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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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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林觉吗?”
“你对他的感情,是否像他对你的那样纯粹?”
“我——”
黑幕裂痕,像被锋利的爪牙撕开。它本是完好无损的一整块,硬生生渗透进如火的光。
灼热焚烧,鲜血淋漓。
那个雨天,他与黎曜的偶遇。大雨冲刷了整个城市,却洗去不了他古怪的感情。
陈最把背包顶在头上,除了掩盖通红的脸,还有燥热的心。黎曜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他拿着装满咖啡豆的纸袋,同在一个屋檐下静听雨声。
亲近到让陈最出现两人距离近到可以拥吻的错觉。
那天真是错觉,但蓝山的味道是真实的,真实到手心还残存杯身挂着的热气。
于是在另一个雨天,身侧的少年也有一双沉黑的眼眸,那里是顾盼生飞,他对自己说:“陈最,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
他在看他,又不在。他不想被看穿,所以低头看脚下的湿润的地面,
天空沉得快要掉下来,倾注而落的雨是场景的完美转场。
陈最想:了解什么?了解他是一个卑劣无耻的人吗?
讳莫如深;深则隐。陈最甘之如饴。
他似乎无法自拔了,反客为主抱住了林觉,在墙角肆意亲吻。
如果那天不是错觉,黎曜的唇上也会有这么咸的味道吗?拧成褶皱的眼皮上,雨滴尽情打在上面,任凭恣意的喘声残响在无人的街道。
舌头是灵活的蛇,缠绕纠葛。
不够……不够……
陈最祈求更多。
腰腹上的胳膊骤然收紧,陈最倏地睁开眼。
眼皮很沉,眼眸很重。呼吸在一瞬间窒停,像是长时间漂浮在海底突然被打捞上岸的亡民。
“我妈上回说的话你没忘吧?”
耳边林觉的声音还带着睡意,他把毛茸茸的头凑过到陈最的颈窝,热烘烘的,裹满陈最冰凉僵硬的身体。
“……嗯?”
陈最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不动声色的掐了一把大腿,痛觉传来,他扯出笑脸,说:“什么话?”
“哎!我说你这人可不能这样了。”林觉去抓陈最的痒痒肉,“睡我睡到从未成年到成年,不想负责了?”
陈最顿了下,要拿下林觉盖在腰上的手,忙赔笑:“你这从何说起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还差不多。”林觉哼哼,颇为骄傲的说,“我喜欢你,我妈喜欢你,我家里人都会喜欢你。”
林觉调皮的眨了眨眼:“那你家里人呢?会不会也喜欢我?”
陈最的动作停滞在腰间,他如鲠在喉,回避着林觉炯然的眼神:“我没有家人。”
“那……”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林觉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他和陈最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不久之前却发生了。导火索是什么?他本能的会把“张怀端”联系起来。当时的陈最一反素日的随意和懒散,整张脸写满了冷漠和愤怒,甚至……还有凄凉。
林觉握住陈最的肩头,他轻松的笑了一下,想要化解空气的凝重。
“早上想吃什……”
“林觉。”
陈最的背部挺成一条怪异的线,他把坚实的床头当作支撑点,严密的贴合,除了肩上溢出的微颤没有任何破绽。
陈最的面色较以往苍白许多,眼角眉梢也是疲态尽显。他拉住起身的林觉,动作利落,说话又是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舍不得我离开?”林觉反手把陈最压在身下要去抓他的痒痒肉,“你好黏糊哦,我好喜欢。”
“林觉!”
陈最像是没有感触神经般对挠痒毫无反应,他抬起眼皮对上林觉诧异的眼神:“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你都不怕挠这里啊。”林觉收回爪子,趴着听他的心跳声,“考虑什么?”
左心房被林觉紧紧贴着,存在感太强。陈最不知道心跳为何会跳得这么快,一下一下毫不遮掩的收进林觉的耳底。
林觉惊讶又喜悦:“陈最,你是在紧张吗?”
“我……”陈最哑口,他不敢去对视,偏过头躲避,“我只是怕你后悔。”
林觉失笑,他掰正陈最的头,四目相对,陈最闪躲不及。
“这话不会从我嘴里说出来,你也不准说。”
陈最听到林觉这样说,然后,左胸口上的红痣有炙热的吻。
*
记忆中的张小青止于八岁的年华。
她是母亲的角色,眼角眉梢总是充满了薄意。她不爱这个男人,更不爱和这男人产下的生物。
她的身板很瘦小,性子却很强大。强大到被儿子捉奸在床也可以坦然以对。
她说:“我和他,在和你那个窝囊废爸爸结婚前就在一起了,你爸爸才是第三者,你是杂种,知道吗!”
