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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将军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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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都平安无事。
公良珂在为祭祖礼做准备,顾不上授课。葛雁行竟然出乎意料地没缠着他,自己在书房乖乖读书,没去添堵。
许是踩坏药田、斩断榆树之后,葛雁行觉得内疚了吧。
榆树上冒了许多嫩芽,江瑜舍不得浪费,花了整整一天的工夫全部采下来,取出一部分晾晒,剩下的全拿去做菜用。
三人连续吃了许多天榆叶饽饽,差点儿就吐绿水了。
在清明节的前一天,公良珂笑着走进书房,想要探探口风。
葛雁行右手肘拄着书案,右脸颊垫在拳头上,正闭着眼睛小憩。他只是读兵书读累了,暂时停笔眯一会儿,并未睡熟。
他封了耳力,不知晓公良珂已经进来。更何况公良珂脚步轻盈,动作缓慢,制造出的声响弱不可闻,就算是没封耳力也很难察觉到。
等公良珂掀开帘帐,走得更近,葛雁行才得知房中进了人。
“动作如此轻,是打算做些什么?”葛雁行在心里想道。
他没有睁眼,立马装作安眠的样子。随后将耳力开释,仔细听动静,想要借助声音来推断公良珂的举动。
———
两人之间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公良珂隐约看到葛雁行手边的书上有字有图,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伸长脖子一瞧,那图中的人竟然赤着上身。
呦吼——
正直的葛将军居然偷偷看春宫图!
笑意爬上公良珂的嘴角眉梢,他用劲咬住下嘴唇,忍了好久才没有笑出声。随后他怀着满腔的好奇,蹑手蹑脚地走近,随后捏起书角,翻到书封。
发现是兵书后,他立马没了兴趣,笑容唰地消散。
原来书上的图里画的是各类武器的使用技法。
兵书中满满都是葛雁行做的笔记和批注,皆是仿照公良珂的字来写的。
“好家伙,直接好家伙!”公良珂在心里叹道,“仅短短几日,居然就仿得一模一样了!”
可那日葛雁行向他索字时,他没顺从葛雁行的意思写下几笔,那么如今照着临摹的字,葛雁行是从哪儿淘换来的?
“先生?”葛雁行缓缓睁开眼睛,做出震惊的样子,起身后退半步行礼道。
公良珂连忙收敛不对劲的神情,端起架子轻咳一声,略显慌忙,“明日宫中将举办祭祖礼,大小官员皆要聚齐,将军可有什么安排?”
葛雁行似乎还没睡醒,垂着眼淡淡回答道:“一切都听先生的。”
“刚才张施公公来传话,说陛下准许贫道出宫备物,将军若是闲着,不如跟贫道一同前去吧。”公良珂说着,语气中虽然充满了商量,却不容人拒绝。
还未听到回答,他便继续说道:“将军可以回府走一趟。”
———
三人若是身穿官服出宫,不免太过于显眼,上街后一定会引来闲话。
可葛雁行没带几件衣裳,再加上公良珂和江瑜除了官服只有道袍,三人的出宫计划一时间陷入僵局。
无奈之下,葛雁行当着公良珂和江瑜的面,曲起食指放到嘴边吹了个口哨,唤来了一只尖尾雨燕。
公良珂和江瑜心照不宣,当做没看到葛雁行唤燕传信的举动。
没过多久,陶令望便送来了三套常服。
陶令望热衷于凑热闹,送下常服后没有及时离开,而是等在院子里东瞧瞧西碰碰,也不怕公良珂将他赶出去。
公良珂换上一袭月白色的祥云纹长袍,在腰间系了一条白玉带,之后又将拂尘换成折扇。
折扇是象牙制的扇骨,扇骨上雕刻着几支翠竹。将折扇打开,绝好的绫绢所制的扇面上画有一副山水,栩栩如生。
扇面左侧提有一首诗,十分符合画中的意境:
“一天秋色冷晴湾,无数峰峦远近间。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①
这身装束显得他身形修长,真像一位富家公子哥。
陶令望见了,用手肘怼怼葛雁行,一脸贱兮兮的笑。
葛雁行硬生生忍下打人的冲动,往一旁躲开,还极具侮辱性地抬手拂了拂陶令望蹭过的地方。
“嘿!老葛你这就不地道了啊!这是做了个什么动作?你这身黑衣服再怎么蹭也瞧不出脏了吧?”陶令望又开始嘚啵嘚,一旦开口就停不住。
他们的笑闹声实在不低,公良珂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葛雁行的打扮仍是一身黑。
葛雁行心虚地又朝公良珂瞥去一眼,两人的视线因此相接。
“人还没到齐?那小子房间在哪儿?”陶令望急得不行,开始满院子找。
因为江瑜从未穿过其他颜色的衣物,所以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磨磨蹭蹭地推门出来。
身上的水蓝色衬得江瑜朝气蓬勃。
江瑜这模样像是小版的公良珂,所以师徒二人商量待会儿以“兄弟”相称。
“我去拿些吃食。”江瑜等公良珂为他束好发便跑进了厨房,心情看上去比往常好许多。
不一会儿,他拎着一笼榆叶饽饽出来。
公良珂和葛雁行喉咙一紧,险些吐了。
“没出息,待会儿为师领你去吃好的。”公良珂哄着江瑜放下食盒,然后招呼葛雁行快走。
没见过饽饽的陶令望却被吸引了,凑到食盒旁,一手拿了一个边走边吃。
江瑜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努努嘴,“便宜他了。”
———
到了集市上,较为拥挤的人流让他们极不自在。葛雁行和陶令望见惯了,并不在乎这些,二话不说就挤入了拥挤的大军。
公良珂则是带着江瑜在旁边的铺子坐下,要了些简单的吃食。
估摸着等了有一柱香,人却依旧不见少。
公良珂只好带江瑜硬着头皮往里挤,“瑜儿,一定要跟紧我!”
