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奇谈》枕石漱柳

24、变数（上）

　　关于兵事，薛加弈通常在军中与部将、幕僚们相商。而这些事情，他很少在家中提及。待到出征的时候，他每每与他们叮嘱的，也是府中之事和日常生活琐事。

　　薛妍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小轲已经成长，可以试着独当一面，尝试去接手管理王府内外诸事，她可以空闲下来而已。

　　“小轲，你个性跳脱、思路灵活，这很好。但切记在处理王府诸事时，要沉稳一些。”

　　眼前的少年目光奕奕、面庞稍显青涩，正是一番年少意气的模样。薛加弈不由微笑，目光中既欣慰、又有些隐隐担忧。

　　“放心吧老爹，一切交给我！”

　　回应他的是少年自信满满的语调。

　　“至于妍儿，”薛加弈眼神落在薛妍这里，沉吟道：“我对你有其他安排。”
　　薛妍抬眼，目光疑惑却又隐隐蕴含期待。

　　或许由于镇西王自己便出身于行伍，吃尽了从军的苦，薛加弈一直希望薛妍可以安稳闲适地长大。

　　自青年到如今，他投身战场，奔波于血雨腥风，罪孽荣耀于一身。

　　可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远离纷争、远离杀戮。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看到她生于安宁的环境之中，成为大家闺秀，手握书卷、指拨琴弦；而不是手执兵刃，受刀剑损身之苦。

　　但，事与愿违。

　　薛妍自幼喜爱武学，又一点就透，他忍不住多教了些防身的功夫。有一天，晴日朗朗，半大的小女孩跑过来一脸憧憬地跟他说，自己的理想就是练好武艺，将来要成为一名将领。

　　薛加弈讶然，摸着她的头，良久说不出话来。

　　后来他想想，若是温柔细心的妻子还在，可能会起到一些积极的作用吧。

　　再后来，发生了宴席间的事情，薛加弈对薛妍始终心有愧疚、后悔不已，又如何忍心再去剥夺她这一爱好。

　　也罢，既然是薛妍做出的选择，他便接受了。

　　自己活到现在已然有了这么多的悔恨，又怎能亲手让女儿抱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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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请来最好的老师，又亲自传授，提升薛妍的武功。那时王府事情不多、有小规模动乱时，也会同意薛妍跟着他去战场。

　　只是近年来边疆局势渐紧，薛妍也接手了王府事务，就再也没有随他一起去过。

　　镇西王薛加弈看着女儿的眼睛，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只是，恐怕他又要让她失望。

　　“是一个特别的任务……或许比交战更为重要。”他想了想，只好这样说道。

　　薛妍点了点头。

　　“目前情势复杂，自西方参宥国政变后，新帝重整朝堂，而他所倚重的年轻将军屡出奇兵，西域更加难以对付。”

　　“——担心会有意外，经过商议，我决定狡兔三窟。”

　　“如何狡兔三窟？”

　　“粮草。”薛加弈简短有力地回答。

　　薛妍了然。

　　战争中，双方实力相当时，最重要的便是粮草，它通常直接决定了大军能坚持多久。

　　“我打算派一行人以行商为名，实为运送资源，将其送到边境、贮存起来。正常情况下，不需动用这些资源，但如若遭遇意外，它也可能成为翻盘的关键。”

　　薛加弈认真注视着她：“妍儿，以我所见，你是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

　　薛妍怔了怔，面对那样的目光，她郑重点头。

　　“我答应。”

　　薛加弈见她虽想随军出行，但仍是片刻便同意了更为重要的安排。不由又觉辛酸，又是欣慰。

　　“此次运送者约有数十人，均乔装改扮。另外，妍儿也不必太过有负担……我意，让王副将和聂光先生与你同行。”

　　“王副将跟随我多年，为人稳重、经验丰富，聂先生也颇有谋略，有他们在，必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好。”

　　薛加弈拍拍她的肩头：“今日已晚，具体细节改日再详加商议。”

　　镇西王遥遥望去，看到院中月轮高悬。
　　“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薛妍起身，却没有迈开脚步。

　　她转身，认真地看着薛加弈。
　　“父亲，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薛加弈怔了怔，微笑着应了下来：“好，小轲，那你先回去吧。”

　　“明白！”薛轲两指并拢，从鬓间向上一扬，爽快答应。

　　“对了姐，我有个东西给你。”锦衣少年又哈哈笑了两声，往她手里塞了什么。

　　薛妍低头一看——
　　《暧昧法则十八条》。

　　薛轲眉飞色舞了一阵，在她耳边轻快地说：“我在阁楼上都瞧见了。”

　　“瞧见什么？”薛妍疑惑。

　　但是薛轲已经跑走了。

　　“等等——”
　　薛妍捏着手中的《暧昧法则十八条》。

　　我不需要这个啊……

　　她心中是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