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梦集》郎衣

1、救赎末日（一）

　　我是这个世界的救赎。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为了印证上面那句话是真的，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尽量长话短说。
　　末日是从我14岁那一年来临的，它来临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彼时我正坐在无聊的生物课堂上，听老师讲植物的导管和筛管。哦，纠正一下，我觉得生物并不无聊，无聊的生物课老师。我一点也不好奇导管和筛管的区别，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书上的导管是红色的而筛管是蓝色的，我问过老师，老师说没别的原因印刷而已，我觉得他说的不对。
　　末日就是在我纠结为什么是红色和蓝色的时候降临的。所以我现在看见蓝色和红色同时出现就总觉得会有坏事发生。
　　当时教室像就像犯低血糖的人的手一样，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老师喊着地震，让所有人都躲在桌子底下，但当大多数哭着往桌下躲时，教室突然塌了下来，我躲在桌下眼前一黑，就听见了桌板断裂的声音，灰尘像拳头一样砸进了我的呼吸道，我全身的骨头可能在同一时间被压断了，我感受到痛前的一刹那，你猜我想到了什么，你肯定猜不到的，我想起来那个液压机压玻璃的视频，我就是那块玻璃。
　　我再睁开眼睛时，身上的疼痛似乎还没有散去，我猛地站起来，却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江一月，你干什么？上课你站起来干什么？有什么事下课再处理，你给我坐下。”你看无聊老师对我并不是很凶，因为我的成绩真的很好。
　　我讪讪地坐下，感受到背后的凉意，才猛然意识到我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我坐下后一直在想刚才的一切会不会是一场梦，但梦里不是不会感到痛吗？那样真实的窒息感和疼痛真的会是梦吗？
　　“导管在植物的木质部，主要从根部向上输导水分和无机盐，而筛管…”呵，无聊老师又在讲导管和筛管…？
　　不对，不对，有什么不对，这里明明讲过了啊，为什么一样的内容要说两遍，为什么没有好事儿的同学站起来告诉老师这块儿已经讲过了，这可是重大教学事故。还是我做了先知的梦？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思考，教室突然又晃了起来。
　　“大家快躲在桌子底下！不要慌！只是小地震而已！快躲桌子下面！”
　　尖叫声、嘶吼声、哭声、桌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灯管碰撞的声音，全世界的声音都冲进了我的耳朵。没用的，躲桌子下面没用的，老师说的不对。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意识到什么都是没用的，突然头部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捂着头睁开眼睛时，你猜怎么着，无聊老师又在讲导管和筛管了。我冷静下来，心里默数到60，教室突然开始剧烈摇晃，我快数到70时，我被同桌拽到了桌子底下，我数到75时，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全身被压扁的剧痛。
　　好了，朋友，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末日降临了。
　　“导管在植物的木质部，主要从根部向上输导水分和无机盐，而筛管则是在韧皮部中的管状结构…”这次我深吸一口气，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教学楼外。
　　“江一月！你给我回来！”无聊老师试图拉住我，但可能我过于疯狂的眼神让他没有敢用尽全力拉我，在我挣脱后，他就只能在我的身后冲我大喊大叫。
　　跑吧，60秒来不及让所有人跟我一起跑，我只能自己跑，不是我自私，而是太疼了，我不想再经历一遍了，我只想自己跑。
　　我发誓这是我出生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比体育考试跑50米还要快，我冲下了二楼，冲出了教学楼，但并不打算停下来，我要尽可能的跑远，但还没跑两步，我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颤抖，我站不稳，狠狠摔在了地上，我回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教学楼像是一个易拉罐遇见了拾荒的老人，被一脚踩扁了。我确信，那不是坍塌，它就是被踩扁了。
　　教学楼被踩扁时激起了巨大的扬尘，呛地我眼睛，呼吸道生疼，但我活下来了。
　　就是从那一天起，我的生活变了。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种自然灾害，许多专家出来解释发生这样灾害的原因，但是每过一两个月我所在的城市就会发生一起匪夷所思的灾害。
　　大半年过去，大家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自然灾害，因为不会有灾难会让高楼和人类变成砂砾，不会有灾难会让河水从天上倾泻下来，不会有灾难会让一只蟑螂长到50米高，不会有灾难让烈火从泥土中熊熊燃烧，不会有灾难让飓风从下水管道中炸裂。人们都说，这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这次再也没有专家出来解释，只是默许了这座城市居民的搬离。
　　当然，我并没有用大半年的时间才发现这一切都来自非自然事件，当然我也不相信这一切是来自大自然的报复，因为这座城市的每一起事件我都经历了。
　　说的详细一点，我想这个世界只是想折磨我罢了，每一次事件我都身陷其中，并且我如果丧生在这场事故中，那么这场事故将无限循环，直到我逃离出去。每一次在事故中，我的丧生方法都不一样，但是每一次都是真实的疼痛，真实的绝望。
　　我曾经以为是和原来那座城市犯冲，但是在我也搬离了城市，换了2、3个地方，2、3个国家后，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末日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是不想继续生活在这样的末日里的，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亲近的人都在意外中离开后，我试图和他们一起，我试过4种办法，但是在体验过头部着地、窒息、颈椎拉裂、极度晕眩、身体慢慢变得冰凉、恶心呕吐、剧烈腹痛之后，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总是可以俯瞰风景、握着吊着的网线、手中拿着那把熟悉的黄色水果刀、和那瓶在见过50米高的蟑螂后买的杀虫剂。
　　自此，我决定接收这个世界对我的惩罚，开心的苟活下去，长命百岁。
　　话说远了，过去的那十年呢，我也大概摸索出来了末日出现时的一些规律。不然能怎么办呢，毕竟这就是对我的惩罚，我就应该承受着，但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抗争到底！至少云天河和哪吒是这么说的，虽然一个是bad ending，一个是happy ending。但是这样我至少有了50%的happy几率。
　　说打这里，鉴于我近期除了末日带给我的折磨以外，我还在接受我们学院每一位答辩教授对我的洗礼。所以我一定要请我的答辩老师不要纠结于我的上面那句话的样本容量太小，50%的概率得出并不具备理论依据的事实。毕竟我已经够惨的了，我在这样的末日之下，居然可以读到研究生毕业。
　　当然这中间得益于有不少受灾地区考生的帮扶政策，我每次都是符合条件的那个，毕竟你懂的，每次末日都有我。
　　诶呀，又说远了，我已经很没说过这么多话了，请您原谅我。
　　我接着说我发现的规律，那就是在末日来临之前两三天，我的左手无名指第二个指节上会长一个红红的小痘痘，在我顺利度过末日后两三天，痘痘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这个痘痘除了有点痒以外，并没有让我感到其它不适，我对它的解释就是灾难来临之前，周围的环境其实是有一点改变的，但是这种改变人类很难观察到，但是我天赋异禀，对于这种环境的改变非常敏感，从而影响到了我的激素水平，导致我长了一颗痘痘。
　　我的猜想很难被验证，毕竟没有什么其他案例和理论可以供我学习。我就是这大千世界中的极值、个案，我是不配被解释说明的，我只是那个为了数据更准确而被排除的极值罢了。
　　我在无数次经历只属于我的诸神黄昏，却没有人将我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