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和坏文明》柑橘鹆

47、第 47 章

　　美国，怀俄明州，黄石公园。
　　今天的天气很好，蓝色的天空白云飘荡，又轻又薄。黄石公园的野草随风起伏。黑色的装甲车迎风切开绿色的海洋，留下焦黄色的扁平车印。

　　“救命！你居然真的搞出了高达！”立香按着耳机，对着另一头达芬奇大声说道。

　　黄绿夹杂的平原之上，立着一台近五米高的机械巨人。它的身体由不知名的合金构成，呈现最原始的金属银灰色，在地平线上如另一个太阳般闪亮。它立在那里， V字形的头部眼睛发出深邃的蓝光，整个身体布满了复杂的又精细的机械结构，如一柄锋利的剑刃。只有腹部，时不时冒出蓝色电浆的火光，发出令人发麻的滋滋声。

　　“不是高达，是轻量级自主战斗机！”达芬奇也大声道，“我的审美才没这么粗暴简单！可惜没资源，不然我怎么也得还原一个正义高达给你！”

　　十几个小时前，拿到授权的奥尔加玛丽终于找到隐藏在SDP-3396黑线文档里的最后秘密，那个基金会最初疑神疑鬼斥巨资修建的「程序99」终于得见天日。它的定位，确实如罗曼所说，就在怀俄明州，还就在他们不远处的黄石公园。

　　手握最终武器的奥尔加玛丽终于呼出一口长气，深觉和感染者你捉我赶堪比小情侣闹脾气的狗屎日子终于结束！她大手一挥，决定全力梭/哈ALL IN一波，掏出基金会家底最后的颜面，对于SDP-3396该上的黑科技上个全，恨不得能自己化身同步率百分百战神，开着高达进去杀个三进三出。

　　当然她当不成碇真嗣，变了性也当不成。所以党国的最后荣光全部交给了手握真-人形高达的立香。于是现在，立香坐在她的安全小甜车里，跟着前方开疆扩土暴揍感染者的人形高达们，在坑坑洼洼的破地上被颠的恨不得自己内裤外穿光速飞向目的地。

　　可是就算变成红裤衩外穿的超人，手里的大将各个人形高达又怎样，那也不如真正的高达帅啊！那种科技感和未来感，你吉尔伽美什做得到吗！

　　“虽然只是全自动战斗机，但是……已经够帅啦——！！”立香喊道。

　　有脑子没脑子的感染者们飙风一样冲出来，迎头撞见这只巨大的钢铁怪物，它们打量着它，久久没有上前，这是渺小之物对庞然大物的天然畏惧。然而下一刻，蓝绿色的怪物们朝它扑了过去！

　　被SDP-3396「异常化」的生物缺乏正常生物的正常情绪，鼓动的狂暴之心吞噬了一切！

　　这鬣狗群起而攻之的场面让立香忍不住捏出一把冷汗，“达芬奇，你们这轻量级真的靠谱吧？！”

　　虽然你是合金做的，但被这么多感染者攻击，不说攻击了，一人咬一口，钢板都得穿吧！

　　达芬奇哈哈笑了，“不要小瞧基金会的科技力啊！”

　　只见轻量级高达先生缓缓从后背拔出了一把巨大的光刀，刃上流动着寒冷刺骨的青色。它撩起长刀，如箭矢般射出，跳跃的蓝色电弧在感染者们的荧蓝色的护甲上烧出飞溅的火星，光剑划出青白色的凄厉弧线，一片血雾。

　　“卧槽！”立香忍不住喊道。

　　“厉害吧！”达芬奇美滋滋道，“我千分之一的实力。”

　　“不是！”立香说道，“为啥你家高达挥大剑啊！正常人不都是光炮对轰吗！”

　　“……你当高达是赛亚人是吧？！”

　　“都什么科技水平了还在玩冷兵器。”

　　“速速给我星球大战的光剑跪下来道歉啊！”达芬奇咬牙切齿，“懂不懂冷兵器的美感啊？！什么才叫刀尖上跳舞！”

