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抄》鲸鱼A

5、初现

　　展眉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发酸，手心和嘴唇下都隐隐作痛，把没有受伤的手臂横在额头上，看着床顶上熟悉的浮雕莲花，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寝宫。
　　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一般陈旺都会在床帏外伺候着，觉察到他醒了，就会上前掀开帘帐。但是今天等了好一会也毫无动静。
　　“旺子……咳咳……”喊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疼得厉害，像火烧一般。
　　展眉觉得有点不对，挣扎着坐起来，却听见门口远远传来一声：“圣上驾到！”
　　马上抓过一边的衣服匆匆披好，还来不及束起长发，眼角已经看见一双金绣龙纹重台履踏了进来。
　　展眉跪下行了礼，低着头揣摩皇帝的心思，看起来昨天果然出了乱子，只不过展夕这样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么！
　　头顶上的人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展眉，六子四女里，朕一向最宠你。”
　　展眉口里说着”孩儿不敢“，心里却有些冷笑：被皇后收养之前，不过是宫里最低贱的一株野草罢了，要不是皇上您即防着钱家这棵大树，又不得不依靠他们，我早就沦为宫斗的炮灰了吧。
　　昱武帝笑了笑：”起来吧，这里只有咱父子俩，今天就是顺路来看看你。“
　　展眉恭谨地站起来，发现居然真的只有他们两人，连贴身的大太监玉敏也没有跟进来。
　　”展眉啊，朕问你，你那五位兄长，你觉得如何？“
　　展眉一时间有些迷惑，昱武帝一直迟迟未立储君，现在的状况，是要试探钱家的态度么？
　　可是也很清楚，自己不过是钱氏宗族和皇权之间平衡的一个砝码罢了。不管怎样，回答标准答案就是：“祈王最年长，宅心仁厚，行事稳健；廉王才华横溢，博古通今 ；素王不拘小节，胸怀广阔；至于静王和安王，都有踔绝之能，实为贤才。”
　　昱武帝沉吟道：“祈王确实仁厚，却为人懦弱，廉王心性不宽，素王过于放浪，至于那展夜和展夕么……哼！”
　　展眉心中一凛，忍不住抬起头，正好对上昱武帝玩味的目光，然而两人视线相交，武帝完全呆在了那里，脸上的肌肉渐渐僵硬，表情充满了痛苦与惊恐。
　　“父皇？”展眉向前一步，高大的武帝竟仿佛孩子一般往后缩去：“你…你…滚！滚！！”展眉冲上去企图扶起他，然而武帝疯狂地挥臂打开，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展眉扑上去死死按住武帝，任凭对方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武帝痉挛了一阵，突然头歪向一边，不再动弹。
　　门上传来拍打的声音：“皇上？皇上！”
　　展眉抖抖索索地爬起来，几乎出于本能，嗅出了巨大的阴谋的味道。

　　俯身在不知道哪个偏殿中的灌木丛中，展眉使劲敲着头让自己冷静，门被强行踢开的一瞬间他从窗户翻走，凭借自己对禁宫的熟悉捡小路奔逃。
　　从皇子变为逃犯，也不过是一炷香的事。
　　看着自己披散的头发和灌木划出的血痕，展眉感到从所未有的巨大恐惧：谁安排的这一切？为什么是自己？这个网……有多大？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展眉俯下身，从灌木的缝隙里只看见一双黑色的软靴，边沿绣着银月。
　　银月……原礼人！
　　在大脑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宫中之前，身体已经站了起来：“礼人！”没有原因地，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原礼人却好像被吓到一般，直直地盯着他，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展眉的心一紧，但是原礼人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竟然回过了神：“你……怎么变成这样？”
　　来不及等展眉回答，原礼人像想到什么，一把抓过他向层叠的宫墙中挤去。
　　今日的皇城寂静得不正常，脚步在空荡的石板上发出回音。不知道跑了多久，原礼人突然停下来，展眉发现这是一个破败的园子，角落里的墙有一个不甚明显的洞。
　　原礼人将他推到洞口，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和几两碎银塞给他：“出去就是外面了，不要停继续跑！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展眉愣愣地，顾不得蹭一头一脸的灰，弯腰从洞口钻出去继续向前跑，原礼人的声音在身后回荡着：“离开京都！走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不敢回头……无论后面有什么，阴谋也好意外也好……已经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