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雪意迟》夏长安

7、第 7 章

　　星夕是一家会员制私房菜馆，据说常有明星来这里吃饭，但从没被狗仔拍到过，可见其私密性。
　　如果不是薛迟，我大概连这家店的大门开在哪儿都不知道。
　　而现在，我正和薛迟坐在星夕的包间里，品尝一壶据说售价5888但薛迟是黑卡会员所以免费送的花茶。
　　这个包间从落地窗看出去是一个精致的人工湖，虽是冬日，却打理的生机盎然。
　　灯光巧妙的照亮湖面，景致隐约可见，不刺眼不媚俗。
　　喝着茶看着景，很快就有一盘一盘的菜肴送上来，看造型就知道价格不菲。
　　薛迟示意我尝尝看，我也不客气，挨个菜尝过来，不得不说，贵有贵的理由。
　　但是，贵到类似5888一壶花茶这种价格，对我这种生活层次的人来说，确实也不值得。
　　赵慎、薛迟，他们是一类人，基本上不为钱发愁。
　　而他们道歉的方式也很像，都是用钱砸。
　　这种实在的道歉方法，有时候对我这样的俗人，还真挺管用的。
　　吃了一会儿菜，我再想想昨天到现在自己跟薛迟生的气，好像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归根到底，还是我自己太在意了。
　　薛迟是我少年时代的好朋友、同伴，即使十年未见，也能激起我对年少时的回忆，不然怎么会做了那几个高中时候的梦。
　　因为对这个朋友在意了，所以才会对他满不在乎自己身体、对我拒之千里的态度感到生气。
　　其实，这是我自己的错，薛迟什么也不知道，我根本没道理跟他发脾气。
　　“今天那个农场……”薛迟突然开口了，“你觉得怎么样？”
　　“从我了解到的设想来看，很棒。今天过去我也看到周围环境，如果能把设想落实到百分之八十，就一定能成功。”我实话实说。
　　“关于农场的设想还在完善中，你有什么想法，无论是整体的还是细节的，我都需要。”
　　“算了，我又不是专业人士。等你们建好，我才能发挥我的本职，把宣传推广做到位。”我虽然很喜欢这个农场，但毕竟这是甲方的商业项目，我不可能提一些私人的喜好去影响大局。
　　当然，我也影响不了大局。
　　“虽然农场目前设定是商业项目，但是商业项目也是要有受众买单才能成功。所以作为受众，你的意见也很重要。”薛迟不知道怎么了，在这个问题上很坚持。
　　行吧，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推辞，于是简单说了一些我个人的想法和建议。
　　薛迟听得很认真，有几个地方还让我深入解释一下。
　　说到最后，我甚至感觉自己像个甲方，薛迟仿佛在以我的喜好给我做定制设计。
　　虽然是个错觉，但是，当甲方的感觉，太爽了。
　　茶足饭饱各回各家，我简单给房子做了卫生，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兴致勃勃给第二天中午做了便当放进冰箱。
　　等一切完毕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洗漱躺下，手机都没玩几分钟就沉沉睡着了。
　　梦境如约而至。
　　是在飞驰的大巴上，我转头看周围，我的同学一个个都睡得东倒西歪。
　　我认出来，这似乎是高二暑假那次集体旅行。
　　高二的暑假，只有两周。
　　因为即将到来的高三，学校和家长觉得两周甚至都有点长。
　　班里当时有一种“噩梦”到来前的疯狂，班长提议自发组织一次集体旅行，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不过最终出行的，却只有十几个人，其他人因为种种原因被迫临阵“叛逃”。
　　虽然人不齐，大家还是很开心。
　　毕竟难得和同龄人出门玩，还会在外面住两晚，对平时牢牢被学校和家长看管的我们来说，太幸福了。
　　目的地是临市的一个度假山庄，是班长的舅舅开的，几乎算是免费对我们开放。
　　车子停下来，大家迷迷糊糊拎着包下车。我看到自己从后排走过来，精神奕奕。
　　是了，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旅行，极其兴奋，一路上都在看窗外，一分钟都没睡。
　　当时薛迟坐在我旁边，压低帽檐几乎睡了一路。
　　然后我就看到薛迟了，他跟在我身后下了车，浑身散发着起床气。
　　这梦连续做了几天，我也摸到点规律：梦里我的视角是跟随伊春的，基本上我只能在伊春身边一米范围内，远了就走不动。
　　伊春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把大家的座位都扫视了一遍，发现没有落下东西的，这才下车。
　　梦里我看看伊春神采飞扬又周到细心的样子，不禁有些鼻酸。
　　她一向就是这么会为他人着想。
　　和我记忆中一样，进了度假山庄办理好入住，大家约定先回各自房间整理，半小时后餐厅集合。
　　因为女生人数刚好是单数，伊春是一个人住一间。
　　她很快收拾好东西，然后出门上楼，敲响了一间房门。
　　门打开了，我看到自己露出颗头，身体藏在门后。
　　“别进来别进来，我们在换衣服。”