　　“刀尖上跳舞，但是无人驾驶。”

　　“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在频道里旁听许久的罗曼加入战场，“不过有一言我不得不说，都搞出高达了，念能力呢精神力量呢？神圣的卡拉，链接着我们每个人的思想！唯心主义狂怒！”

　　然后彻底走向唯心主义的罗曼被两位唯物主义支持者迎头暴揍，最后他强烈表达你们才是真正的江郎才尽，创意匮乏，听不进谏言，暴君做法，迟早挨打。

　　遂被撸起袖子的达芬奇暴力镇压。

　　“御主。”频道里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正是阿周那。

　　这位好好学生，一看就是严肃卷王的登场瞬间让画风光速正剧向起来，吵吵闹闹的三人如学渣见到教导主任一般立刻噤声，生怕被卷王逮个正着。

　　“御主。”他严肃道。

　　“请说请说。”自觉一直在摸鱼划水的立香飞快点头，压根没想过人家也看不见她动作。

　　“不用这么客气。”他顿了顿，一本正经道，“虽然我认为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毁灭」和「再生」的轮转中，其余都是转化中的表现罢了，但是我依然尊重你们的观点。”

　　频道沉默了一瞬。

　　最后是罗曼一拍大腿，“印度神话是吧！”

　　“我说呢！怎么突然上升到哲学高度了！突然就听不懂了！”达芬奇说。

　　“唯心主义早就到哲学高度了！”

　　“说到神话，本王也有话说。”吉尔伽美什神采飞扬，“想当初恩奇都和本王——”

　　“……搞宗教是吧。 ”达芬奇目光坚毅，眉头紧皱。“我猜你们并不想点燃宗教战争的战火。”

　　“你真的信教吗？”立香嘀嘀咕咕。

　　“不管信不信，我现在都是耶稣忠诚的狗仔，车前马后那种。”达芬奇语气真挚无比。

　　罗曼鄙视之，“你可真忠诚，有你这个狗仔，他老人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什么意思？！”

　　阿周那适时道，“恕我不能认同，达芬奇女士。对于神明不可…… ”

　　吉尔伽美什怒道：“本王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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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我的耳朵！”立香扶额，满耳朵都是唧唧歪歪的人声。

　　面对同时呱唧呱唧的四人环绕音，愣是可以单挑罗曼的无敌立香也得倒吸一口凉气。是可忍，孰不可忍。被逼无奈的立香忍不住喊出最后的暴论：“可这个世界上明明没有神啊啊啊——！”

　　懂不懂什么叫无神论者啊喂！

　　所有人同时闭嘴，频道内鸦雀无声。

　　良久，达芬奇才悠悠道，“所以宗教战争里，你这种人死的一马当先。等着吃贞德套餐吧…… 哦，等等，你好像连贞德套餐都不配吃，等着吃路易十六套餐吧！”

　　.

　　.

　　立香想打开天窗，使出吃奶的劲，指甲快扣断了，窗户纹丝不动。最后驾驶员回过头，隔着头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立香能脑补他鄙视的表情，他无奈地说，“开关在旁边。”

　　立香这才发现那枚硬币大小的白色按钮。

　　她尴尬的抓抓头，“我这是锻炼肌肉，锻炼肌肉。”她秀了秀约等于不存在的二头肌。

　　“打开了吗？”频道里达芬奇问道。

　　“嗯。”立香从天窗探出半个身子，原野的风迎面而来，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

　　虽然在驾驶舱隔着玻璃可以看清一切，但是这完全不一样，扑面的风连气息都带着股说不上的野性，还有淡淡的腥气，说不定是轻量级战斗机那柄利刃上未干的血迹。

　　虽然人类被SDP-3396赶尽杀绝至此地，连自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基金会都吃了个大亏，但这片土地居然依旧生机勃勃活力四射，和立香想象中的贫瘠荒凉相差甚远。腿肚高的草原是翠色/欲流，远远望去，一碧千里。上百辆的基金会装甲车破浪前行，畅游在荡漾的碧波里，留下青黄色的波浪。

