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爱情吗》永远的安幸

5、第5章

　　孟允熬了一个星期没去住院部，等陈夏又换夜班了，才在工作室打烊后去了医院。
　　上次送的海鲜粥陈夏吃了，他这次又给他带了海鲜饼和章鱼烧。
　　凌晨一点多的住院部，患者和陪房都睡了，就剩下护士站的陈夏和罗丹。陈夏在看书，罗丹在刷手机，整个走廊静悄悄的，所以孟允蹑手蹑脚地从内部通道上来的时候，护士站里的两个人还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罗丹踢了踢陈夏屁股底下的椅子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有人来了。陈夏慢悠悠地从抽屉里取出口罩戴在了脸上。
　　罗丹笑了笑，小声问：“你还能一辈子不让他看到你的脸啊？”
　　陈夏嘟囔了一句：“我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罗丹撇了撇嘴：“帅而不自知是美德，帅而穷嘚瑟是缺德。”
　　陈夏回头瞪了她一眼，罗丹向他扮了个鬼脸，然后起身出了护士站，故意留下陈夏一个人。孟允从楼梯口走过来的时候，正好与陈夏回过头来的目光碰上。
　　见护士站里就陈夏自己，孟允反倒有些不自在，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才把装着海鲜饼和章鱼烧的塑料袋放在护士站的台子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就你自己吧？”
　　陈夏没搭理他，又捧起了书。
　　“给你带了海鲜饼和章鱼烧。”孟允接着说：“你要是不想在我面前吃，我就……先回避一下。”
　　陈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拎起塑料袋进了更衣室。
　　孟允傻呆呆地在护士站外面站了一会，见罗丹回来了，远远地招了下手，等她走近了，才问：“原来你也在啊？”
　　“怎么？嫌我碍事？”
　　“哪能啊？人多了热闹。”
　　“陈夏人呢？”罗丹四下看了看。
　　“去更衣室了，我给他带了宵夜。”
　　罗丹一听，笑了：“这陈夏也真是！不知道是真害羞还是真嘚瑟，跟你斗了一个多月了还不腻。”
　　孟允听她话里有话，便追问：“你是说他有可能是害羞？”
　　“谁知道呢？”罗丹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心里想什么，我可猜不透。”
　　这时，护士站的呼叫铃响了，罗丹抬脚就走：“病房叫人，我得去看看。”
　　听见铃声的陈夏也匆匆地跑了出来，竟然还没忘把口罩重新戴好。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奔向病房的背影，孟允忽然觉得他身为医护人员的陈夏更帅了。
　　十几分钟以后，他们轻手轻脚地从病房回到了护士站。孟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没什么大事吧？”
　　罗丹小声说：“患者伤口疼睡不着，我们已经给他做过处理了。”
　　忽然，陈夏一把抓起孟允的胳膊，把他拉到楼梯口的拐角处。纳闷的孟允正准备问他怎么回事，陈夏先开了口：“我工作的时间你不要来打扰我。医院有规定，护士站不能聊天，不能会客，不能吃东西。刚才幸好罗丹在，如果她不在我又没听见的话……”
　　陈夏喘了喘气，没再说下去，但孟允已经明白了，幸好刚才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真出了大事，护士站里又没人，可能就是一起事故。
　　“我明白了。”孟允知趣地说：“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你工作了。”说完在陈夏肩膀上拍了两下，转身走下楼梯，略显寂寞的身影淹没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
　　然而陈夏万没想到，第二天过了午夜，孟允又出现在住院部的走廊里，只是这回他手里多了一个便携式折叠椅，然后他就那么远远地坐在了走廊一头，远远地看着护士站。
　　看到陈夏绝望而烦躁地揪起了头发，罗丹发出了憋不住的笑声。

　　凌晨四点，窝在折叠椅里头靠着墙已经睡着的孟允被人摇醒，抬头一看，陈夏口罩外面那双星光璀璨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他刚想站起来，被陈夏抓着他肩膀的手一按，又坐了回去，然后他看见陈夏慢慢地在自己面前蹲下来，当两人能够平视着四目相对时，陈夏伸收回抓着他肩膀的手，慢慢地移到自己脸上，缓缓地扯下口罩。
