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山中遇险 ...
-
火把灼灼跳跃，照映出一张张悲愤的脸。数十个僧人聚集在明空方丈的尸体旁边。此外所有借住在寺庙的客人也都站在院子里。一个高头大马、怒目圆睁的和尚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他们，特别盯了秋凌朗和萧湘几眼，因为他们二人是最早到现场的人。
萧湘心中“咯噔”一下，看这阵势，不会怀疑凶手是我们吧？
明色大师查看完尸体，让人搬进方丈室。他听完秋凌朗和萧湘的叙述，忽道：“净一到哪里去了？”
不一会儿有个和尚拉着一个小和尚走了过来。那小和尚满面泪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明色怜悯地叹口气，一掌劈过去，萧湘吃了一惊，却见那小和尚受掌之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原来他悲伤太甚，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净一，方丈已经西去拜见我佛，你勿要过于悲伤。今晚，方丈有没有见什么人？”
小和尚的哭声渐渐落下，抽泣着说：“方丈和云姑娘下完棋以后就一直在方丈室，我本来也在里面做晚课。但是一个时辰以前，窗外有一个人喊了一声‘哈吉尔’，方丈便叫我出门，他不喊我就不要进院子。我、我就出去了……哇——方才就听见方丈喊了一声，我、我就跑过来看看。”
“你可有看见什么人？”
“我看见那位施主飞身过来，后来那位姑娘也来了，我看见他给方丈把了脉，说、说方丈死了，呜呜……”小和尚指指秋凌朗和萧湘，抹着眼睛又哭了起来。
萧湘松了一口气，小和尚的证词对他们还算有利。明空又将看门的两个僧人喊过来问了话，得知方丈出事的时候，秋凌朗和萧湘都是刚刚回寺庙。
“明色大师，恕我直言。以明空方丈的武功，想以一把匕首取他的性命极为困难！要么此人身手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要么他是方丈十分熟悉的人。”秋凌朗道，神情磊落自然。
“没错，只有熟悉的人才能令他放松警惕。”明色点点头。
怒金刚喝道：“那你们几个更加有嫌疑！你们都认识方丈！”
“明忍！”明色大师制止道。明忍将木棍用力一顿：“我们柿子寺虽比不上少林寺，但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们一定要为方丈报仇！”
“为方丈报仇！”数十个僧人齐声喊道。
“大哥，有一事我很介意。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们讲过，方子杰曾经听见那个黑衣人说过什么？”萧湘的眼眸中透出思索的光彩。
“哈托托，你可知我是谁？”秋凌朗回忆道。
萧湘点头，忽然她对净一问道：“小师父，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吗？”
净一看了一眼明色，见他没有反对便说道：“声音有些嘶哑。”
“秋大哥，我被黑衣人挟持的那天，听见过一个沙哑的声音，方子杰也说过杀明赫武的黑衣人声音暗哑，如今净一师父听见的声音也是嘶哑的，我觉得……这黑衣人就是同一个人。还有，‘哈托托’、‘哈吉尔’如此相似，至少说明贤明庄的黑衣人和今天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会不会是两个人的名字呢？”
“哈吉尔？”明色大师和明忍大师思索片刻，都摇摇头，“并未听说过此人。”
“如果这两个词的确是人的名字，那么应该不是汉人的名字。不知是不是苗疆或者其它异族的名字。”忽然一个女子声音悦耳地说。众人循声望去，原来站在明色身旁的一个姑娘。火光下，但见她容颜静美，眼眸明亮，落落大方。
“云姑娘。我们方丈怎么可能是蛮子？”明色不以为然，但态度仍很恭敬。
女子叹口气：“方丈他……不该是这样离去。但是方才我见他脸上带着笑容，应该是为脱离苦海而欢。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和尚们又齐声喊道，声音悲怆浑厚。
女子看了一眼秋凌朗等人，对明色说道：“以他们的功力不可能不动声色地杀死方丈，即便是相识也不可能。大师不必怀疑他们。”
明忍忍不住要说些什么，明色瞪他一眼，踌躇一下说道：“云姑娘说的有道理。只是敝寺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得请他们明早离开了。”
萧湘闻言不由得好奇地打量那个云姑娘，她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大的面子，令明色对她言听计从？
借住寺庙的客人们剩下的几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明色等人也没有怀疑他们。众人散去之时，秋凌朗喊道：“这位姑娘，请稍候，方才多谢了。”
“公子不必客气，在下讲的只是实话。”
“恕我冒昧，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秋大哥问别的女孩子的名字，萧湘心想苏金铃又要生气了，却忽然发现苏金铃并不在院中，她立刻去找苏卓桐询问。
“在下云出釉。”女子淡淡一笑，眉目间有着世家高手的气质。