　　无数荧蓝色的感染者混迹其中，有的如鱼一般扎入草浪里跟踪车迹；有的张开水蓝色的翅膀，笨拙地挥舞着羽翼；偶尔有巨大的感染者，大步向前，一步一个脚印，远远看去像神话传说里的巨人族；还有的凝望着它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身体发出淡淡的荧光，像是海底亘古不变的礁石……

　　立香把头发撩到脑后。这景象着实魔幻——科幻的、梦幻的、自然的、机械的，一起迎着风奔驰在黄石公园的平原之上。苍穹之下，世界浩瀚，所有活着的生命在旷野之上一同追逐一场最后的冒险。

　　“哇。”立香忍不住感叹道。

　　“虽然在你本该读书的年纪，带着你和异常一起在旷野生死时速很让人讨厌。”达芬奇说道，“但换个角度想一想，这可不是所有人能看见的风景。你就当在应该中二的年纪，经历了一场和爱丽丝同款的仙境梦游！”

　　立香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和罗曼是白兔先生吗？”

　　“他是兔子，我是恐怖血腥的大灰狼。”达芬奇说道。

　　“喂喂喂！我在听着呢！”罗曼没好声好气。

　　“好了，不闹了。”达芬奇说，“立香，剩下的就是你的任务了。”

　　“我知道。”立香道。

　　她用右脚将横置在后座的武器高高挑起，伸手捞了上来。

　　那是一门黑色的长筒迫击炮。说是迫击炮，也不全算是迫击炮，在立香看来，它只像是口径大了几圈的狙击步/枪——长长的枪管，漆黑的枪身，上面刻印着着不知名的回路，水银色的魔力缓缓流动其中。

　　是的，这门炮没有弹仓。

　　“它全部由你的魔力启动。”达芬奇这么对她说，“这是为你定制的，独属于你的防身武器。”

　　立香将它架在车顶，抬起漆黑的枪管，拉开抢簧，右手紧紧扣住扳机。她感到这这门炮，或者枪，她至今都没搞明白，仿佛成为了她身体衍生出去的一部分，她的骨骼，肌肉，到魔术回路像是全部和它合为一体，魔力顺着回路流向枪口，宛若奔腾而下的瀑布。

　　她以为自己会发抖，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手很稳，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

　　其实有些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她想。

　　长长呼出一口气，下一刻，她大声说，“阿周那！”

　　“收到。”阿周那说。

　　这一瞬间，阿周那的视野完整共享给了她，他所见就是她所见。视野里，一只巨大的，分不清是熊还是人的异形慢慢地转过身，数搁千米，对着高高在上的阿周那，对着立香漆黑的枪口，她和它遥遥对望。

　　“御主。”阿周那说，“就是它了吗？”

　　立香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我不知道。”

　　“你可是印度史诗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年纪轻轻就孤独吹雪西门不败的超级战神。居然会不知道吗？”

　　“可我现在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超级战神，也不是西门吹雪和孤独求败。”阿周那学着她的话，淡淡道，“我是从者，是御主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工具是没有资格置喙对错的……我只需要帮助御主，即使在御主出错时也能成功歼灭敌人，这才是最优秀的从者。”

　　“不对哦。”

　　“嗯？”阿周那愣住了。

　　“恰恰相反，”立香低声道，“只想成为最好用最趁手的工具，是永远永远成为不了最优秀的从者的。”

　　“御主……”阿周那想说些什么，但声音被淹没在了离膛呼啸的子弹声中。

　　水银色的炮弹贯穿了小山般的感染者，把它的胸膛洞穿，然而炮弹却消失在了体内，没有一丝丝弹壳的踪迹。裸露出蓝绿色伤口的感染者低头打量了一秒之后瞬间崩溃了，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风和火焰纠缠在一起盘旋，蓝绿色的光焰喷涌而出！它旁边的感染者们四散而逃！

