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咒》九三老城

57、郢都郡篇06

　　小娃娃闻言慌了神，突然大哭起来：“欺负人啦，大哥哥打的我好疼。”说着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耍赖。翻了几圈匍匐在谢安脚边。

　　顾楼见状推搡谢安回房：“这孩子怕生，瞧你把人家吓到了。你快进去！”

　　江悬之见状不忿道：“你这怪人，明明是你把这孩子打哭的，还推诿说是被谢姑娘吓哭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哪里就打他了？我分明是想扶着他”说着顾楼提着领子将小娃娃拎起来。

　　小娃娃看着谢安远去背影无奈撇嘴。

　　争执一番之后，顾楼提议说自己送这孩子回家。

　　顾楼跟在孩童身后，说是送他，但实际上都是他在带路。

　　“小鬼，你叫什么？”

　　“灰瞳”

　　“你知道人的魂魄是有颜色的吗，例如那些新魂白衫鬼是白色的；为财而死的黄页鬼是黄色的。还有像那些毫无怨气等着投胎的鬼也有名字，叫胎心鬼，和你名字一样是灰色的。”顾楼眼睛盯着孩子头上的小辫子，耳边铃铛声不绝于耳。

　　灰瞳带着顾楼进入“耗子街”，路面荒草丛生，抬眼望去衣衫褴褛乞丐横七竖八卧在墙边，面无生气，如行尸走肉。

　　走了一段路拐进一个深巷中。

　　“我到家了”灰瞳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眼睛凹陷成两个黑窟窿挂着血泪。

　　周围的房屋轰然间崩塌，墙壁断裂产生剧烈震动，地面陷落堕入无底深渊。天崩地裂声音震耳欲聋。顾楼捂着耳朵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定睛一看，那个叫灰瞳的孩子已随着瓦砾残垣坠落。

　　地面崩裂之势如洪水猛兽逼近顾楼脚下方寸之地。快要无法立足。

　　集中精神，耳边仍隐约能听见几不可闻的铃声，顾楼试着画出符咒法阵，手掌立于阵眼，向前一推：“唤铃咒，破！”

　　顿时改天换地，顾楼推开的是一扇木门，进入了一个小杂院。

　　正面一栋小木屋，并不华丽，但是门口台阶干净，窗门无尘，像是常年有人居住。院子右侧是一凉棚，顶棚干草垂下，顾楼弯腰窥见棚内中心是一口枯井。

　　走近凉棚，冷气迎面袭来，忽然白光一闪，顾楼下意识横臂遮挡眼睛。

　　“行人止步，离去保命！”一老者声音响起。

　　顾楼睁开眼睛，见一白发长须老者危坐在井口边，盘腿打坐，眼睛充血，眼眶凹陷，脸上皱纹密密麻麻。面相起码百岁以上。
　　若是旁人见此状定会被吓的魂飞魄散只顾逃命。偏偏是顾楼在此。

　　顾楼不信邪迈出半步，那老者突然飞身一拳袭来，顾楼退步闪过攻击，老者身型轻盈，招式狠辣，一击不成扑了个空，突然九十度转头，张开大口咬向顾楼，脖子扭转的方向已经不是常人能作出的动作。

　　“这是‘灵侍咒’！”

　　顾楼用手抵住老者的额头，老者起手抓向顾楼的心脏，顾楼眼疾手快趁机将其腋下的符箓除去，老者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顾楼摊开符箓一看，上面画的并非“灵侍咒”，而是“血凝咒”。

　　用手指点燃符箓，看着飘落的灰烬，顾楼心中叹道：竟想到以血液驱动凶尸，血凝咒这般运用，是他这个创术者也不曾想到的事。

　　顾楼纵身飞入井中，落地之后脚踩到少量积水，浅浅没过鞋跟，右侧有光，为一人高的洞口，越走越宽阔。

　　尽头是一间石屋，推门而入，一股阴风袭来吹乱了墙壁、屋顶悬挂着的白绫，这里与其说是房屋，更像是灵堂。

　　顾楼迷失在密密麻麻的白绫中，耳边隐约听到丝丝响动，清冽的金属碰撞声叮叮当当，若有似无。

　　寻着声音，顾楼走进入一个拱型廊道，走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处岔路，错综复杂，原路返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有稀稀疏疏金属声引路，在一个拐角的尽头，出现一足有两人高的黑铁闸门，被上下两根手腕粗的铁链锁住。

　　顾楼透过缝隙问道：“有人在吗？我人都走到这儿还不出来！你这什么待客之道啊！”

　　光线黑暗，石室中分明有一个人影，却没有回应。

　　“在下顾楼，路过贵地，见守门之术与我所知的一位故人手法相似，还请家主移步，与我见上一面。”顾楼的话余音回荡，最后消失，仍没有回应。

　　分明里面有活人的气息。顾楼退后一步，横臂召出“久由”，一招白云出岫劈开了门锁。

　　“打扰了。”推开厚重的黑石闸门，踱步进入石室。

　　石室中央设一圆形木床，上面坐了一个人，背对着顾楼。走近才瞧得真切。

　　“你怎么没穿衣服啊？”

