粘稠厚重,听起来像一大桶油在晃动。
这间密室看起来已经很久无人踏足,而这桶液体竟然保存得如此完好,丝毫没干涸。裴温忍不住凑过去,“这是什么?”
裴仲宁没说话,打开两个卡扣,把最上面的盖子掀开放到一边,里面还嵌着一个掀盖,并且用胶封得很严。他瞄了一眼裴温的靴子,“刀给我。”
裴温赶紧抽出短刀递给他。
先用刀尖在盖子外围划了一圈,而后他换了一把圆头顶锥,慢慢将掀盖挑开,沉声道,“屏住呼吸。”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刺鼻的酸苦味,伴随着说不清的、仿佛发酵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开来。那味道强烈得难以形容,堪比生化武器。
裴温赶紧捂住口鼻,可那味道无孔不入,让人忍不住反胃。
就连裴仲宁也被熏得停顿了片刻,不过他很快适应这股味道,拉开旁边的抽屉,随手抓起一大把注射器,大概有十来只,分别抽取足够的液体,又将鞭子整个浸入桶中,搅了几下提起来,悬在桶口上方,让多余的液体滴滴答答流回桶中,一点也不浪费。
裴温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捂着鼻子,声音嗡嗡的,“这是什么?”
“苦檀子提取液。它是流怪的克星,能让他们麻痹和休克。”裴仲宁手上动作不停,抽空解释道,“如果被流怪抓住,可以趁其不备将苦檀子提取液注射进他们的身体,流怪就会任人宰割。那几个烟雾弹里也混有苦檀子粉末,效果没有提取液那么好,但胜在方便使用,足够让人暂时脱身。”
裴温将这些记下,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当然不是。”他换了只手拿鞭子,示意裴温去看那些没打开的柜子。
裴温依言走过去,打开那些柜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不禁咋舌。除了另外几大桶苦檀子提取液之外,还有许多装满了液体、膏体和粉末的瓶瓶罐罐,以及各式各样的老式武器,数量比她知道的外面那个木柜里翻了好几倍,有许多她见都没有见过,看起来像武侠小说里的暗器,密密麻麻塞满了这些大柜子。
她惊呆了,“我们家私藏了这么多武器?”
虽然退役了,裴仲宁仍然遵纪守法,“私藏”这两个字可太严重了。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辩解道,“这是祖传的。”
祖传的、纪念品、遗物什么的,怎么能算私藏呢,顶多算继承。
裴温拿起一把长矛一样的武器,顶部分成三个岔,表面锈迹斑斑,“这是三叉戟?”
“嗯。三叉戟是鱼叉的一种,刺入流怪的身体不容易被挣脱。”
作为陵鱼的变异体,流怪很多地方和鱼一样,没有痛感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也会感受到痛苦,比如声波带来的痛苦仅仅只是“痛苦”,是直接作用于内在的,更像是一种化学或精神层面的伤害,一种折磨。比如用锤子猛烈敲击一个人的头,这个人在第一时间最直接最根本的感觉是“我的头要裂了”,而非“好疼”。
单纯的物理伤害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身体强横的流怪即便被长矛钉住,也可以靠挣扎和旋转挣脱。相比之下,三叉戟是最有效的武器。
裴温盯着倒钩上干涸的血迹,那些暗红色深深渗透进去,几乎和铁锈融为一体。她甚至可以想象矛尖刺入身体,倒钩勾住血肉后退出,鲜血飞溅,凝固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环视四周,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武器——用来对付流怪的武器,而且显然不是一两年就能累积起来的规模。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以前一直以为家里那些武器是打猎和防身用的,因为神女镇不像繁华大都市那么安全。它是个偏远小镇,有动物袭击,有自然灾害,当地人防身已经成了习惯。可看看这个密室,各类数不清的武器,无一不在说明流怪曾是多么巨大的威胁。
如果可以,裴仲宁当然不愿对侄女提起这些。流怪已近乎退出历史舞台,这些对付流怪的手段也被尘封,密室里的东西只是以防有朝一日他们卷土重来,人们至少不会手无寸铁的去战斗。
他不希望裴温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长大,不想让她知道那些嗜血的怪物真的存在。即便流怪偶尔会在暗中伸出爪牙,他也自信能将她保护好,安然无忧地长大,嫁给心爱的人,离开这里,去远离湖河的、安全的城市居住。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尽量简洁地讲述了流怪的传说。那些传说其实已经残缺不全,无非是他们嗜血、吃人、攻击性极强,而且似乎神女镇在建镇之初就和流怪有说不清的渊源,但真相早就飘散在时间长河里,没人说得清了。
裴温摩挲着粗糙的铁器,抬起头问,“这么说神女镇上家家户户都建有这样的密室,用来抵御流怪?”