“原来是心斋的云姑娘！失敬！”秋凌朗心道：难怪！
“秋大哥，不好了！金铃不见了！”萧湘问过所有人，都没见到苏金铃，急忙告诉秋凌朗。
夜色已深，荒山野外，苏金铃会跑到哪里去呢？
莫非……她被黑衣人抓走了？萧湘心中涌起不祥的感觉。
几个互相一询问，才弄清楚，原来苏金铃与萧湘从山坡上分开以后，就没有人再见到她。大家决定在山上分头去找。穆娉婷便说要与萧湘一道，好相互有个照应。
“金铃——金铃——”
“苏姑娘——苏姑娘——”悠悠喊声片刻就消失在晚风里。
“穆姑娘，小心！”眼见她就要踏到一丛带刺的荆棘上，萧湘立刻提醒。不知为什么，她走在萧湘身后，有些心不在焉。
“哦？哦！”穆娉婷停下脚步，抬眸看了一眼萧湘，温柔一笑，“萧姑娘，贤明庄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多亏有你，秋大哥才能洗脱嫌疑。”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大家都出了力。是秋大哥吉人天相。”
萧湘举着一支火把，火光照在穆娉婷的脸上，现出她柔美的容颜，只是她的眼睛有些游移不定，削弱了她的几分美丽。“我与秋大哥自小相识，我们两家又是……”她淡淡一笑，“又是世交，所以我很了解大哥，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但是他这个人对谁都好，对于别人的要求总是无法拒绝。所以，萧姑娘，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误会。毕竟，我也不希望你将来受到什么伤害。”
萧湘身体一僵，穆娉婷的弦外之音她岂有听不出来的理？她深深吸一口气：“穆姑娘，你放心。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奢望。我只是、只是……大哥是一个好人，我才会尽心去帮他。”
“我知道萧姑娘是有分寸的人。但是你毕竟云英未嫁……”
“多谢穆姑娘关心！回到洛阳以后，我便……没什么机会再见到秋大哥了，你放心！”
穆娉婷浅浅一笑：“如此甚好。”
萧湘心中一片悲凉，她真的从未奢望过！看见他心中便一片清澈安宁，听他说话如沐春风，可是他不是她的，将来也不会属于她！她深知这一点。她只是觉得只要他快乐便好，他快乐，她也会快乐。而他的幸福快乐在于穆娉婷不是吗？她怎会有过一星半点不该有的念头？没有过啊。
地上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萧湘收敛思绪，定睛一看，那不是苏金铃身上的金铃铛吗？她正要伸手拾起，忽然感觉到草中有动静。她立刻推开穆娉婷：“小心！”一把扇子凌空劈来。
薛玉郎骨扇轻摇，脸上带着轻佻得意的笑容：“没想到又来了两个秋凌朗的女人。呵哈哈，真是老天助我！”他身后的草丛中，被绑着堵住嘴巴的女子，不是苏金铃是谁！
“放了她！”
“哼，你还是替自己操心吧！”薛玉郎武功虽比不上秋凌朗，但是对付萧湘和穆娉婷还是绰绰有余。
萧湘见情势不妙，边打边对穆娉婷喊道：“你快走！我先挡着，你喊秋大哥他们来救我们！”
穆娉婷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快走啊！”萧湘将她用力一撞，拦在她与薛玉郎之间，“快啊！”穆娉婷上前一步，但看到扇子越舞越快的薛玉郎，一咬牙转头飞身而去：“你等我！”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湘受了薛玉郎两掌，终于撑不下去，倒在地上死死拽住他的衣角。薛玉郎见穆娉婷已消失踪影，嫌恶地踢开她：“你敢坏我大事？！”
但他终究害怕秋凌朗等人找过来，于是将萧湘点穴，抓起她和苏金铃飞奔了一个时辰，到了一个破旧的山神庙。将她们绑到柱子上。
苏金铃冲着薛玉郎嗯嗯啊啊，薛玉郎取下她嘴里的布巾。“解开她的穴道，她会受不了的！”
薛玉郎邪邪瞥她一眼：“苏小姐的面子自然要给。”伸手解开萧湘的穴道，“我谅你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薛玉郎，你和秋大哥之间不过是有那么一次小小的误会，你为什么总是揪住不放？你这样做，不怕梁子越结越大吗？”
“小小的误会？哼！他害的我在江湖上丢了面子不说，如果不是他，我会被我弟弟在父亲面前告一状？本来受点罚也没什么，可是……”他的脸有些扭曲，“反正都是他害的！害我做不成皖北派的少主！不是那件事情，我那该死的弟弟也不会趁机上位！你知道我失去了多少？哈哈哈，我要通通夺回来，让你们这些人还敢小看我！”他呼呼喘着气，眼睛泛红，狠狠瞪一眼萧湘。
萧湘不知他心中竟有如此深的仇恨，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嘴上仍不妥协：“那是你自食恶果，岂能怪到别人头上？”
薛玉郎用手捏住萧湘的下巴：“你胆子不小！”见萧湘疼得泛出泪花，他狞笑道：“现在你们在我手上，我要秋家小子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哈哈哈！”
苏金铃杏目圆睁，生气地喊道：“你做梦！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你们等着瞧！”薛玉郎转过头，不理她们，眼睛看着破庙的门，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对不起萧姑娘，连累你了！”苏金铃愧疚地说。