　　出现在顾楼眼前的是一个纤细的背影，骨瘦如柴，冷白的皮肤剔透晶莹，薄薄一层皮紧紧包裹，能清晰的看到肋骨的形状。不着寸缕，全身上下只能看到一根红色的肚兜带子堪堪挂在肩胛骨上，格外扎眼。

　　女子听到顾楼的声音，转过身，下意识抱紧手臂，却不曾找任何物体遮掩自己。

　　“你看不见？”顾楼见女子的眼睛无神，目光始终没有对焦。

　　“不是……他……”女子低喃，声音几乎不可闻。

　　“原来你会说话，我的问题倒是一个没回答。”

　　顾楼说话间逼近女子身前，她的神情反而放松下来。“你是谁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无聊吗？”顾楼蹲在女子面前。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确定她是真的眼盲。

　　“你马上就要死了，还有心情在这里问长问短。”女子说话声音有气无力，气势却不弱。

　　“难怪你不遮不避，赤身露体的在我面前，你这是把我当死人了。”顾楼恍然大悟。

　　“怕死还不快滚。”女子语气稍微有些波动。

　　“我偏不走呢，你要怎么杀我？”顾楼浅笑。

　　“你来石室多久了？”女子没头没尾突然问。

　　顾楼仔细算来答道：“一盏茶的功夫”

　　“快来了，他……是个禽兽，杀人不眨眼，你看到了我的身子，他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女子说着一把握住顾楼的手腕，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缓缓道：“还会剁掉你这只手。”

　　顾楼脸一红，像是碰到热油被烫了一般，急忙抽手，连退了几步：“你这女子好生吓人，我不要和你得待在一起了。”

　　刚要转身离去，突然灵光一闪，有什么怪异的想法涌进脑子里，顾楼回过头看向女子胸口肚兜上的纹样，是那鱼戏莲。

　　“你和关无邪是什么关系？”顾楼试探问。

　　女子显得有些慌乱：“你还不快走，他快来了，想死在这里嘛！”

　　顾楼闻言上前几步：“这么说你真的认识他，关无邪被人追杀数十年，这么危险的处境居然将你这样一个没有半点术修功底的人带在身边，莫非你是他的债主？”

　　“他确实欠我的，欠我关家一百二十口人的命。”女子咬牙切齿。

　　“你和必行庄是什么关系？”顾楼顺势问。

　　“必行庄？那是我的家，我爹，我娘，兄长都死在那个禽兽的手里。”女子眼角湿润。

　　顾楼捂着额头：“你该不会是关颜吧！”多年前，初见她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经是比自己还成熟的年长女子模样。
　　眼前的女子点点头。

　　顾楼脱下外衣，披在关颜的身上。

　　关颜抓紧衣襟，低头穿戴整齐，抬头已经是泪流不止：“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人叫我的名字。”

　　“关无邪血洗必行庄，却惟独留下了你的命，只是把你囚禁在此地，为什么？”顾楼索性坐在关颜身边问道。

　　关颜面露难色感受到顾楼行为，诧异道：“知道地下石堡的主人是关无邪，你还不快些逃命去！”

　　“我走了，你怎么办？”顾楼反问。

　　“我杀不了他，自杀多次都被他救回，我知道他是想折磨我，让我这一世生不如死，去偿还无心姐姐的命。逃也逃不掉，死也死不成，我这一生注定都要困死在这暗无天日凄冷石室中。”关颜叹息。

　　“你想出去，我带你走！”顾楼说着起身拉着关颜的手臂。

　　“你别傻了，那禽兽手狠心黑，你带着我走不远，被他追到，只怕尸骨难全。”关颜推拒。

　　石室内昏暗气流不通，只是待这么一会儿，顾楼便心口气闷呼吸不畅，眼前的关颜竟在这里待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她的眼睛也是因为长年不见日光才不能视物。顾楼不想多言，索性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走出石门。

　　“你放下我，你这是找死，要是被关无邪看见，他一定会用更残忍的手段折麽你。”关颜挣扎着。

　　“你安静些，我们还能走的快点。”顾楼无奈。

　　“你不了解关无邪，之前也有术修师偶然闯入了这里，那些人只是从门缝看了我一眼，他便将他们绑在门上，用刀每日去掉一块肉，痛苦嘶叫，哀嚎日夜不停，那些人大多是疼的受不住咬舌自尽的。”关颜闭上眼睛不忍回想。

　　“他是故意在你面杀人，想让你畏惧他，不敢离开他。你这样正中那小子的下怀。”顾楼手抱紧关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