　　看到他的脸一点点地露出来，孟允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就像刮奖时发现每一个数字都和大奖吻合，越往后越刺激，直到最后一个数字出来，确认中大奖的人就是自己！那种震惊与喜悦犹如万马奔腾、礼炮齐鸣……
　　陈夏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他盯出一个大窟窿了，于是皱了下眉头，咳了一声说：“看过了吧？可以走了吧？”
　　孟允的嘴角慢慢地爬上了幸运而又幸福的笑容，缓缓地直起身子，喃喃地说了句：“活的就是和照片上的不一样。”
　　陈夏一反手又把他推回椅子里：“你才是死的呢！”
　　“别生气，我这是赞美。”孟允没动，就那么瘫在折叠椅上，笑咪咪地看着他说：“你终于肯让我看你的脸了，那是不是说以后也可以跟我约会了？”
　　“你想的美！”陈夏瞪他一眼，站了起来，再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过了，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你这样真的很影响我工作。”
　　孟允这才从椅子里站起来，以高出陈夏三、四公分的优势，略低着头看着那张冷若冰霜却貌美如花的脸。“你这脸是怎么长的？连一个毛孔都没有，这得花多少功夫护肤啊？”
　　陈夏翻了个白眼，又把口罩拉了上去，然后转身就走。
　　“哎！”孟允叫了他一声：“你们春节放不放假呀？放几天呀？”
　　陈夏又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回护士站去了。
　　孟允觉得他今晚吃饱了，甚至吃撑了，于是美滋滋、乐呵呵地收起他的折叠椅回家去了。

　　每年春节临近，孟允他爸他妈便开始电话轰炸，催他带女朋友回去吃年夜饭。往年，能借用的女性友人、合作伙伴、公司下属都用遍了，今年他真的不知道借谁了。他也不敢连着两年借同一个人，否则会被催婚。
　　思来想去，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心脏外科住院部护士站里的那几个女孩子。秦穗肯定是没戏的，看见他就像看见仇人似的，罗丹也不好说，虽然是个中立派，但心思叫人不好猜，只有王小琼简单直接，就凭她是自己和陈夏的CP粉身份，应该可以帮他这个忙，只是不知道人家是否单身，如果已经有了男朋友，这忙说啥也不能让她帮。
　　在家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孟允是个行动派，立刻动身去了住院部。
　　王小琼正坐在护士站里打哈欠，突然看见孟允出现在眼前不禁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站起来，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大白天来了？”
　　孟允反问道：“我是鬼吗？还不能大白天出门了？”
　　一旁的秦穗都没忍住笑了出来，王小琼这才尴尬地蹭了蹭下巴说：“陈夏不是夜班吗？你白天跑来干嘛？”
　　“我来找你的。”孟允说。
　　“哈？”王小琼惊掉下巴似地张着嘴看着孟允，半天没说出话来。
　　旁边的秦穗头不抬地冷笑一声：“男女通吃的渣男！”
　　孟允咬牙瞪了她一眼，没搭她的茬，接着对王小琼说：“你午休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王小琼说：“我午休的时间不够出去吃饭的。”
　　“请你吃食堂。”
　　秦穗又没忍住笑。
　　王小琼拧着眉毛嚷了一句：“吃食堂我用你请啊？”
　　“有事跟你商量，大事。”孟允神秘地冲她递了个眼色，王小琼这才转了转眼珠，慢慢明白了点什么似的，用口型“哦”了一下，悄悄坐了回去。
　　中午的食堂里，孟允跟王小琼说明了来意，没想到王小琼竟一口答应，还主动问他要不要假装情侣来气气陈夏。孟允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听王小琼一提议，觉得这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王小琼回去以后就偷偷跟秦穗说她跟孟允确定关系了，春节要去孟允家见家长了，秦穗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王小琼让她替自己保密，她知道，越让她保密她越会说的，结果中班交接时，秦穗就偷偷告诉赵姐了，赵姐在晚班交接时，又告诉给了罗丹，于是罗丹在夜里就问到陈夏鼻子上去了。
