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雨》唯唯君

2、２

　　〈二〉
　　结果，三天后，古名业终于又站到了这所医院的的大厅里，在里面踟躇了半天还是上了住院部。想直接去护士休息室去问，但又觉得没有理由，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奇怪。
　　“诶，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古名业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幼稚。其实，因为过去经常来看望舅母的缘故，自己在这里应该是算一个老面孔了，应该能碰到比较熟悉的护士吧。
　　“古先生？”一个纤细的女性嗓音响起。
　　是那天称舅母为青青阿姨的小护士，她应该是刚从病房回来，小推车上有几瓶空的液体瓶。她大大的眼睛望着名业，似乎在说“你怎么来了”。
　　古名业硬着头皮编了一些好听的托词：“那个我是想来了解下过去照顾过我舅母的医生和护士，虽然她过世了，可是还是要感谢一下大家的，所以……”
　　“哦。”小护士有些为难的望着古名业，“医院不允许收授病患家属的财物的。”
　　“我只是想知道曾经帮助过舅母的人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啦。”名业极力为自己找着借口，“那个，你有空吗？”这个姑娘应该姓林吧，听舅母说过的。
　　“一起吃个饭吧，林小姐？”看着少女吃惊的脸，古名业不死心的再次补充着。
　　该死，要是拒绝怎么办啊。名业有些不安的想。不过介于自己这张帅气的脸，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拒绝吧？
　　正想着，那个小护士果真红着脸答应了：“古先生，您等等，还有十几分钟我就下班了，我去换衣服。”
　　看着小护士有些兴奋的背影，名业长舒一口气，从口袋的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刚点燃，突然想起医院不允许抽烟的，便悻悻的灭掉了。此刻，已经有一道很生气的目光投向了古名业，他凭敏锐的第六感回了头，就看到一个看到一个医生正瞪着自己，但很快的，那个医生就立刻恢复一张扑克脸。
　　“拜托，只不过是一根烟嘛，况且我都熄掉了。”名业在心里忿忿不平的抱怨着。他也开始回瞪了那个医生，可是人家已经走向走廊的另一头了。
　　“真是讨厌的人啊，一本正经的干什么啊。”望着那个瘦长微驼的背影，名业在小声的咒骂着。
　　看到小林过来了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古名业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小林经过那名医生时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个人又回望了古名业一眼，然后不知说了些什么。讨厌，名业立马垂下了眼。
　　“古先生，走吧。”少女欢快的声音响起。
　　面对面的坐在名业和同事经常来的一家小饭店里，两个人更多的聊到的是关于舅母的事情。
　　“青青阿姨真的很温柔。”
　　“是啊，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温柔啊。”名业有些哀伤的轻啜了一口啤酒。
　　“我是新来的，总是出错。阿姨不象别的病人那样对我的笨拙抱怨，即使被我弄疼了也还是会安慰我……”女孩低下了头，名业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中。
　　“吃菜啊，别看这个店子不大，可东西很美味呢。吃吃这个嘛，别说我亏待你噢。”名业试图打破沉默，夹了一块鱼香茄子给女孩。
　　女孩子微笑着小口小口的咀嚼着菜。“你真是个很好的人啊，就象阿姨说的那样。”
　　“是吗？她都说什么啦？”名业象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女孩子，故意装出很吃惊的样子。
　　女孩子看了看名业，却是很认真的说：“阿姨经常提到你，她说你从小就很优秀。学习好，人品好，长相也好。是个善良的孩子……”女孩子又断断续续的提到了名业小时侯的一些事，那些由女孩子好听的嗓音描述出来的趣事，却象让名业感觉是在听别人小时侯的好玩的事，最后两个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名业突然有种十分幸福的感觉，因为自己和舅母相识时已经十五岁了，那些幼年发生的事情，应该是舅母向母亲或是外婆询问的吧。名业可以很肯定的相信舅母的确是关心自己，爱着自己的。虽然从过去就发现了，但今天却可以更加肯定了。
