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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哀毁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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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时恒转醒时,赵宸居然还在。
他靠在床头,将时恒揽在怀里,一手拿着公文在看。
时恒想喝水,动了动身体,阵阵撕裂之痛传遍全身,他脸色一阵青白。
赵宸放下折子,温声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腿上受了伤,又被折腾了一夜,哪里都不舒服……
赵宸叫人拿了水来,扶时恒坐起,将杯子递到他唇边。
时恒喝着水,赵宸在旁边说:“昨夜是我的错,不该伤你。腿上还痛吗?”
时恒:……
赵宸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怕你出了西京,在外边被人欺负,才出此下策。你若是气不过,只管打我一掌,我不躲便是。”
时恒将手抽开,淡漠道:“时至今日,你我之间,还演深情做什么?”
赵宸忽觉心中有些刺痛。
时恒闭目,赵宸让他躺靠在自己怀里,轻抚他眉间皱痕:“你父亲的事,非是我故意为难。若是放你走了,天大地大,哪里去寻?等我拿下京城,自会为你好好安排。”
时恒养伤的这些天,赵宸衣不解带,日夜相护,事事亲为。
偶尔竟连时恒也分不清,究竟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他想起先前在京城的时候,自己还是兵部侍郎那会儿。赵宸就常常撩拨自己,眉眼里情深几许。
那时候一起喝茶,或是练剑,一何快意。
那时候赵宸的眸底总是透着狡黠与诱人的惑色……
时恒看着眼前的人。
一样的面貌棱角,神色间却尽是倦意。
时恒说:“赵宸,你……”
赵宸从文书上移眸,低下头看他:“嗯?”
时恒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拉下来几分:“再靠近些。”
赵宸扔掉文书,眸色亮了几分:“少章?”
时恒吻过他的唇角。
暗暗悸动的鲜活,似雀跃,似鹿惊。
时恒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
赵宸搂住他,回吻他的眉心。
时恒失笑:“命运戏我。”
***
近月之后,时恒已恢复大半,行动自如了。
赵宸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寸步不离。
时恒仍挂心京城将军府,伤好之后,便在筹划下一次的出逃。
这日丫鬟送来茶水,一把紫砂壶,配了六个瓷杯。时恒心念一动,藏起其中一只瓷杯,打碎,取锋利之瓷片收入袖内,又用内力震碎其余。
做好之后,自觉万无一失,却听空中传来一人嘲讽的声音:“堂堂雷霆使,沦落至斯,真是丢脸。”
时恒打量四周,明明空无一人。
青阳元君自屋内化现,一脸嫌弃:“你拿这瓷片,最多杀到城门口。到时候要如何打开城门?如何应对紧追不舍的军士?”
时恒觉得自己实在和仙道有缘,先是梦里的司命仙君,而后是赐香囊的广陵,这会儿又凭空钻出来个青衣的臭脸神仙,倒是有趣。
青阳见他盯着自己,不耐道:“怎么?本君脸上有花不成?”
时恒道:“那倒没有。”
青阳哼了一声。
时恒说:“先杀到门口,到时候就知道了。”
青阳无语,九泽一根筋就算了,没想到时恒也跟着一根筋。
他不耐道:“我受不了你这没用的样子,抓着本君的手,我带你出去。”
时恒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青阳握拳,头上开始冒火气:“我一个仙君,还能骗你不成?”
时恒淡笑:“不敢。”
青阳驾云,带着时恒腾到了天上。
时恒不惊不惧,反而觉得熟稔。
出了西京,到了京城将军府上,青阳放他下去。
时恒说:“仙君今日助我,时某感激不尽,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青阳在云端上翻了个白眼,冷冷道:“等你历劫回来后,忆起自己在这儿的窝囊事,少板着个脸对我装死,就是最大的报答了。”
***
时恒立在一片素白的将军府大门前,心下凄凉。
他扣响门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
秦管家从里头探出脑袋,一见时恒,登时老泪纵横,踉跄着从门内出来,便跪在了他面前:“小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时恒心下大恸,连忙扶起他说:“秦老快起,父亲安顿的如何了?大哥呢?”
秦管家连连叹气,引时恒进门,到厅堂前,垂泪道:“小少爷,您请。老爷、夫人、大少爷、少夫人、都在这了。”
这句话太过沉重,时恒一时没消化过来。
他缓缓步入灵堂,看着黑檀木上一行行白色小字,忽地想起自己给他们寄去的最后一封家书——【盼除夕日,父兄相会,将军府再生光辉】
熟知那封信之后,居然是天人永隔!
时恒近月来的积郁,霎时间一齐爆发,一口血便涌了出来,染在白色的祭台之上。
秦管家心疼道:“小少爷,万望保重身体啊!”
时恒跪在灵位之前,默然许久,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哑声问道:“怎么回事?”
秦管家说:“数月以前,边关传报,说是老爷在西北大胜,却匈奴三百里。却因操劳过度,疾病染身而亡。夫人哀毁,亦随老爷去了。”
“大少爷得闻,当即决定自西南返回京城。那时候恰逢您失踪,大少爷便在归途一路寻找。突然有一日却断了书信,再也没有收到消息。”
“十日之前,宫里突然有人传唤老奴。老奴进宫面圣,当今陛下便将大少爷和少夫人的尸骨给了我。老奴身份卑贱,人微言轻,在大殿上不能说话,故没探听到由来。小少爷,老奴该死。一直没殉了将军府,只因盼着少爷归来……”
时恒静默良久,情绪才稍稍平复。
他说:“秦老,你已经做的很好,将军府多亏有你。请受我一拜。”
时恒对着秦管家行了拜礼,秦老已是涕泪纵横。
时恒说:“劳烦您老替我守灵,我要进宫面圣。”
京城,金銮殿。
时恒跪在下方,座上是新继的皇帝赵闵。
赵闵面色阴晴不定,客套说:“时爱卿居然回来了,真是将军府之大幸!”
时恒言:“臣刚返家中,便闻兄长之丧。据称乃陛下所付,不知是何缘由?”
赵闵脸上似有一阵不安,故作哀戚道:“爱卿有所不知,定远将军自西南而上,正逢上赵宸这个狗贼!朕派军去救,却是为时已晚了。”
时恒闻言,袖中双拳紧攥,叩首道:“臣请继任明威将军,为陛下平定叛军。不杀赵宸,不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