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和坏文明》柑橘鹆

29、第 29 章

　　电台的声音很失真，但D-14134的每一字都很清晰。

　　飞机上一片死寂，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停滞。

　　然后机上的广播接入，地面的特遣队汇报
　　——站点42的外勤和特遣队已经抵达，提前15分钟与他们汇合。现在他们将一同前往站点42，那个被认为人类未来大本营的基地之一。

　　“咔哒”
　　电流轻微的波动声，广播结束。

　　藤丸立香靠在椅子上，还在消化着这短短瞬间内的爆炸信息量，没反应过来。

　　达芬奇已经唰的站了起来，她一拳重重砸在飞机表盘上，一点没有她平时懒洋洋的样子。

　　以往的达芬奇，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慵懒的靠在躺椅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的笑眯眯表情。因为按照她的话来说，“这是淑女”风度，“蒙娜丽莎的美不可以被玷污”。虽然罗曼真的想说，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但现在的她疯狂戳着那个红色通话按钮，像一头暴怒边缘的母狮子。
　　她知道戳的次数并不会加快接通通讯的速度，但是这个行为让她嗡嗡作响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些。

　　“你们他妈快给我接通啊！”她咆哮道。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的电流声。

　　“刚刚那个人说……站点42已经沦陷了？”阿周那慢慢开口，才完全理解事情经过。他抬头看向达芬奇，“有多少可信度？”

　　“……比我是个宇宙无敌世界第一天才还要真。”达芬奇坐回椅子上，脸色极其难看，“那是只有我和站长知道的紧急通话频道，经过模因病毒加密，是我们最后的紧急装置。”

　　“它从诞生起只用过两次…… ”她看向立香他们。

　　“第一次是在一个暴雨夜的晚上，那晚雨水大的像是太平洋要倒灌进圣地亚哥。他在凌晨打过来，非常急促，因为基金会确定了东海岸的沦陷。我们站点147一夜之间失去其他所有站点的通讯方式，处于孤岛状态，被感染者围城。最高警报被拉响，紧急协议雪花石生效，橙区被建立；而第二次……”她的目光投向飞机的广播上，“就是现在，42已经沦陷，这次转移是个陷阱！”

　　“那刚刚地面说的遇到42外勤…… ”藤丸立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罗曼拉响的A级警报。

　　“是的。”达芬奇平静地说，“我们已经遭遇了袭击。”
　　窗外，巨大的轰响平地炸开，炽热的火焰在树林里燃烧，浓浓的黑烟滚滚升腾而起。

　　.

　　这次袭击无疑是致命的。

　　如果搁在别的时候，这都不算是事。他们机上七个人，五个是英灵，地面还有一大堆基金会特工待命。见到敌人，别说犹豫，简直要喜笑颜开。不需要地面部队出手，就藤丸立香身边这五个英灵都能分分钟钟把敌人骨灰给扬了，扬完还要来一句，“就这？”

　　但现在，他们是转移部队，身后还有一大帮子拖家带口的平民和研究员。
　　这些人没有任何战术素养和战场经验，只需要一颗子弹，别说子弹了，哪怕只是感染者的一滴液体，都可能会在普通人里造成毁灭性的“奇术”传播。

　　达芬奇已经立刻下令让后方部队立刻掉头回程，但是先头部队……
　　“他们的人数和状态绝对远远大于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立刻撤退。但光是阻拦和撤退还不行，要考虑他们绕后突袭的可能性……不行！不能这么分析！可能性太多了，信息差太大了！”达芬奇咬住嘴唇，她的手指从地图的一点滑到另外一点，再从另外一点换到最开始一点。

　　迦尔纳敏锐察觉到达芬奇的状态不太对劲，不像平时那个冷静睿智的达芬奇。

　　“冷静，达芬奇。”迦尔纳对她说道，“你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思考方法。问题发生了不可怕，发生了我们就解决它。”

　　“没错，我们这边有五个从者。这是42所不知道的战斗力，是我们的底牌，事情还有转机。”罗曼跟着说道。

　　达芬奇撑着额头，侧脸半埋在发丝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对不起，我是有点……大脑短路了。”她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罗曼他们。她的目光很暗淡，像是透过立香看到了什么很远很远的东西。“但是42沦陷的情况下，站长，147的所有人，一定都牺牲了……”

　　罗曼不说话了。他不说话抿着嘴的表情其实挺像站长的。有点严肃，但不讨厌。这点达芬奇没和他说过。
　　达芬奇其实也很诧异这一点，因为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喜欢基金会，有时脾气上来还会幻想要不要一发光炮全部轰上天，让所有研究琐事灰飞烟灭，特别是站长那个糟老头子，还时不时唠叨她要好好收拾桌子，保持卫生整洁，真不给他这个人类新世纪天才面子……

　　但她还会想起自己转着画笔和他闲聊的那一天，“虽然没有人知道的你肯定上不了英灵座，但是我会将我的经历带上英灵座，我会很勉为、勉为其难的记住你一下吧。”

　　“不，让我被遗忘吧。”他却只是这么说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结局，可什么才是结局呢？
　　人类幸存，基金会收容，人理永存，这些都很好……
　　但对于一个人，一个中年臭味大叔的站长，他一生最好的结局是什么呢？

　　.

