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非白羽

9、相谈甚欢

　　书生看小姐与那杜大勇谈笑自如，全不是冷眼剜自己的样子，忽觉心下憋屈。
　　正要出去看看老汉的尸首有没有被怎么样，就听那杜大勇又说话了。
　　侍郎大人怎会让您一个人去渝州啊，这大老远的，都不担心啊？
　　姑娘一时沉默，再开口已不复那欢笑的调子。
　　爹爹他，前日已经仙去了……我正是要送他遗骨回去涿州。
　　全屋子人，霎时静默，杜大勇颤抖的声音慢慢响起。
　　小姐……这，您可不要跟我们开这玩笑。
　　小姐惨然而笑，我也想跟你们开玩笑来的，可惜……

　　站起来七尺的汉子，竟然就红了眼眶落下泪水，眼看就有嚎啕大哭的架势。
　　书生在旁边看着就觉头皮发麻，却见小姐拉过枕巾扔在哪汉子脸上，说着我前天哭了整整一天，你休要再来惹我。
　　书生看着小姐那兀自发红的眼眶，心下颇为不忍。
　　明明失怙之人，却有力气安慰别人，这姑娘端的不简单。

　　那边厢一屋子人已经都退了出去，杜大勇也已经平息了哭声。
　　两年不见，想不到大人竟然……早知道消夏的时候就去锦城看看他老人家了，我这还说打了野猪给大人熏一条后腿呢，唉。
　　小姐笑笑，说爹爹知道你有心就够了，要说那腊肉也没少吃你的，不差这一遭。我来的时候，锦城郡守还说，欠你们山寨的银子三年内必要还清的，到时候你们的日子也不必过的这么紧巴。
　　杜大勇又是一阵嘿嘿傻笑，看起来倒是个颇憨厚的人。瞥见书生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才想起先头要谢这救命之恩的事情。
　　这位大夫不知怎么称呼，在下杜大勇，在这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书生闻言忙站起来回礼，说小生云南王文渊，只是略通岐黄而已，大当家能醒转过来实在是您福大命大。
　　两人客气一番，小姐在一旁已经吩咐人给当家的弄来吃食，自己说要出去晾衣服便退了出去。
　　王书生嘱咐当家的好生修养，便随着小姐出了后厅。

　　三两步上前，与小姐一同走去前厅。
　　这大当家虽然占山为王，但是却不干那抢劫的勾当，到还真是奇事。
　　大勇原本是下游灾民，当年被先父从水中救起便在此处落户，其余人等原本也是善良百姓，只因遭受水患才慢慢搬至此处。避水而居上了山顶，天长日久成了这寨子。虽说占山为王，却不过以渔猎种田为生，还曾为修建锦城坝桥集全寨子的钱财。大勇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连姓氏都改了随先父姓杜，是个憨厚老实的人罢了。
　　听他们一直提这侍郎杜大人，莫非令尊就是那人称李冰再世的杜少卿？
　　李冰再世怕不敢当，先父只是想驯服那一川江水罢了。
　　杜侍郎鞠躬尽瘁，忧国忧民，救人于水火，实有大侠之风。可惜学生无缘得见，今日得见大人之后，实属三生有幸。
　　承蒙王公子谬赞。先父尝言一生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若图那虚名，这山野之地自然不是扬名之所。至于小女子，只不过是跟随先父左右，服侍其饮食起居罢了，谈不上什么后人之说。
　　……有幸与小姐一路同行，尚不曾请教小姐妆前怎么称呼，不知可否赐教。
　　公子过谦了。小女子随先父姓杜，小字风裳。苗人之后，不比汉人谨慎知礼，想来让公子见笑了。
　　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小姐芳名可是出自姜夔的那一曲《念奴娇》？
　　公子博学，正是。
　　呵呵，姜夔的曲子多柔婉悲切，但这风裳二字倒是应了小姐潇洒出尘的模样，甚好，甚好。
　　话音未落，王生就是一阵后悔，这小姐虽说不是刻薄的性子，但那冷冷的眼刀也够自己消受，这品人小字的事情，若是被说成言语调戏，岂不要被万分唾弃！小心翼翼抬头看那小姐脸色，却见那小姐已经走去晾那布条，根本不曾听自己那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