　　“哎，悄悄跟你打听点事。”罗丹对着陈夏的背影小声问：“王小琼要见家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向来对别人八卦不感兴趣的陈夏头没回去应了一句，眼睛还专注地盯着桌上的课本。
　　“你表哥没跟你说啊？”罗丹又问了一句。
　　“表哥？”陈夏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表哥？”
　　罗丹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笑了笑：“就是三天两头往护士站跑的你那个表哥呀。”
　　陈夏没戴口罩的脸浮现出一丝凝重：“你说孟允？他跟我说什么？”
　　“他跟王小琼谈恋爱了，春节都要见家长了。”
　　陈夏轻轻地张了下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把嘴闭上了，慢慢地转回身去，翻了一页书，嘀咕了一句：“关我屁事。”
　　“不关你的事就好。”罗丹小声说：“真看不出来，先头追你追的跟牛皮糖似的，转头就跟王小琼好上了，真有本事。这男人的心啊，真让人琢磨不透。”
　　陈夏听了，眼光有些呆滞，黑水潭里的星光也似乎暗淡下来，但片刻过后，他就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有什么好琢磨的，喜新厌旧不过是人的本性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罗丹反驳道：“有的人就能做到始终不渝，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陈夏笑了笑，夸张地说：“我可能连人都不是吧。”说完起身拿起查房本，戴上口罩，转身出去了。

　　春节前夕，孟允的工作室放假了。他答应了他爸除夕会带女朋友回去吃年夜饭，答应了他妈初二带女朋友去她那里小聚。
　　王小琼为了配合他演戏，牺牲了除夕夜跟自己父母的团聚，孟允为了感谢她，给她买了一整套的《美少女战士》漫画书，当然，这也是王小琼自己指名要的。
　　腊月二十八那天王小琼、陈夏、杨姐上中班，孟允在中晚班交班之前把给王小琼买的漫画书着送去了护士站。不管是不是演戏，看到心心念念又舍不得钱买的一套漫画书出现在自己面前，王小琼着实激动得快要飞起，满眼的少女心，就差抱着孟允转圈圈了。
　　心照不宣的杨姐露出诡异的笑容：“王小琼，上班时间可不能看漫画哦！”
　　“我不看！我不看！”王小琼连忙说：“我每天带一本，在地铁上看！”
　　杨姐又笑：“我说陈夏表哥，你可以呀！下手挺快的嘛，王小琼这傻丫头最适合做媳妇了，你眼光挺独到啊！”
　　“是吧？”孟允得意地笑了：“我以前也是一叶障目，现在发现宝藏还来得及。”
　　“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起走啊！”王小琼用肩膀撞了下孟允，转身飞进了更衣室。
　　孟允看着在低头收拾东西的陈夏，似乎觉得他脸色不大对，他这会已经摘了口罩，或者说自打他给自己看过他的脸之后，他就没再那么执着于戴口罩了。于是孟允轻轻地喊了他一声：“哎！陈夏！”
　　陈夏没抬头，手上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收拾。收拾好了以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假模假式地冲他一笑：“恭喜呀，表哥。”
　　孟允愣了一下，因为他明显看出他不高兴，他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大字：我不爽
　　本来有点于心不忍的他却也有点暗爽，心想陈夏一定是吃醋了。吃醋了好啊，说明你心里也不是没有我啊，我也没白费那么多功夫啊，你看现在你难受了吧？
　　陈夏背起自己的包，冷漠地与他擦身而过，走掉了。这时夜班的罗丹从病房那边走过来，看了看陈夏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护士站外面对着陈夏背影发呆的孟允，然后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小声说：“你跟我来一下。”
