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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1章:侦探俱乐部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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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或许有吧。”流仙懒懒答道,“你可以自己动手,将人类转化成流怪。”
闻言,他的心砰砰跳起来,“要怎么做?像你一样吗?”
他和流仙不一样,他知道。流怪只是流仙的衍生物,不是陵鱼,也不配生活在仙山。他只是嗜血的怪物,如果不是曾经为人又苦苦压抑着本能欲望,他早就吃人了。
距离变成流怪已过去了两百年,他依旧是眉清目秀的少年模样,流仙也依旧姣好动人。但他从未忘记她说过关于寿命的那些话,意味着她的寿命快走到尽头。
在此之前,他要尽可能从她口中套出更多有关流仙和流怪的秘密、能力,以及一切。在未来某一刻的危机中,都可能是他保命的手段。
流仙朝他扔过来一个东西。他下意识接住,还没等看清是什么,就在下一秒闻到令人厌恶的腥气。
不,不仅仅是厌恶,还有惧怕——那是一小把扎在一起的鱼腥草。
他身体猛地一弹,像扔烫手山芋一样甩掉鱼腥草。然而——已经晚了,他的眼周顷刻间长出密密麻麻的鱼鳞,与此同时,嗜血的欲望从胸中升腾而起。
人类可以做尽残忍之事,却决不能承认怪物之名。就如同他,明明接受了流怪的身份,对鳞片却深恶痛绝。
他惨叫一声,捂住双眼,似乎想遮挡眼周的鱼鳞纹,口中锯齿状的獠牙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
“你干什么,疯了吗!”
那獠牙着实瘆人,配上他清秀的脸,反差被拉到最大,显得惊悚又丑陋。流仙却不以为意,她的尾鳍搅动着河水,水波将她的倒影撕碎又重组,“鳞化的时候,把你的肉喂食给人类,他们就有可能成为流怪。”
他拼命压抑着身体里躁动的嗜血欲望,好半晌才安抚下去。理智回笼,他回忆刚才听到的话,有一点不明白,“有可能是什么意思?转化是有几率的?”
“每个人的身体强壮程度不同,只有强壮的身体才能被同化,弱者只会被杀死。”
“可我以前的身体也不好……”他喃喃自语着,突然反应过来,眼周的鳞片因愤怒而微微翕动,目光里几乎射出刀子,“我那时候有可能会死,而你竟然没告诉我?”
他身上溢出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凶戾之气,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竟然这样对我。"
“因为你不会死。”流仙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迸发出的凶狠失控,对此毫不在意,漫不经心道,“流仙的血肉,转化率百分之百。而你,流怪,血肉的转化才是只有几率。”
也就是说,她当初转化他,是百分百会成功,并不是拿他当试验品。
得到这样的回答,那股凶戾的气息散去了。流仙讽刺地笑了笑,这宛如野兽的反应,还当自己仍然是个人类?