　　一直注视着这边战场的达芬奇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由达芬奇创造的「魔力引导-受控神经分布弹」大获成功！它现在，配拥有一个伟大名字了！”

　　罗曼问道，“你之前不都叫它黑枪吗？”

　　达芬奇一脸嫌弃，“这名字太low了！太敷衍了！我手里的武器怎么也得对标宙斯手里的玩意吧。”

　　“黑枪听起来已经很帅啦！”立香像拍小狗一样拍拍黑枪，“就是如果能再小一点就更好了。”

　　因为想想就觉得很奇怪啊！！

　　——如果突然窜出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刺客：有的人掏出长剑，剑光如练，刷刷刷刷，还能装逼的吟诗一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有的人掏出方天画戟，上去就是一戳，让他们看看三国割草吕布哥的武器！再不济也能拔出把沙/漠/之鹰，给刺客一点现代火药的小小震撼。

　　轮到她……她哼哧哼哧掏出一个有她半个高的意大利炮，炮口对准敌人，放声大喊，“嘚！狗贼休想跑！”

　　这都什么事啊……整个逼格都崩掉了啊！谁家护身武器是门意大利炮啊！

　　罗曼赞同，“确实，遇到刺客的话很难及时反应。”

　　立香尔康手，“不不不，这不是重点啊！”

　　然而达芬奇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你们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请说。”

　　她举起自己的食指，“首先，「受控神经分布弹」是目前对感染者单兵作战最有效的武器，所以配有它的达芬奇意大利炮是最正确的选择！而且达芬奇意大利炮，只为最特别的御主研发！达芬奇意大利炮，健康你我他！”

　　立香沉默了一会儿，“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牛奶广告里。”

　　而罗曼表情肃然，“确实，你从这个逻辑来说，很合理。”

　　达芬奇又举起自己的小拇指，“其次，这么大的武器，允许我刻印更多的功能进去，比如说枪托的魔术回路——”

　　立香没有听到后半句，因为她的头重重磕在车顶，耳机掉到了车内——这辆车突然右转，然后猛地刹车。立香直接一个前扑，如果不是半个身子在天窗里，怕是直接从后排飞到前排去了。

　　她蹲回车内，在座椅上摸索了好久才找到耳机。她一边往耳朵里带，一边问驾驶员小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然而驾驶员小哥动也不动，只是紧紧抓着方向盘，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你…… ”

　　这声音太小了，立香完全听不见，所以她凑近道，“你说什么？”

　　“我说，系好安全带！！”他大声道，死死盯着前方，那语气，像是见了鬼，又像是看见神降临在了眼前。

　　于是立香顺着他的目光赶紧看过去，只一眼她就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一颗颗往外冒。她居然看到了一棵树！一颗巨大无比的水蓝色大树！它像是突然出现在黄石公园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矗立了千万年之久。

　　在它周围，影影绰绰，无数只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如同即将分食猎物的豺狼。

　　而他们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仿佛其他人在瞬间被融化了似的！

　　车内频道已经炸开了：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感染者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一点信号都没侦察到！”“感染者数量急速上升，还在上升中！！”“请求支援！！”“五号车请求援助！”……

　　耳机内罗曼连忙问道，“立香，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立香看着那棵庄严神圣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树，嘶哑道，“我…… 看到一颗树，一颗很大很大的……荧蓝色的树。”

　　“树？！”罗曼震惊地去查卫星和无人机影像了。

　　“是的…… 一棵高的看不见尽头的树…… ”

　　“我知道它。”驾驶员轻声道，他和立香同样凝望着那棵树，像是被迷住了般：“我知道它……这是SDP-3396。”

　　他摘掉漆黑的头盔，立香这才震惊地发现，居然是帕茨西！

　　但此时俩人已经没精力去寒暄了，因为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绿色长袍军服的男人缓缓走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