“差不多。不过这些都遥远不可追溯,年轻人早就不信了。再加上老一辈的人不想制造恐慌,只将这些传给每一代长子,万一将来流怪卷土重来威胁到小镇,这些密室便能派上用场。”
这是世世代代的传承,非一朝一夕所能积累。
裴温确实为此惊叹,但她心里惦记着雷家明,将三叉戟放回原处,忍不住催促道,“仲宁,我们快点去找家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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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下定决心前去寻找,裴仲宁就不再拖延,选好武器后将密室落锁,入口处恢复原样。二人将随身携带之物检查了一遍,确认无遗漏后动身前往东湖。
车开到东湖附近的堤坝上便没了路,只能步行穿过一片林地。下车时裴温看到不远处停着几辆车,应该属于前来搜救的镇民。
她一觉起来日头已过正午,又在密室耽误了不少时间,没想到还能碰上搜救的人,不禁松了口气,至少说明他们还没放弃。
结果才走没几步,二人就遇上了正原路返回的一行人。裴温眼尖地看到被人背在背上的雷家月,脑袋软软地垂着。
她几个跨步冲到旁边,先是叫了声“家月”,转头焦急地问其他人,“她怎么了?”
镇长姓陈,四十多岁,平时旱烟从不离手。可这会儿气氛太低沉了,他摸了摸揣在怀里没点的烟杆子,“人没事,就是晕过去了。”
至于为什么晕倒,答案显而易见,“我们绕着东湖走了两圈,什么线索都没有,在雷家明落水附近的地方打捞也一无所获。”
“女娃娃受不了打击,当场晕过去了。”
这一行人往回走,分明就是搜救无果决定放弃,怪不得雷家月会急怒攻心地晕倒。
彭子默和魏然使劲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土里。刚才故地重游,他们均想起雷家明被拖下水时的惨叫,甚至不敢靠近湖边,更别说下水一探究竟了。
顾不上体谅他们羞愧复杂的情绪,裴温一把抓住面色苍白的男孩,“走,带我去家明落水的地方。”
彭子默身体一抖。镇长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被抓住的手臂上,语气不甚赞同,“裴温,你想搞哪样?”
“陈叔,我得去家明落水的地方看看,说不定人还能救。”
“你这个女娃儿,糊涂!”陈镇长重重地说,“我们一群人,要是能救难道不救他?湖边连个影子都没有,拿网也捞不上来,是真没法子了。”
“水下呢?可以潜到水下看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镇长打断了,“莫要胡说,那可是东湖,能随便下吗?!”
“但家明就是掉进东湖了,不下去怎么找得到他?”
“那也不能下!东湖深得探不到底,下去了蔫能有命上来?”
“可是彭子默他们亲眼看到雷家明被拽下去了!就算他死了,我们也得把他捞上来!”
镇长见她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听,不由也恼了,拽过旁边一个人手里的渔网,哗啦一下抖开。随着他的动作,水珠扑簌簌落了一地。
平时和蔼可亲的镇长把渔网往地上一扔,语气带了三分火气,“你自己看!全是水,我们捞了半天,没有人偷奸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