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祭祖礼② ...
-
葛雁行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道道。
公良珂与葛雁行都没有封起耳力,张施还没进门,两人就已知道他来了。
“末将就不打扰大人与张施公公的大事了。”葛雁行说着,眼睛暼向门口,急匆匆地说完这话就想离开。
他完全避开了方才公良珂的问题,悄悄咽了口唾沫盖住了自己的心虚。
公良珂笑着抿唇,没有戳穿。
“天色还早,不如让贫道带将军熟悉一下明日祭祖礼的流程。”公良珂逐字逐句道,语速甚是迟缓。
两人一快一慢,行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葛雁行见公良珂不再说起自己临字一事,反倒提了正经的要求,知晓此刻再回避便有些奇怪,于是点头答应。
公良珂的本意不是取笑葛雁行,而是拖时间等到张施来。
他计划的最初一步,就是在今晚让葛雁行和张施同时在场。
终于,江瑜带着张施,推开了国师殿的大门,跟在房前聊天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国师大人,葛将军。”张施施礼道。
张施如今在老皇帝那已是可有可无的棋子了,今日踏入国师殿是来寻求庇护和同盟,于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格外低,哪里还有往常狗仗人势的气焰。
对此,葛雁行心生疑虑。
“几日不见,张施公公消瘦了许多。”葛雁行试着与他攀谈道。
若是放在前几日,张施不会对葛雁行这位不受宠的皇亲好声好气,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张施笑着应:“是,是瘦了些。劳将军挂念,奴才何德何能啊。”
仅此一句,葛雁行便觉出了张施的问题,并在心内大胆地猜测道:“今晚,恐怕这张施要给国师殿内的某人设个什么圈套。”
至于是谁,还不可知。
———
公良珂见葛雁行拧眉沉思,知道自己的计划已奏效,便将目光放到了张施身后宫人端的皇家族谱上。
他佯装目生,挑眉看过去,“咦——张施公公,这些都是何物啊?”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葛雁行和张施都将心思转到上头。
葛雁行顺着公良珂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头咯噔一下,又回忆起了满是苦痛的当年。
皇家族谱上盖了块黄绸布,却因为被风吹移了几寸,露出了族谱的一角。葛雁行十岁时入的族谱,虽只看过一眼,却仍旧记到如今。
“这是江璟小道长主持祭祖礼时所需之物,圣上让奴才带来给国师大人瞧瞧,问一下除此以外还缺着什么。”张施说着,抬手挥了挥,“呈上来。”
他身后的几个宫人得了号令,连忙捧着托盘,列成了一横排。
随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取下上头盖的黄绸布,垂着头将胳膊往前一伸,等候公良珂审查。
公良珂没有直接拿起族谱,而是走到最头上依次查看。他不言不语,嘴角也没有勾起弧度,而是做出一副认真谨慎的样子。
“这张符画错了。”公良珂拿起一张朱砂黄符交给身侧的江瑜,嘱咐说,“瑜儿,重画祈禳符箓。”
江瑜左瞧瞧,右看看,嘟囔着,“小璟画符有进步……”转身走去了书房。
公良珂继续向下,终于重新回了张施与葛雁行身侧。
他拿起皇家族谱,翻开第一页,立马咋舌道,“贫道入宫也就半月,朝中同僚还未认全,怎认得这些贵人。”
“皇家族谱由大学士编纂,陛下亲自监督,想必不会出错。”公良珂说着,将族谱往托盘里放。
手臂刚伸出一半,他就想起什么似的,停住动作,扭头看向葛雁行。
他笑着提议道:“葛将军是皇亲国戚,这上头应当有名。不如让将军代劳,替贫道查阅吧。”
———
此刻,公良珂可行的权利比谁都大,他的提议葛雁行怎敢拒绝?更何况,公良珂手里捧着的,可是堪比江山社稷之物,关乎着宁启国的国祚昌运。
葛家数代守卫宁启国,葛雁行也接承了先祖长辈的责任,将宁启国放在了心头第一位。
于是葛雁行用心擦过双手,才从公良珂手中接过皇家族谱。
宁启国建立至此已有三百年,当今圣上是第六位君王。从高祖起,皇家子孙便像受了诅咒似的,仅有三四位能得个安然老死,其他的不是早夭就是死于夺嫡,所以皇家族谱上并未记录太多成员。
葛雁行很快就翻到了先帝所在的一脉。
公良珂详细解读他的脸色,从他强撑着表现出的平静里,察觉出一点怒色。
“将军,可有差错?”公良珂及时问道。
葛雁行还未来得及散去不满,说话时带了些脾气,“陛下亲自监督,族谱怎会有错?”
说完,他重重合上,“啪——”的一声响,在寂寥的夜晚中格外惹人心惊。
“想必大人与张施公公还有事要谈,末将就先退下了。”他将族谱放回托盘,轻轻一拱手便逃一样地回了房间。
公良珂凝视葛雁行的背影,瞧出了哀痛的味道。
“将军这是怎么了?”公良珂佯装不解,将族谱翻开。
先帝的子孙中,果然没有葛雁行母亲的名字。
张施不清楚葛雁行突然发作脾气的缘由,试探地说了几句天色不早的话,想要快些离开此地,生怕两人再打起来殃及池鱼。
一切如计划进行,张施来此一趟的作用已全部发挥。公良珂十分满意,点头说:“那公公早些回去歇息吧。”
转而吩咐江瑜道:“瑜儿,快将写好的祈禳符箓交给公公。”
———
江瑜将张施送走后,飞快将殿门上锁,随后小跑闪进房间,浑身都是克制不住的欣喜。
那祈禳符箓并未画错,公良珂与江瑜却早就商量好,今夜随意选出一份换成避火符箓。万一明日计划出错,这符箓能扛去一部分火刑的威力。
江瑜一边铺床,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师父聪明!”
久久未听到回音,江瑜纳闷不已,回头一看,发觉公良珂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呆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动弹。
“师父?”江瑜小声喊着,轻轻晃悠一下公良珂的肩膀。
公良珂打了个哈欠,冲他笑笑,“为师听着呢。”
江瑜说的话他的确听得半字不落,心里却被葛雁行的背影填得满满当当。他预料过葛雁行会恼怒,会破口大骂,却不曾想到葛雁行是这般反应。
葛雁行强装平静后,临走时眼角泛红,不是气的,似是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