　　“她是真的爱着我的，不是错觉，她爱我，虽然不是爱情，但却又和亲情不一样。她爱我，舅母，你一直都这么在乎我，我是特别的，特别的。”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满足的甜蜜感觉让他有想哭的感觉。
　　“你知道阿姨每次在你走后最常说什么吗？”小护士用有点调皮的口气说。“‘我的外甥帅吧？是个大帅哥呢。’很得意的向我们夸耀呢。”
　　“呵呵，呵呵。”两个人又笑了起来。
　　晚上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名业还是兴奋不已，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自己多年来的暧昧的心情在小护士的一句“你肯定对她是个很重要的人”中得到了释放。
　　当然，名业也拐弯抹角的套出了那个白医生的消息。
　　白洁，男，34岁，W医大毕业，未婚，刚从外地调到本市，目前在A院心脏内科。名业在脑子里大致那个医生的资料过了一遍。
　　“切，变态老男人一个，名字那么女气，那么老还没有结婚。”名业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怪不得没有印象，原来刚调来呀。”
　　据那个小护士讲，这个医生脾气有些古怪，不是很喜欢说话，不过人还是不错的。后来小护士还加了一句，“就是今天在走廊里我向他打招呼的那个啦，有印象吗？”
　　其实下午那张脸名业还是记得很清楚的，眼睛细长，不知是本来就这个样子还是没有睁开，鼻子象鹰勾一样，嘴唇很薄，总之是一张很平庸的男人的脸，甚至有点懦弱的感觉。再加上有点驼的背和恶劣的性格（名业认为的），简直一无是处。恩，再想想，那个男人头很小，头发也不很整齐，个子很高，快190公分的感觉，很瘦，不，太瘦了……
　　“啊~~~啊~”，越想越厌恶，名业立刻终止了自己的回忆。起身去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满满一杯。“希望能快点睡着吧，明天还有工作呢。”名业小声祈祷着。终于在饮下牛奶的半个小时后，古名业睡着了。
　　第二天，古名业对自己说：“忘了那个白洁吧，果真是个讨厌的人物啊。”
　　几个月后的生活继续了无生趣，已经是秋季了。名业每天还是不辞劳苦的工作着。一心想为小弟多存些钱，母亲打电话笑他说，小业对我们都没有对景景那么好啊。
　　名业却在暗自想，弟弟是舅舅舅母的孩子啊，再说长兄若父，至于你们，我当然也会照顾啊，再说你们也没有用到我啊……就这样，名业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的理由。然后在最后他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哥哥并没有对这个年幼的弟弟表现出象自己这样的热情。哎，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要是都象他那么冷血，小景就太可怜了，我就特殊一点吧。总而言之，古名业总能为自己找出理由来。
　　“小业，最近总是无精打采的啊，工作太累了吧？还是失恋了？”下午同事的这句话不由得让古名业内心不平静起来，“女朋友？是N久以前的事了，谈不上是失恋了，可其实一个人的确是挺寂寞的。”
　　古名业用被子压住了自己的脸。“哎，真是的。的确很没有意思啊。”
　　“如果有个好女人出现，就和她结婚吧。也会有点意思的”古名业有点自暴自弃，完全忘记自己只有26岁，结婚？有点早吧？
　　对于古名业来说，从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在大学时主修的是市场营销，所以当时应聘这家公司的时候，一直都想进入营销部，可是最后却进入了总务部，这让当时的他很失望，但最后也就释然了，专业不对口，似乎也已经是司空见怪的事了。这家公司是重要经营进出口贸易的公司，本来古名业会以为自己的工作会很轻松，可是，当他发现摆在自己面前是每天必须核对的帐务，货单和有时还必须亲临现场的督导，他就明白其实总务的工作并不比营销不轻松多少，而且对于公司也是非常重要的，他就更加珍惜自己的这份工作了。薪水不低，而且也能够锻炼自己，当然要认真做了。于是，古名业当年就是以这种心情投入了工作，现在他在总务部差不多可以算是骨干了，部长也非常赏识他的认真态度，大家私下都在传言，可能不久古名业就可以被提升为副部长了。古名业也对此略有耳闻，但是他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想法，只要薪水能提升就好了。
　　可是，让古名业万万想不到的事，在十一月，部长突然对他说，要把他调到营销部一段时间，这令每个人都十分的吃惊，但是名业也没有一点意见。因为，他对自己目前的工作也有一定的倦怠感，况且，也并不是不回来了，暂时换换心情吧。
　　部长在名业离开的时候，很神秘的拍拍他的肩膀：“小子，这一段时间可要好好干啊！”