刚进集市时,公良珂和江瑜抱有极大的兴致,咧开的嘴一直没合上。可两人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围在身边的人愈来愈多,开始有姑娘冲公良珂扔鲜花和瓜果。
公良珂躲避不及,吃痛地咧了咧嘴,拽着江瑜快步往前走。
他实在受不了姑娘们所表达的爱慕。
前面有个小胡同,他拽着江瑜快跑几步拐了进去,随后挥手设下屏障,幻化出一堵墙。
胡同里除了最深处有几个大草垛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公良珂放下戒心,不顾形象地倒吸一口凉气,“痛死了!”
他每揉一下胳膊,就疼得呲牙咧嘴。
江瑜帮他拂去身上的花瓣和果肉,笑着打趣他:“师父很招人喜欢嘛!”
公良珂摇摇头,“感觉更像是为师欠了几万两银子。”
胡同里忽地传来一声“嘶——”,声音极低。
“谁?!”公良珂听到声音是从大草垛后方传来的,连忙扭头看向那边。
手里折扇跟着打开,做出对战的准备。
葛雁行和陶令望从草垛后方绕了出来,二人身上也是遍布瓜果的汁肉。
“国师大人。”陶令望捂着腰侧,难为情地笑笑,解释说,“不小心踩了瓜皮,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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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外头的人很多,公良珂所买之物不能被太多人瞧见,所以师徒二人打算先跟着葛雁行去将军府。
“跟紧点。”葛雁行说着,迈腿先走,算是同意了两人的请求。
公良珂见葛雁行后背上全是果瓤和酱汁,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出声。
江瑜虽然捂着嘴,眼睛中却满是遮不住的笑意。
葛雁行回头瞪公良珂一眼,似是警告。
他身边的陶令望笑得最欢,捂着肚子酝酿了一会儿,忽然放出嘹亮的笑声,像是一只大鹅。
葛雁行被他们笑的火大,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到胡同口,想直接甩下他们。
可胡同口的屏障未解除,葛雁行走过去后伸手拍拍,发现自己无法破开,又气得一“哼!”
———
他们在人群中躲闪,终于跨越长长的集市,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白日里府门不关,所以葛雁行直接推门进去了,把府内的小厮吓得一激灵。
“扑通——”
小厮猛地跪在地上,面露惊恐,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见过将军。”
“嗯。”葛雁行自打进门起就吝啬自己的眼神,连瞧都没瞧他,直接摆摆手,打发他走了。
几人踏进府中,入目是一面雕刻着“忠”字的影壁。这是葛家祖上的亲笔。
公良珂进门后冲着“忠”字一拱手,又向影壁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瑜立马学着照做。
葛雁行被两人的行为触动了,抬手揉了揉差点要糊上一层雾气的眼睛,心中波涛翻滚得很凶。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心底的情绪说出去,仅他一人清楚就好。
将军府很大,恢宏的同时另伴有压抑和沉寂。
葛雁行住在后院,需要绕过曲折的长廊,再经几道小路才能到达。
院子里放置了两只口径相同的黑瓷缸,缸内只有几棵水草,正浅浅地浮在水面上。
除此之外,再无活物。
“走吧。”葛雁行从屋里拎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明日祭祖礼上他要穿的衣物。
“这么快?”公良珂不解。
葛雁行点点头,没答话。
如今的将军府早就不是之前的将军府,府中的人也已经不在,根本没有值得眷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