　　“暮冬时，薛迟，你俩也太慢了。我先去餐厅咯。”伊春摆摆手转身走了。我的视线也跟着她，很快到了餐厅。
　　这个梦到目前为止，和我的记忆一模一样。
　　几分钟后我就会来到餐厅，对着丰盛的自助餐露出“土包子”一般的表情。
　　而薛迟几乎是在所有人快吃完的时候才来，当时他说没睡够想补个觉，所以我就先来吃饭了。
　　后来大家集体出游，渐渐就分散成了三四个小团队。
　　我和薛迟、伊春三个人走到了一处草场附近。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在梦里看到这个草场，还是被美的定住了神。
　　稍微有点起伏的地形绵延到远方，形成一张茸茸的绿色毯子，近处的草地里能看到五颜六色的野花，远处就只能看到满眼的青绿。
　　白色的篱笆圈住草地，有几栋小小的童话城堡一样的房子在草场中间安静矗立。
　　而房子背后，几株高大的橡树枝繁叶茂，在夏日的风中轻轻摇晃。
　　阳光把这一切照的闪闪发光。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这不过是个稍微有点心思的简易版美式乡间农场，但对当时的我来说，这里美得像一幅油画。
　　梦里的我贪婪地看了很久，然后呆兮兮地说：“太美了吧。”
　　伊春也觉得很美，说帮我拍照，我拒绝了，觉得自己不配破坏这么美的画面。
　　我倒是帮她拍了几张。
　　薛迟插着裤兜，只是催促我：“快点儿，热死了。”
　　我们围着草场走了一圈，如果不是看薛迟热的脸都红了，我真想翻过篱笆，到橡树下和房子周围看看。
　　薛迟特别怕热，这种天气肯和我们出来玩，已经很不容易。
　　梦里的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充满向往地说：“真希望以后我能有个自己的农场。”
　　伊春问：“怎么你想当个农民吗？”
　　“农民怎么了，你不要看不起农民，要当好也是需要勤劳和智慧的。”我解释。
　　伊春笑了：“我可没有看不起农民，我自己还想去山里支教呢。”
　　“真的吗？第一次听你说。”我有点意外，我一直以为伊春以后是会去当律师之类，她的性格十分有正义感。
　　“我也是第一次听你说想当农民啊。”伊春冲我眨眨眼，然后扭头问薛迟：“薛迟，你呢，以后想做什么？”
　　薛迟沉默半晌，在我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赚钱，支持你们的理想。”
　　我和伊春哈哈大笑，嚷嚷着要录下这句话，防止他以后不认账。
　　——
　　梦醒了。
　　我知道梦醒了，却不想睁开眼。这个梦太温暖，太让人留恋。
　　好想再看看那时候的伊春，那时候的薛迟，还有自己。
　　但醒了就是醒了，再留恋，梦里那明亮的场景也渐渐散去。
　　这个梦，我可以确信，是一段记忆。
　　只是这些年我不太回忆往事，尤其是最后我们三个人的那段对话，我几乎已经完全不记得。
　　但是一旦梦到，每一处细节都很快想起来了，区别只是梦里我是通过伊春的视角去看的。
　　就算再迟钝，我也该察觉到问题了。
　　最近的这些梦，和伊春有关系吗？
　　每个梦都是伊春的视角，那或者可以说，这些梦都是伊春的记忆？
　　我不敢细想，如果真是伊春的记忆，先不论我是如何梦到的，想想昨天那个梦里的内容，就能让我魂飞魄散不敢相信。
　　但如果不是伊春的记忆，今天这个梦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闹钟才响。
　　周一，还得上班，梦的事只好先放一放。
　　到了公司，我原本想再联系赵慎，打听一下农场项目到底怎么回事。毕竟最新一个梦境让我想起自己当初明明白白说过想要一个农场的事情。
　　而目前就有个农场在我面前，薛迟让我提设计意见，赵慎让我全盘做主策划推广。
　　不是我自作多情，只是，不由得会多想。
　　但还没来及打电话，副总就召集大家开晨会。
　　会上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我们拿下一个新项目，而新项目会给到我所在的二组，由我负责策划。
　　我们公司有五个平行项目组，一组二组偏向地产类项目，三组四组偏向快消，五组一般负责公关活动类，算是其他四个组的辅助。
　　副总刚一宣布，一组总监就懒洋洋地说：“平时有新项目都要我们几组协商后分配，怎么今天就直接定了。”
　　副总瞟了他一眼：“项目来得急，昨天老板亲自定的。”
　　一组总监不说话了。
　　我也明白一组总监的不满。通常新项目都会给手头活儿少的组，最近公司合约到期了一个项目，因为一些失误丢了一个项目，两个之前都是一组负责的。
　　所以当下，一组的人员相对有空档，结果新项目却给了我们组，任谁都会觉得不太公平。
　　不过，我是小角色，任务分配到我这里，我用心做就是。
　　听到一组总监的话后，我在心里默默想：这项目多少也是有我几分面子才拿到的吧，给我们组不是理所应当。
　　刚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好意思，什么时候我也这么没皮没脸了。
　　不过还挺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