　　来到营销部的第一天，那里的部长就给名业拜托给了一个老资格的职员，那是一个30岁上下的美丽女性，那个女人看起来其实一点都不象超过三十了，但是她有一种很成熟的气质，让人不能把她归类于20多岁的年轻女人。名业感觉自己有些为这个女人所倾倒，可能，他本来就很容易被年长的女性吸引，只是一直没有碰到这么合适的。
　　每天，他都和这个叫KELLY的女人一起跑业务，经常接触一些外国公司，他为她的流利的英语和日语赞叹不已。自己过去和外国客商的接触，谈话也知识涉及一些简单的货运交涉，象KELLY那样几乎全外语的谈生意，自己是没有见过的。名业开始有点想来追求这位女性，可是在一次次的观察中他发现，这个女人的感情世界似乎是不允许别人介入的，在这个世界中，她并没有象在工作和生活中那么好相处。
　　所以，名业很快的就放弃了自己追KELLY的念头，他想，虽然KELLY似乎没有男朋友，但可能应该有很喜欢的人吧。“我还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
　　在以后的工作中，名业就只把KELLY当作同事和朋友看待了。
　　这一天，名业和KELLY刚刚从一家日本公司回来，谈妥事宜已经是晚上了，KELLY坐在名业的车上，突然叫了一声，看了看表，对名业说：“我有个约会，我竟然忘记了，都晚了半个小时了，先不回公司了，送我去A酒店好吗？”
　　名业把KELLY送到了那里后，看到KELLY走进了饭店的大厅，坐到了临窗的一个位置上，她对面的人，等等，好眼熟啊！
　　开车回去的路上，名业一直在想那个人是谁，突然想起来，那个不是白洁嘛，那个医生。名业不由得笑了起来，难道，他就是KELLY的恋人吗？真没想到呢。
　　就是在这种觉得很好笑的心情中，名业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用很不熟练的英语向名业询问KELLY，原来是下午的那个公司，合同中还有些小问题需要修改，对方说KELLY的电话无法打通，麻烦名业联系一下。
　　名业试着打了一下KELLY的电话，果真关机了，名业只好拐回了那个酒店，心想着可能要打扰那两个人的约会了。
　　他来到KELLY的面前，用最快的速度解释了突发的状况。KELLY一脸为难的望着对面的那个男人，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去打个电话。”就出去了。
　　古名业很自然的坐在了那个男人的对面，果真是白洁，这个男人正用很焦虑的目光看着在外面打电话的KELLY。名业突然有一种快感，看这个男人落难的样子似乎真的很好玩。
　　今天这个白医生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也很整齐，看来是为这个约会准备了一番呢。古名业环顾了一下四周，心想，选的饭店也是蛮高级的嘛。
　　过了一会，KELLY从外面回来，面带难色的向白洁解释着：“突然有工作，对方说明天就是周末了，所以必须在今天解决掉，不好意思了，白洁。”
　　那个男人红着脸说：“没关系，工作重要，工作重要。”但是也掩饰不住失望的神色。
　　名业心里想，白医生，不是我不帮你，日语我可还真是不懂。一面又偷偷的笑了。
　　KELLY毫不犹豫的就走出了大厅，古名业也跟着走了出去。在门口，KELLY有心事似的把自己风衣穿上后，把头歪过来：“名业，你还有事没有啊？”
　　“没事。”古名业以为她是想让自己送她去，于是就很快的回答没有事情。
　　“那你陪陪我的朋友好吗？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工作，还迟到了，哎……”她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不合适啊。”古名业马上拒绝了，心想KELLY也太大条了点，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未免太奇怪了，如果对方是个女人的话还好一些。
　　“可是，帮帮我吧，小业。”KELLY调皮的说，“他来这里才不过半年啊，只当交个朋友啦。他是医生啊，总会有用途的啦，好吗？”
　　“我还是送你去那个公司吧。”名业赶忙给自己找理由。我也知道他是医生，可我没有理由要和他一起吃饭啊。
　　“没关系啊，我打车去，拜托了，今天他会请客啦，免费吃大餐哦。”KELLY以为名业是顾虑车的问题，她以为这样名业就已经答应了，“拜拜”，KELLY打开饭店门口的一辆出租车，绝尘去了。
　　“哎，哎……”名业在路边开始叹起气来，真是的。他又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还在那里尴尬的坐着。“KELLY还真是脑筋简单，和工作中一点都不一样呢。”名业看到了不一样的KELLY。
　　名业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进去。“我不还专门去找过他嘛，这次不是刚好可以有机会捉弄他一下。”这样想着，名业已经再次坐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那个男人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眼睛却一直盯着桌面，微驼的背此时似乎显得更加的懦弱。他一定是沮丧到了极点。
