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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孩子 ...

  •   叶怀绶住着一套小复式,面积不算大,一楼是客厅书房,还有一间客卧,二楼一间主卧,还有一个小储藏室。
      谈述便住进了那间客卧。
      叶怀绶很快就觉得,这个孩子并不像传言中的混世魔王。谈述确实挑吃挑穿,很矜贵,但除此之外看不出别的什么毛病。叶怀绶反而觉得这孩子挺安静的,每天呆在房间里不声不响,就是读书。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谈述小时候有过很多一个人被锁在家里的经历,有时候是因为叶锦瑟找不到人接手,有时候是因为借宿的人家总不能事事都带着他这个外人。
      谈述最适应的状态也就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读书。他并不喜欢跟借宿的人家待在一起,一方面是他太敏感,总会注意到某些微妙的区别对待,另一方面是他总跟人家的小孩相处不来,却没想过自己才是鸠占鹊巢,分去了人家小孩父母的注意力。
      不过,叶怀绶家里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只有他们两个人,叶怀绶没有区别对待的机会,谈述也并不觉得他相处不来。
      叶怀绶身在教育行业,却不是个很会应对小孩子的人。他面对的学生都是成年人,于是他也一样用对待成年人的态度对待谈述,可是又比对他的学生更温和。
      他并没有像叶锦瑟说的那样只是简单粗暴地一天管三顿饭,既然谈述挑拣,那么衣食住行他就样样都留意。他工作是很忙碌的,却会细心请家里的钟点工在他晚上有应酬的时候多留一会儿,确认谈述按时到家吃晚饭且按时入睡。每天早晨他也一定会和谈述一起吃早饭,问问他在学校怎么样,最近在看什么书。
      时间长了,叶怀绶慢慢觉得,这个孩子其实不难带。往常听说的那些故事,大概有夸张的成分,毕竟都是闲话。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些为难。
      谈述不能在这里久住。他不方便。几个月就算了,三年是没可能的。
      叶怀绶读书时对尼采情有独钟,而他的这位偶像也被世人普遍认作独身主义者,所以于他而言,这是一个方便的幌子。
      叶怀绶从小受到的教育很严格。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父亲在Z大医学院任职,也是Z市著名的眼科专家;母亲本来从事法律研究,因为工作出色,多年前已经从政。两位长辈都是正派而谨慎的人,对他约束未免过多。他心智早熟,对父母定下的条条框框不以为然,但也不屑于叛逆,大部分时间都安心于扮演一个好学生。
      中学时期他确认自己具有同性恋倾向,就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道路。他想得很多,却不钻牛角尖,是个很难迷茫的人。大概也是这个特质使得他在哲学系浸淫多年也并没有变成一个非正常人类。人要生活,就得灵活一些,不能自己逼得自己没有活路。
      考上大学之后,他一边拿奖学金,一边跟导师的项目,自己赚了钱,就向父母坦诚了性向,表示虽则如此,他于情情爱爱之类并没有很大的热情,他会好好读书工作,也会洁身自好,只是决不愿日后勉强和女人结婚。
      自从进入职场,他一直尝试交往固定的伴侣,但一来他条件好且眼光高,二来圈内也鲜少有人能在“稳定、忠诚、低调”这些原则上都跟他达成共识并一同贯彻,终究迟迟未能如愿。
      谈述搬进来之时,叶怀绶的一段感情刚巧走到末尾。他和当时的恋人已经相处两三年,算是很长久的一段了。那人相貌俊秀,追求者甚众,两人之间早先就有些嫌隙。后来不巧,叶怀绶又调动了工作,一度有些冷落恋人。
      那时他在Z大的恩师慧眼识珠,认为他是个走仕途的料子,便推荐他到Z市一所理工大学做行政职务。他原本不愿接受,以为Z大平台更好且学术岗位更为自由。
      恩师与他彻夜长谈。象牙塔何尝真的是象牙塔,要做好教育,需要有学识的人,也需要有手腕又有原则的人,后者永远比前者少,且少得多。
      叶怀绶的父母在Z市政界学界本就有根基,恩师又用心良苦,他最终没能拒绝。
      很长一段时间,他又要兼顾学术工作,又要打理行政事务,换了环境,也改变了角色,需要大量时间梳理思路,还不时回校向恩师讨教。
      恋人时常找他都找不到,或者有些小要求,他也总是兑现不了。他以往对恋人都是千依百顺,此时难免给人以巨大落差。而对方又太招蜂引蝶,他也时常疑心丛生。两人都十分不悦。
      后来谈述来借住,种种不方便,叶怀绶干脆连家门都不让人进了,恋人更是不能体谅,反而做了许多和他赌气的事。
      不久之后,他们就分了手。对方一直否认移情别恋,只是说认识了朋友在S市有些门路,他在那里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叶怀绶内心很想挽留,有个稳定的伴侣很不易,Z市有什么发展机会他都愿意帮他找门路,只希望他能稍稍多理解一点自己的处境。可是,对方已经辞了职,在S市谈好了新的公司,连合同都签订妥当。
      木已成舟,怎样都是徒劳了。
      元旦前夜,他们一起跨年,吃了最后一次晚餐,气氛甚至很融洽。
      新年钟声响起时,周围的人群都叫嚷着许愿。叶怀绶一想到还要重新去认识、熟悉并信任一个人,就觉得非常紧迫,又非常疲惫。
      距离寒假还有一个月,等谈述离开后,他就要重新开始这个流程了。
      凌晨时分,他送前任回住处,问他是否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前任却道:“去你家。”
      他心下明白,只是有些意外,道:“我家里还有个孩子。”
      前任眼风凌厉,却又满是艳色:“我就不信有孩子的家庭都得禁欲。”
      叶怀绶便没再说什么。
      那晚缱绻缠绵不用多说,情动处,前任却哭了出来。叶怀绶也终于相信,前任或许真的没有移情别恋,很有可能是无心调情结出瓜葛,又气他不愿事事迁就。
      然而覆水难收,又能如何呢。
      次日清晨,叶怀绶准时地醒过来,还记挂着陪楼下的小孩子吃早餐。
      谁知道,谈述竟然已经早早起床了,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书。看到他下楼,谈述就丢下书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厨房。
      叶怀绶先温了水果和牛奶,放在岛台给小孩子吃,一边向料理台前准备早餐,一边跟谈述聊着元旦假期的安排。三明治刚做出来,叶怀绶转身递给谈述一块,就见前任打着哈欠,大大方方走进了厨房。
      谈述从来没在叶怀绶这里见过钟点工以外的人,竟然吓得一个激灵,抱着三明治往叶怀绶身旁躲,把前任逗得大笑起来。
      叶怀绶有些怜惜地用手背揉揉谈述的头发,安抚他道:“这是我的朋友。”
      前任很是傲娇:“哼。谁踏马还是你的朋友。”
      叶怀绶笑道:“你不要教小孩子学坏。”
      前任故意柔声媚语:“要怎么教?”说着就上前来揽叶怀绶的腰。
      叶怀绶立刻扣住他的手肘把他推出去,又压低声音责备:“你想什么呢?我让你不要说粗话。”
      谈述莫名其妙地一个人留在厨房,忍不住偷偷探出小脑袋向外看。
      那两个大人不在他的视线内,他只能听见他们亲密的低语。
      一个人狡黠地说:“我以为你是说我们这样的事呢。”
      一个人温和地笑:“那倒是学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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