“你放心，秋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萧湘宽慰她。
苏金铃咬咬嘴唇，忽然说：“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
“穆娉婷她，怕你了。”
萧湘这才明白她的所指，怔了怔：“怕我？怎么会？她容貌比我出众，身世比我好，又是和秋大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自嘲地一笑，“她需要怕我吗？”
“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最清楚她了。她如果不怕你，根本不会对你说那些话。而且，他们只是勉强算青梅竹马！自从她家搬去苏州，他们相见的次数并不算太多，还不如我和秋大哥相处的时间长呢！青梅竹马也轮不到她呀！”苏金铃瘪一瘪红唇，表示不乐意。
“呵——那她算是抬举我了。其实……我只要看见大哥开心就好了。”
苏金铃抬眸看她一眼：“你不喜欢秋大哥吗？”
“呃？”
“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让他完全属于自己吗？让他只是为了你的快乐而快乐，你的忧伤而忧伤，眼睛里只有你一个！”
萧湘不防会与她交浅言深，但是苏金铃是那样坦诚直白的一个女孩，她心底其实也很喜欢她。她瞟了一眼薛玉郎，他正闭目打坐。于是摇摇头低声说：“或许你说的对。但是前提是，对方也喜欢你呀。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对于我来说，我没有资格去喜欢秋大哥，我只希望他幸福。”
苏金铃定定看着她，眼神有些迷惑：“你真怪。喜欢一个人不就要去争取吗？如果害怕阻扰和苦难，那还是真的喜欢吗？”
萧湘语塞，苦笑：“这不是一般的阻扰和困难。”这是生离死别啊！人世间，谁能克服？何况自己已经……
苏金铃不服气，正要再反驳她，忽然破庙外有衣衫拂动的声音。薛玉郎立刻睁开眼晴：“谁？”
“是我。”这个阴柔的声音令萧湘一愣，好耳熟啊，哪里听过呢？
来人蒙着一块黑面巾走了进来，看见萧湘和苏金铃，眼眸一挑：“她们是谁？”
“秋聿星的女人。”
“你又去招惹他？”
“你不是很乐意我去找他麻烦吗？”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们怎么带她们走？难道杀了她们？”蒙面人眼睛细长，他眯着眼睛打量她们，眼神如蛇一般滑过萧湘的肌肤，她的寒毛跟着竖起一片。这刺激令她忽然想了起来，这个人的声音不就是她跟踪薛玉郎那一次，听见过的吗？
“金铃——萧姑娘——”这是苏卓桐的声音？
“哥！我们在这里！”苏金铃大喊起来。
蒙面人眼眸一闪，打出两粒暗器点了苏金铃和萧湘的哑穴。他看一眼薛玉郎：“你干的好事！自己解决！”
“诶！我们现在好歹都是主人手下，你这个忙都不帮？”薛玉郎拦住他。
蒙面人犹豫了一下，这时苏卓桐和秋凌朗跃进破庙。
“金铃！”
“小九！”
两个被绑的女子只能以眼神示意。见她们无事，苏卓桐和秋凌朗都松了一口气。
“薛玉郎，放人！”秋凌朗眼中寒光一闪，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平日温文尔雅谦忍的气息尽敛。
薛玉郎恨恨道：“可以，除非你给我跪下！”他一边说一边后退，想去抓住苏金铃威胁他们。
秋凌朗岂容他得逞，喝道：“上！”苏卓桐与他极有默契，立刻扑向蒙面人，他则飞身一跃，寒剑指向薛玉郎。薛玉郎还来不及抓到苏金铃，只得回身接下这一剑。一旦交上手，他再也摆脱不了秋凌朗。
蒙面人的武功强于苏卓桐，而秋凌朗的武功强于薛玉郎。于是秋凌朗靠近苏卓桐，对蒙面人道：“我来会会阁下。”苏卓桐便去对付薛玉郎。
那蒙面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似乎陡然间凝聚了更多的杀气，仿佛对于他的挑战极为兴奋。秋凌朗的剑法潇洒飘逸，一套“秋家十三式”舞得出神入化。而蒙面人的剑法招式诡异，隐隐有一股邪气。二人往来几十招，寒光闪烁，剑影纷繁。
蒙面人见久战不胜，薛玉郎又渐渐处于劣势，不免有些急躁。这时秋云龙和穆娉婷也赶到。蒙面人一看，跃到薛玉郎身边，拉住他，从破窗飞出。
秋云龙想追上去，秋凌朗抬手道：“别追了。”那蒙面人武功路数有些怪异，难道是魔教之人？
苏卓桐划开绳索。苏金铃扑到他怀中：“哥——”委屈中带着撒娇。
秋凌朗扶起萧湘：“小九，有没有事？”萧湘看一眼穆娉婷，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淡淡一笑：“我没事，谢谢大哥，谢谢大家。”言毕走到苏金铃旁边，取笑她：“方才还视死如归，现在就哭鼻子啦？”苏金铃抬起头，对她吐吐舌头。
秋凌朗微微一怔。穆娉婷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对他微微一笑：“既然大家平安无事，我们走吧，以免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秋凌朗点头：“到船上去。先去洛阳，再回开封。”转身之际，眼风扫过萧湘：小九，好像有一点怪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