　　“被女朋友放鸽子的滋味不好受吧？”名业在心里偷偷乐了起来。男人似乎还没有发现名业的存在，他开始使劲的绞着手指。
　　名业轻轻地移动了下椅子，那个男人很迅速的抬起了头，惊喜的看着来人，待看清对方是谁后又沮丧的低下了头，好长时间没有再抬头。
　　“什么嘛，表现太明显了吧，一点礼貌都没有。”名业在心里小声的咒骂着，可是还是摆出了一付笑脸。
　　“我可不想浪费时间了。”名业决定打破僵局。
　　“白先生？”名业叫出口就后悔了，诶，我应该不知道他名字才对，不过那个男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叫了好几声后，那个沮丧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但是还是不看名业。
　　“KELLY今天的工作确实很突然，这个工作由于我也不……”名业极力解释着。
　　“KELLY？是萌萌吗？”那个男人小声的嘀咕着，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在公司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英文名字，名业也有，但是并不常用。但是象KELLY那样的常和外国人打交道的人，用得就比较频繁了。那个男人显然不知道。对了，KELLY名字里是有一个萌字。
　　“恩，是呀。萌萌就是KELLY。”名业随着他那样说。
　　男人再次疑惑的看着名业：“你经常和她一起吗？”他似乎对名业使用这个亲昵的称呼有点在意。真是的，明明就是你先提起的嘛。
　　“恩，是啊，我和萌萌经常在一起啊。”名业故意坏心眼的回答。
　　男人再次沮丧的低下了头。从这一切名业能很肯定这个男人不是KELLY的男朋友，最多是一个追求者。想想也是，KELLY怎么会是这种男人的女朋友嘛，完全不搭的。
　　名业再次出击：“她让我陪你吃这顿饭，应该可以上菜了吧。”男人这时几乎是绝望的看着名业。
　　这顿饭的确吃得很不错，看来那个男人的确是费了很大的心思的，只是那个男人在整个过程中话很少，几乎是名业一直在说，对于名业的问题他也是爱理不理的。名业虽然有点不满意，但是想到反正是免费的饭，也就忍了下来。
　　男人一直不停的喝酒，在服务生把帐单拿过来的时候，他掏钱的动作都有点迟钝了。名业在心中想，你千万可不要在此时晕了，我可不想替你付帐啊。
　　起身时，那个男人摇摇晃晃的站不起来。名业看了一眼，还是决定去扶他，毕竟他还请自己吃饭了啊，只当回报吧。
　　那个男人过高的身高在弯着腰的情况下也比名业要高一些，看起来象竹竿一样的身体却出乎意料的沉。名业想替他叫一辆车走，可是想到即使他到了家，这个样子也进不了家门的。就决定自己送他回家。
　　“我去开车，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哦。”名业拍拍这个已经没有多少意识的男人，让他靠墙站着自己就去开车了。
　　等名业把车子开过来的时候这个白医生已经坐到地上了，“起来。起来。”名业无可奈何的把这个醉鬼扶进车的后座。
　　“喂喂，你住哪儿？”名业在前座不耐烦的问着。过了好久那个男人才含糊的吐出了一个地址。名业在心里暗叫，是一个不近的地方，而且和自己的家是一个相反的方向，但是只能做好事做到底了，自认倒霉的操控起方向盘起来。
　　终于把这个男人开到了家，这里似乎是一个蛮高档的住宅区。名业一面心里想着原来挺有钱的嘛，一面费力的把这个醉鬼扶进了电梯。找到了正确的门牌号，从这个男人的西服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打开门，进入了这个房间。
　　把笨重的男人扔到客厅的沙发上，古名业开始观察这套房子，三室两厅装修的也挺漂亮，就是里面东西不多，显得十分的空旷。
　　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套房子是不是太浪费了。
　　“萌萌，恩……萌萌……”那个男人在沙发上呻吟起来，名业走过去，看到男人竟然哭了起来，泪水滑过那张平庸的脸，却也让人感到一丝怜惜。
　　爱情，真的那么让人痛苦吗？名业把他扶起来，准备帮他回到卧室的床上。突然，白洁抓住名业的肩膀，把头埋到名业的胸前，名业不由为他的行动感到有些奇怪。
　　“呕~~~~~~~~~呕~ ~”
　　“该死”，名业马上明白了，他吐了。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啊，太恶心了。
　　名业一下把他推到地板上，看着自己沾满秽物的西装，名业感到头痛。
　　名业想起过去也有在同事家借宿的经历，“借用一下浴室，应该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