　　孟允不明所以地跟在罗丹身后来到了楼梯口，才忍不住问：“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罗丹表情非常严肃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什么事啊？”孟允吊着嘴角，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陈夏失恋了。”罗丹轻声说，语气有点心疼。
　　“我知道。”孟允笑了笑，心说我早看出来了，自打听说王小琼和自己谈恋爱以后陈夏就算是失恋了。
　　“我说陈夏失恋了，你是不是没听明白？”罗丹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禁瞪了他一眼。
　　孟允这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想歪了。“你说……什么？”他皱了皱眉头。“失恋？”
　　“对，昨天他悄悄和我说的，他跟他男朋友分手了。”
　　“为什么？”孟允着实吃了一惊，虽然这是他最渴望不过的事，但突然间知道，还是吓了好大一跳。
　　“他男朋友劈腿了，那个小三给他发了很多跟他男朋友鬼混的照片，逼他离开他男朋友。”
　　孟允傻在那儿了。是刘风干的吗？这孙子抢了陈夏的男朋友，还故意拿照片恶心他是吗？那他那个人渣男朋友呢？就由着刘风这样伤害他吗？
　　“他不让我跟任何人说。但我觉得……”罗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不会对他的遭遇无动于衷，你应该还是喜欢他的吧？”
　　孟允愣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不知道罗丹是洞察到了什么，还是全然出于对陈夏的同情，才说出这番话来。
　　“算了。”罗丹突然无奈地笑了笑：“可能陈夏失恋的不是时候吧，如果能在你和王小琼确定关系之前的话，也许你还能安慰安慰他。可现在我跟你说这些，也是太唐突了，这对王小琼也不公平。当我没说吧。”罗丹又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转身走了。
　　孟允一直在楼梯口默默地站着，心里千般滋味在翻滚。原来，陈夏是真的不爽，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的男朋友。他也是真的很难受，难受到那个原来天天喊着喜欢他的人要带别的女孩去见家长了他都没兴趣在乎一下。他执着了那么多年的初恋，突然就这样结束了，结束得他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而这一幕，明明可以不发生的，只要他早一步告诉他，用更适合的方式告诉他，而不是被那个小三当头一棒地打醒。然而真的有更适合的方式吗？如果由他来告诉陈夏他男朋友劈腿的事，就一定是个不会伤害到他的方式吗？
　　孟允回答不了自己，他没有答案，他只觉得此时的陈夏一定陷入了极度的失落与绝望当中，他坚守的认为坚不可催的初恋，最后决堤千里，狼藉的一塌糊涂。
　　王小琼找到他的时候，脸上的笑被他的表情吓到花容失色，连忙摇了摇他的胳膊，紧张地问：“你怎么了？丢了魂儿似的！”
　　孟允垂头丧气地说了句“走吧”，拉起王小琼下了楼。在送王小琼回家的路上，他才把罗丹的话告诉了她。
　　王小琼听了连忙说：“咱俩的事我可以去跟他解释，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默默承受啊！”
　　“可问题是……”孟允信心缺缺地说：“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咱俩的事，他心里只有他那个人渣男朋友，今天的脸跟死了老公似的，我现在倒是越想越气了，不就是一个劈腿男吗？有什么可留恋的？”
　　“他们在一起都九年了。”王小琼小声地替陈夏辩解了一句。
　　“九……”孟允一时哑了口。九年，都多过很多正经八百领证结婚的夫妻一起走过的岁月了，确实是他这种连九个月的恋爱都没能坚持到的人所不能想象的，没有感同身受的痛苦就没有发言权。
　　孟允沉默了半天才说：“他春节期间值班吗？”
　　“明天到初二放假，初三到初八夜班。”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跟他一个班我能不清楚吗？”
　　孟允想了想：“行，那咱俩的事我来跟他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