说完,她砰地关上房门。
疾言厉色隔着门板变成了谈笑风生,下一次门再打开时,张小青冷漠的睨着蹲在边上的陈最,又挽上旁边男人的手臂。
她只留下一句话:“和你那个窝囊废爸爸过去吧!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便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张小青走得那样决绝,决绝到陈最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还以为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就是那双充满冷冰冰的眼眸。
不曾想到此刻他还能垂眸看着那双眼睛永远的闭合上。
鬼片里的停尸房哪里都充满了诡异的色彩,但到了现实,反而只有安静。
连啜泣声都没有,陈最拉起白布,最后一次看了那双眼睛。层级饱满锋利的轮廓完全凹陷了下去,似乎不堪重负,又像如释重负,张小青的脸庞竟然有隐约的恬静。
睁不开了,陈最无法看到那双眼睛里是不是还存有凉意。他惊叹自己愚蠢的想法,嗤笑一声,人都凉了,眼睛还会热吗?
“我看完了,麻烦您了。”陈最向旁边的杨医生说,“后续的事情就不要联系我了,会有人善后。”
杨医生负手道:“你大哥现在可在我们医院闹得不可开交。”
陈最把白布重新盖上:“费用我都支付了,张小青有自己的儿子,况且人都死了,何必要我操心。”
“是啊,熬了这么久,总归拖着也是到头了。”杨医生长吁,“对于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小青有几缕头发还垂在外面,陈最不由得伸过去手,是如枯草的触感。
杨医生默默看着,间或瞟向门外靠着墙壁的人影:“小陈,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多亏黎曜,不然我哪有认识您的机会。”陈最突然笑道,“他那时说会找这里最好的医生,要不是您,张小青早该化成灰了。”
“感谢您替我瞒着。”陈最知道杨医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是个胆小鬼,一直向张小青隐瞒着黎曜的存在,虚构出“黎小姐”。
天赋异禀,“第三者”的基因还能遗传。
“不要有负担。”杨医生沉声道,“不管这件事被谁知晓,什么时候被知晓,都改变不了你妈的病情。”
陈最将那把头发拢进去,淡淡道:“这几年,多谢您了。”
退出来的那一刻,陈最长呼了一口气。
窗外是亮的,秋意渐浓了,挡不住袭来的凉。蓝天白云蒙上一层浅浅的黯意,陈最拢紧衣领,朝等待多时的林觉走去。
没有意想之中的声音沙哑痛哭流涕,陈最的眼圈和鼻尖都没有一丝的红意。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林觉的第一反应。
他把陈最搂紧怀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宽解。
“你……你还好吗?”林觉轻轻拍打着陈最单薄的背,“想哭就在我怀里哭,我保证不打扰你。”
“我哭什么。”陈最支开身,对上林觉担心的眼神摇摇头,“没骗你,我并没有那么伤心。她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有半分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陈最仰头望着天花板:“一语成谶,这下我真没家人了。”
“你还有我!”林觉按住他的肩头,目光灼热,他轻抿下嘴唇,“不管今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温润而泽,有柔风拂过心脏。
“谢谢你,林觉。”陈最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微颤的指尖抚上林觉年轻又真挚的面容,“本该是我主动邀请你爸妈吃饭,现在还有机会吗?”
“啊,打扰你们了。”
尖锐的声音突如其来,打破了静谧的氛围。陈最不用去看是谁,他知道张怀端会来。
张怀端上下打量着这两人许久,面露讥色:“陈最,你真做得出来,我妈死了也让她不好过。”
“你来干什么。”陈最拦住要上前的林觉,“有什么事情不用在这里说。”
“呵,你敢在这里公然和男人调情,还有什么不敢的?”张怀端把手中的文件袋丢给陈最,“如果你还要半点良心,就赶紧打点钱过来!”
那文件袋被掷到脚边,陈最扫了一眼,直接踩在脚下。
“你他妈在干什么?!!”张怀端怒气冲冲,要不是看林觉不好对付,他只又会把陈最按在墙上狠狠抡上一拳。
张怀端压着火气,说:“咱妈死了,你有一半的责任,剩下的就是医院!我要告他们,赔偿我治疗费和精神损害费!这钱你必须出!”
“你的精神确实损害了,因为你本来就有病。”陈最讪笑,“张小青死了,我们今后没有任何瓜葛,你好自为之。”
言毕,张怀端铁青的丑陋嘴脸暴露无遗,陈最牵起林觉的手,无视着与他擦肩而过。
“你会后悔的,陈最。”张怀端咬着牙,“是你逼我的。”
陈最的心陡然一紧:“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配有好日子过?”张怀端忽地迈开步伐挡住他们的去路,他的身体倾向着林觉,话却是对陈最说的。
林觉挡在陈最身前,蔑视着张怀端:“陈最有没有好日子过,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呵……”张怀端下移视线,盯向那缠绕在一起的手。他狰狞的面目突然消失,眼底现出异色。
“我这个做大哥的,只能祝你们感情能永远这么好了。”
他丢下这话,意味深长的瞟了陈最一眼,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对不起。”
林觉倏地冒出一句道歉,让陈最摸门不着了,“……怎么了?”
“我现在才知道那天你反应会这么大的缘故。”林觉喟然,“他的确不配做你大哥。”
陈最付之一哂,舔了舔干涩的嘴角:“究竟是什么缘故,连我自己都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