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乐如歌》重梨

59、第五十七章，倒影

　　嬴政在御花园处理奏折。
　　狼毫悬在折上，朱砂未落，似一滴将坠的血。他目光扫过那行" 两帝战，大妖出，夺魂取魄。"，笔锋陡转，在折尾下"诛"一字，力透纸背，冷色如刀。
　　阴嫚躺在樱树上，手里把玩着一枝樱花，透过花叶的缝隙，见嬴政还在一动不动处理奏折，她跳下树，轻轻走到嬴政身后，为他捏肩。
　　“父皇，舒服么？”她问。
　　“尚可。”
　　“你怎么不去找白矖？”嬴政拿起另本奏折批阅。
　　“师傅在下界对付大妖，我还是别去添乱了。”
　　“她动作倒是快。”
　　“父皇，你处理这些一定闷得慌，儿臣陪你说说话解解闷吧！”
　　“说吧！”

　　阴嫚边揉肩边道： “形容一个人风流倜傥，一般都是以姓再加一个郎字，比如‘孙郎’，‘周郎’。形容一个人品行不正，可在他姓后加一个贼字，如‘王贼’，‘曹贼’，阴嫚突然联想到什么，捂嘴，面上一虚。

　　嬴政转过脸，看出她的神色。
　　“头朝下，脚朝上，去那里。”他指着樱树。
　　“不懂，求父皇解释。”
　　“掷倒。”
　　也就是倒立。

　　阴嫚晃着嬴政的胳膊撒娇： “父皇，您记不记得儿臣第一次为您做的桃花糕啊？那是儿臣一夜构思两天未眠三天反复实践才做这几块出来，您嘴上评论桃花糕此颜差矣，眼里却是带笑的。”

　　孩子试图唤起父爱，但对方已开启免疫模式，竖起一根手指，“一柱香。”
　　阴嫚见没得商量，低头乖乖去了。
　　嬴政点起碗口粗的熏香。
　　最后一个客人离去，是非酒肆变得彻底冷清。
　　客人留下的铜钱还摆在桌上，韩非没急着收，往酒杯里倒满桂花酿坐下独饮。
　　刚拿起酒杯，一女子推门闯进，粉色纱衣的血迹在灯火下显得诡异。
　　她提裙跑向韩非，一副楚楚可怜样拉着他的衣袖，向他求救：“公子救命，有人要杀我。”

　　韩非扯回袖子，温和道：“姑娘当心了。”他快到门口时，又一名女子出现。

　　白矖持笛站在门外，衣发飞扬，屋檐下左右悬挂的灯笼不停晃动。
　　灯火照清她的容颜，韩非差点把她当成小影。
　　白影阳光明媚，而她皎皎如月，清辉流转间自有一段不可亵渎的冰魄霜魂。
　　韩非快步走到白矖身边。

　　将虞不愉地问：“公子你这是何意？”
　　“姑娘身上沾了不少血迹，手脚却敏捷，说明这血不是你自己的，你杀了人。你若杀的是好人，我留下你岂不助纣为虐？你若杀的是恶人，视而不见也非我所为。善恶不明下，远之才是最好的办法。”

　　白矖以手为刃，割下一缕青丝，交给韩非，“接下来将有一场恶战，它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韩非抱拳躬身，“如此多谢姑娘了。”
　　白矖手一挥，韩非不见。

　　将虞不阻拦，收集的魂魄已填满她的身体，他不需要魂魄了，勉强算他逃过一劫。
　　将虞双手叉腰，无辜道：“白矖，你追了本后三天三夜，你不累吗？”
　　“夺魂取魄，天地不容，海角天涯，白矖必诛之。”
　　“他们的魂魄为本后所用，是他们的荣幸。哦，忘了告诉你，世间光亮长存，本后千秋万载，日月之辉，萤火微光亦是本后存在的证明。正因为这点，七万年前，女娲也只能囚禁我于天尽头，那时你还没出生呢。所以，本后将是你遇到最强大的对手，惊不惊喜啊？小冰山。” 将虞轻蔑一笑，一张圆脸纯良无害。
　　“那便动手吧！”

　　白矖广袖下的手指一动。
　　地面倒映的景物有了颜色。
　　红灯笼、屋檐、人影，一轮明月，大地成了镜子，照着天空的一切。
　　这是三界的倒影，倒影之中，白矖与影同战。
　　当年就是在这里，仅凭几招杀死朱雀。
　　当然，这招只有在她法力最强时候才可使出。
　　将虞释放漫天的妖气，白矖徒手撕开，人与影瞬时杀到她面前。
　　白裙与粉纱缠斗，双方速度之快不见招术。
　　白矖二对一占了上风，手里的霜落划伤将虞后背，诡异的一幕出身，竟凭空多了一个大将。
　　白矖又划伤她的手臂，第二位妖将出现。
　　将虞撩了下额前的碎发，轻描淡写解释： “本后的夫君不忠，本后蚕食了他，连同他手底的十二大将。”
　　紧接，第三人，第四人出场……
　　她手令一下，十三人将白矖围起来，白矖与影子背对背，杀入敌方。
　　这一战，便是三天三夜。
　　最后结果，十三人阵亡，将虞逃离。

　　这场持久战，白矖无伤但也消耗大量精力，她不能停下来休憩，因为她抽走了将虞身体里的几百个魂魄，现在需要一一归还。
　　这几百个魂魄，有属于普通人的，有属于其他修炼的生灵。
　　每一个都弥足珍贵，她不敢有一丝的耽误。
　　这天，几百人复生，他们在灵堂里顶开棺盖，从坟墓里爬出来，和亲人朋友死别之后，相拥而泣。
　　白矖东奔西走，完成这事后已是精疲力尽。她坐在树下休息，拿出水囊仰头就喝。
　　里面没流出一滴液体。
　　她低头撩开袖子，手臂上起了一处尸斑。
　　“不好，一定是恶战时损耗不少精力，再没有血喝，别说追查将虞，就连走路都难了。”她自语。

　　目前，魔音有了身孕，不宜交战。瑶环身死，三灵合一，杨戬需要时间将其练成法器，射开天地间的女娲石。
　　她怕杨戬分心，没向他透出关于将虞的丁点儿消息。
　　她只要想瞒，便能一直做得很好，不留痕迹。

　　白矖靠着大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有熟悉的声音唤她。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杨戬和哮天犬。
　　“白矖，你哪里不舒服？”杨戬急着查看她身体状况，白矖摇头拒绝，解释道：“悲冥城闷得慌，来人间散散心，兴许是待太久了，身体不太适应。”
　　听她这样说，杨戬放下心。
　　他伸手把白矖拉起来，又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我成功了，白矖，我成功了，三界终于不再受旧天条残害，三妹终于能重获自由，我们也可以真正在一起了。”他紧抱着她，和她分享这份喜悦。
　　她回抱他，心里期待着，抱了一会，她退出杨戬怀抱。
　　“你看！”杨戬拿出弓箭，跟她介绍：“天吻几世不曾生恨，是至善，为弓；白微八百年为一人，是至情，为箭；谢瑶环为救恩师跪到佛前莲花开，是至孝，化弦。”
　　白矖等他话一完，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心上人的热情与主动，杨戬心里乐开了花。

　　哮天犬没眼看，捡起两片树叶盖住眼睛。
　　饭吃饱了，狗粮也吃不下啊！
　　不多时，两人竟倒在地上，杨戬还被白矖压在身下。
　　哮天犬惊得树叶都没拿稳，鼻子动了动，嗅到空气里飘来的淡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