　　达芬奇站起来，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是的，有英灵在，我们的战斗力绝对绰绰有余。”她说，“所以现在只要撤退，一定来得及，我们要尽快回援，越快越好！”

　　她看向立香，“就交给你了。”

　　藤丸立香下意识的点点头，摸了下自己右手手背上的红色令咒。

　　“撤退？”吉尔伽美什扬起眉毛，“撤退就够了吗？”

　　“你的意思是……”罗曼看过来。

　　他笑了起来，笑声很响亮，很有王往常的风范。
　　“现在下面这帮杂兵一定不是42所有的战略力量，”王说道，“能一晚上消灭整个147转移部队，42只有投入大量人手才能做到。这意味着现在这帮杂兵比起突袭，更不如说是——”

　　“拖延。”伊阿宋反应过来了，“他们想拖住我们等到42其他人过来。”

　　“没错。”吉尔伽美什点点头，他的眼睛看向藤丸立香，“所以比起撤退，不如趁此机会从他们身上狠狠咬下一口再走。”

　　他眯起眼睛，“就当为所有牺牲的人…… 献上一份盛大的祭品。”

　　.

　　不得不说，英灵带来的战斗力是超越的。

　　藤丸立香被迦尔纳在半空中扛在肩上的时候，是认真这么想的。她揪着迦尔纳的背后的红色毛绒绒，揪成一个又一个小啾啾。迦尔纳用眼睛射出一道激光，灿金色的光锐利如刃，地面金红色的火柱冲天而起。人群惊叫着分开，从高空看来，这就像传说中摩西分海的神迹，树林和人群被划断成两截，只有火光孤零零地燃烧。

　　“御主。”面无表情的酷男迦尔纳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你揪到我头发了。”

　　虽然理论上来说，英灵是不会有脱发危机的，但是……

　　立香说不出话，因为迦尔纳扛着她的姿势太狂野了，肩膀顶着她的胃，她感觉自己只要开口就会吐，所以只能靠揪小毛毛表达抗议。

　　地下伊阿宋拼命地挥手。
　　一副我很急的模样。

　　阿周那凑过去，想要问他有什么事。

　　伊阿宋神头鬼脑的看了看四周，才悄咪咪的说，“虽然迦尔纳是为了御主安全……但是，御主穿的是个短裙啊。”他说的很小声，因为羁绊高了，才给立香留了点大人的面子。

　　阿周那啊了一声，然后拔箭冲着迦尔纳射了过去。

　　后来成功着陆的立香拽着伊阿宋的领子，伊阿宋被晃的啊呜啊呜乱叫。立香真是服了他，这是一个很严肃的战斗场景，为啥这兄弟每一次都把画风歪的很遥远。

　　“因为大家都很强啊。”伊阿宋把手中的剑从左手倒到右手，再从右手倒到左手，无所事事的样子，“你知道吗？小弟都是这样的——”

　　伊阿宋伸出一根食指，从天空指到地下：阿周那和迦尔纳一个射箭一个射激光，横扫战场，光线污染堪比星球大战；伊阿宋的食指从左指到右：王抱着手臂，魔术大炮闭着眼往外轰，深得饱和式攻击之精髓。

　　“小弟都是打头阵的，而我这种脑力派…… ”他指指自己的脑子，“在后面纵观全局，拿捏所有。”

　　王往这边看了一眼，伊阿宋立刻缩了缩脑袋，声音小成蚊子哼哼，“嫉妒！撞设定的角色是这样的！”

　　他们从’智力’到’外形’全部冲突，赤.裸.裸职场的斗争啊！

　　立香捏着他的手，对他的满嘴跑火车太习惯了。
　　伊阿宋反过来去捏立香的手，立香的手比他小很多，所以他一把子就抓住了。

　　“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但是说实话……这都无足轻重。”伊阿宋哼哼哈哈没正形，但在达芬奇打给立香的通讯接通的时候，他突然抬起眼皮，看着视频那头的达芬奇，认真道，“关键问题在于，我们之后要怎么办？”

　　当初之所以去站点42，是因为42是唯一回复，并且坐拥两大信息枢纽的站点。而现在，42沦陷，147所有的先头部队牺牲，所有关于SDP-3396的逆向研究清零——这才是致命的。

　　人类对于SDP-3396的感染者的收容都是暂时性的，只有研发出对抗性解药，才能解决异常。否则，所有的行为都是徒劳，只是把注定的失败往后拖延。

　　但如果放弃的话，基金会就要……

　　“先撤回站点147，我们要找到下一个存活站点。”达芬奇回答道。

　　伊阿宋不说话了。

　　这无疑是现在所有人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只要——

　　.
　　.

　　坐在进入圣地亚哥城区的皮卡上，立香和所有人都看到了烈火中的站点147。

　　这个素有’小意大利’美称的著名景区，在平日风和日丽的加州阳光里总是美的像油画里的风景。而现在它的每个建筑都在燃烧，熊熊烈焰从窗口对外喷出，爆炸还在持续。烧热的金属完全弯曲，大楼在火海里坠裂成碎片，发出巨大的轰鸣。

　　在血红的天幕下，几十米长的巨大的火龙在咆哮。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就已经被渗透了。”罗曼看着眼前的地狱绘图，脑海里只能浮现出这一个想法。

　　147已经彻底覆灭了。
　　而他们必须要继续前行，要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为所有人找到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