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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chapter 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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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熟悉的城市,踏入熟悉的房间,贺休筠不禁深吸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登堂入室的自由味道!
“咳咳咳咳!”
喻将关上门就被呛得猛的咳了几声,他在口鼻上扇了扇,嫌弃道:“好呛,都是灰。”
说完,他就抽出两张纸,一把捂在贺休筠的鼻子上。
贺休筠:“……”
被勒令坐着不许动的贺休筠,一手按着纸巾紧捂口鼻,端正坐在喻将酌家里自己送来的沙发上,终于想起一件事。
他拨出一个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对面接起来,音筒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苍老声音:“你还知道打电话!再多旷一天工,信不信我把你从医院名单除名!”
贺休筠淡定:“对不起。不怕。”
确实不怕。首先他不担心找工作,其次就是当初他提前来到这里,就是电话那头的老院长以“急诊室一位大夫请产假,忙不过来,看在是你老师好友的份子上,先来帮个忙”的理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拐回来的。
他其实不懂“老师的好友”和他找工作有什么关系,但是对方说的太理所当然,贺休筠怕这就是正常人类守则,便懵懂地点头答应了。
老院长哽住,叹了口气:“行,你就仗着我宠你。网上的事我也看了,你好好养伤吧,顺便多陪陪你男朋友,多注意他的情绪。”
“谢谢。”
想到电梯里的事,贺休筠悄悄看了眼还在衣帽间整理衣服的喻将酌。他压着脚步溜进厨房,又把今天的事情和院长说了一遍,面色深沉:“院长,我,我应该做什么才能让他开心一点?不那么——绝望。”
自从上次开导后,贺休筠俨然已经踹开了自己的老父亲,把老院长放在人生导师第一位。
对面的老院长却乐呵呵的感慨:“你这个小男朋友可真是温柔。”
没有比温柔更适合形容这样的人了。
到老这一辈子,他听说过无数人的崩溃经历,自以为已经看遍人间百态,没想到啊,现在却能听说这样一个人。
一个多绝望,多痛苦,都难以断绝对他人之希望的人,真是天生的温柔。只可惜太理想主义,做事也太严苛。
贺休筠捏着手机,有些急:“没让您评价。”
老院长听他这话,笑的更开心了:“你这个小男朋友,永远摆脱不掉失望的痛苦。”
贺休筠气的只剩下深呼吸了。
“你只需要按照你想做的来就行了。你没发现吗?但凡事别人教你做的事,都会惹他不高兴,可只要是你自己想做的,除了那件你拐不过弯的蠢事,他都挺开心的。”老院长说,“不用问我,你做你自己就好,他要的是你,喜欢的也只是你。”
“自由发挥,你是最棒的,小贺,加油!”
收到来自长辈的应援后,贺休筠觉得院长说得对,可就是有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
坐在沙发上沉默分析半天,贺休筠得出结论——这是气的。
“贺休筠。”
衣帽间的推拉门开出一条缝,喻将酌挤出个脑袋,问:“我突然记不清了,你晚上的药吃了吗?”
贺休筠点头:“吃了。”
“那你现在住哪?”喻将酌思索了下,“天鸿酒店1709?”
“不是,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和宋逸学吗?那天之后我就搬出去了。”贺休筠乖巧抿唇,伸出手指朝上指,“后来又搬到了楼上。”
喻将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着自家天花板,他顿了几秒才眨眨眼。
“那——”
在着手收拾的时候喻将酌意识到,一个半月不住的房子和一个星期没住的房子在清洁耗时耗力上是有明显区别的。这满屋的灰尘,令人绝望。
既然楼上有更好的选择,喻将酌用了一个贺休筠无法拒绝的理由,说服他去楼上。
“我都没见过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你不想带我去看看,顺便住住?”
本还沉浸在登堂入室思维中的贺姓恋爱脑在听完喻将酌的这句话后,瞬间倒戈。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
看到他点头,喻将酌笑眯眯说:“乖乖等着,我收拾下东西。”
见喻将酌又缩了进去,贺休筠只好乖乖坐着继续等。
就在这个间隙,屋内忽然响起门铃声。喻将酌大概是收拾的太认真没听见,贺休筠见其没出声,便朝门口走去。
可视电话里站着一个身穿深紫色大衣的女人,贺休筠不认识,于是问起:“请问您找谁?”
那女人张开嘴,却犹豫了几秒才发出声音。利落强势的女声从话筒中传出:
“我是喻将酌的妈妈。”
那一瞬间,贺休筠甚至想擅自决定不开门,让母子二人不再见面。但理智回笼,他也知道自己无权决定这件事情。
“稍等。”
他会把选择权交给喻将酌。
听到这个消息,喻将酌蹲在地上沉默。“咔哒”,行李箱的锁等了很久终于被人按上。
拎出行李箱靠到墙边,喻将酌回身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移的贺休筠,笑着问:“一只杯子,能洗吗?”
门被打开,这对五年未见的母子见到对方时都有些怔然。
喻将酌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的眼角,比之记忆中的冷漠强硬如今多了细微的鱼尾纹。
苏之雅一向习惯自己掌控局面,也是她先一步开口打破二人之间仿若凝滞的寂静气氛。她平淡的说了一句:“长高了。”
五年前执意离开家时喻将酌二十岁,二十三蹿一蹿,他之后的确长了一点。
“请进。”喻将酌让开身体,邀请人进来。
一路进来坐到沙发上,苏之雅一直在打量这个房子。外面的灯火尽皆被暗色的窗帘遮挡在外,本就没什么烟火气的装修风格因为长时间没人住落了一层灰,更显寂寥。
她视线落在摆满客厅的乐器时,目光复杂。
那通电话之后她气的恨不得断绝母子关系,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今天中午王承恩在她面前擅自播放的一段视频。视频里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在诉说着一段与她的记忆完全不同的曾经。
苏之雅一直认为,是喻将酌叛逆,是喻将酌得病,是喻将酌不该。她苦心孤诣地培养他,也曾以之为骄傲,最终却落得一句:“你的儿子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直到今天,她才在记忆的角落中捡起当年那条半夜收到的短信:妈妈,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是从那时开始的。
“喝水。”
一直伸过来的手打断了苏之雅的思绪,她的视线从那微微冒着热气的水一路朝上看到喻将酌。记忆的齿轮再次不受控制的转动,苏之雅想起在那个喻将酌还是她记忆中天使的时候,她总是不知疲惫的工作,可但凡回家见到儿子,幼小漂亮的男孩总会第一时间用小手捧来这样一杯温热的水。
她捏住有些颤抖的手,待稳住了才伸手接过杯子,轻轻喝了一口。
苏之雅面部的肌肉勉强牵起嘴角,紧张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
她几乎是迫切的想要证明,喻将酌现在这杯水是在延续自小的习惯。可还没说完一句话,就听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接待来访客人的基本礼节。”
手瞬间捏紧微热的玻璃杯。苏之雅猛地回头,她在此刻才发现,站在旁边的青年脸上的微笑自始至终都是疏离的。
她死死盯着着那张漂亮的属于她亲生儿子的脸,不甘心地继续开口,嗓音干涩,语气软了些,甚至隐约在乞求:“儿子,跟妈妈回家吧。”
棕色瞳孔里映着的青年缓缓地摇头,他说:“我早就跟您说过,在离开医院那年的九月五日,你的儿子就已经死了。我的命是其他人给的,十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了。”
也是在这一刻,苏之雅才真正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