少年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垂着头思索这句话。也就是说,如果他想创造同伴,就要去冒害死人的风险——但凡有一次失败,他就是在杀人。在尝试创造同伴的每一个过程里,因为不确定的几率,他都要饱受良心谴责。
每一次都是如此。
不,他不会这么做。他绝不会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正因为自身年少时饱尝命运残酷的玩笑,才更深知能够活下去是多么美好。
他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恪守自己的行为不逾矩。
直到后来漫长的孤寂如同海水灭顶,他抓不住任何浮木,摇摇欲坠,在绝望中被淹没。连同被吞噬的,还有作为人类的怜悯之心和最后坚持——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暗河中度过了不知多少年岁后,他终于迈出了制造同类的那一步。
不记得失败了多少次,也不记得死了多少人。最开始他尚能感到愧疚,但麻木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当流怪的传说在河泽一带蔓延之时,他已经完全丧失人性,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至此,流怪终于沿着江河湖海,延伸到世界每一个角落。
对水的依赖,决定了流怪注定和伴水而生的鱼腥草纠缠不清,而这意味着随时都有鳞化的可能。鳞化的流怪嗜血残忍,要是恰好有人不幸路过,十有八九要命丧其口。
在漫长的争斗中,人类慢慢摸索出流怪的弱点。借助各种道具,逐渐从单方面被猎杀变得拥有抵抗之力。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反抗流怪的队伍中来,他们往流怪居住的湖河倒入成吨的盐,寻找他们的踪迹,大范围引炸苦檀子烟雾弹……经历许多次围剿之后,流怪数量锐减,不得不面对被人类反杀的局面,龟缩一隅,不敢再放肆出现在人类居住区。
当然,这没有改变人类依旧是弱者的事实,毕竟强大的身体从来才是生存的根本。但人类确实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定的胜利——流怪离阳光下的真实世界越来越远,以至于人类后代只能在传说中听到这两个字。
因此,乍然听到仲宁说他见过流怪,裴温呆了呆。
“真的有……流怪?”她震惊到结结巴巴,不可置信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呆傻。
裴仲宁郑重点头。
自己的小叔竟然见过流怪——裴温试图消化这个新闻,不过很快发现了漏洞,“传说流怪残暴食人,你要是真见过流怪,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裴仲宁少见地沉默了下,“……只有我逃出来了。”
他声音低沉,裴温愣了下,注意到他用了“只”这个字。
所以过去发生了什么?仲宁的朋友、抑或战友死在流怪手中?裴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仲宁也没打算提起旧事,只道,“小温,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流怪身体强横,你去了也是送死。更不要说现在早就过了好几个小时,他已经不可能活着了。”
裴温急了,“我早不做晚不做,偏偏今晚做了这个梦,你真觉得这只是巧合吗?”她看着自己小叔的眼睛,提高声音,“不管那是预言也好,还是什么诡异的传达也好,家明很可能还活着!”
“就算他活着,你就能救他了吗?你去了,只是白白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
他固执得不可理喻,像那种最封建最不讲道理的大家长。但裴温知道,那全都是出自对她的保护之心。
她放软口气,“仲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家月是我最好的朋友,雷家明是她亲弟弟。如果今天易地而处,在东湖下落不明的人是我,而别人有机会救我,难道你会希望别人保全自身,选择袖手旁观吗?”
裴仲宁紧紧抿着唇,并没有被她的设身处地说服,固执地问,“即便可能搭上你自己的性命?”
裴温握住他的手,“我对雷家明并无男女之情,但我不能对朋友见死不救。他是我们认识的人啊,不是新闻里的陌生人!仲宁!明知可为而不为,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她言辞恳切,“我不想成为那种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
裴仲宁仍然紧皱眉头,“你知道这根本不一样。你去了,面对的是流怪,他们比杀人犯还要凶残,这是种族差异。”
面对杀人狂徒,普通人尚有一搏之力。可那是流怪,人类在流怪面前,就像老鼠之于猫,就像三岁孩童在成年老虎面前,只是食物而已。
他有心阻止,却不知该怎么说服她。道理浅显,人命却关天。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良久,他叹了口气,“罢了。”
转身向储藏室走去,“你等等,我拿点东西,和你一起去。”
这便是妥协了。他拦不住这个侄女,又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去送死。与其被她逮到机会偷偷溜出去,还不如跟她一起,起码能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真遇上危险,哪怕救不了,他还能以身替之。
裴温知道自己这是逼着仲宁妥协。虽然对这样逼他感到愧疚,好在结果是好的,能够去救人,她仍旧松了口气。仲宁对她而言如兄如父,得到他的支持总比偷偷溜出去好。
既然他答应了,她便好奇地跟了上去,“什么东西?武器我都带了。”
他没避讳,抿着唇走到三楼后,当着她的面将储藏室的柜子挪开,露出后面一扇暗门。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里还有暗门!”裴温惊呆了。
裴仲宁苦笑一声,没说话,伸手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