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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距离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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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碰时,周沐温和提醒道:“今天餐具带齐了。”
果然,周沐没有放过他的微表情。
峦宗寅动了动唇,想说点儿什么,哪怕是表达谢意也好,但是半天没斟酌出一个音节。
周沐似乎也没抱什么期待,自然续上了话:“这是班里所有人的座位表,你可以熟悉一下他们的名字。”修长的指尖摁住卡片滑动亮出下面的另一张卡片,“这是课程表,你可以看着准备上课。”
这人说话就不能随意一点吗?难道是真生气了,这么一想峦宗寅刚感受到的坦然和心安生生打了折扣。
对方就这个心态买的粥他能喝吗?
喝了会不会生病啊?
峦宗寅含糊地嗯了声,见周沐还不动便抬头问了一句:“不是要上课了吗?”
怎么还不回来。
“八点才上课。”
峦宗寅怔住:“你昨天不是说七点半就到教室吗?”
“对,七点半到教室,早自习。”周沐依旧不紧不慢。
艹,不早说。
知道周沐是故意的,峦宗寅努力忍住微小的怒意,千万不能顺了这人的意。
下一秒却又拐了个弯。
看在粥的面子上,这一次放过你!
但是低头看向卡片的瞬间,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从胸腔里迸发出来。这笑声来的剧烈,也来的莫名其妙,顿时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力,传到远处好几个人都醒盹儿了。
周沐十分不解眼前事情的走向。
迟疑地扫了一眼两张猫外形的卡片,上面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人要求周沐把座位表写给新同桌,通过昨天短暂的相处后周沐觉得峦宗寅这个人挺合群的,作为班长,周沐想要给予新同学一些帮助—这本来也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而且秦老师也这么要求过—让对方尽快融入班集体,所以早上他来了之后,忙完每日的例行工作,就走到一边把座位表写了出来,还特意思考用什么纸写出来会让它美观一点,这卡片他还是从学委那儿借来的。
要是早知道峦宗寅是这反应,随便拿张纸写了得了!
半晌峦宗寅止住笑,那笑容出现的意外退场也干脆,笑意一下子就散了。他拿起座位表用另一只手弹了一下,低声道:“谢了。”
见他没什么事情,周沐转身欲要离开,但半路想起什么又扭过头:“还有药。”说完快速走开了。
早自习老师没过来,全程周沐盯早自习。
峦宗寅看到了有生之年从没有见过得场景。
早自习期间学生干啥的都有,有的嚼着东西翻书背诵,还有人咬着吸管东张西望。
尽管很是陌生,但峦宗寅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加入了他们。
因为他太饿了。
第一口牛肉饼咽下去后,峦宗寅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继续嘴里咀嚼的动作,手捏着拿起卡片看了起来。
第一二节课是语文。
语文老师是一个身形娇小的中年女性,叫丁妮。离上课还剩两分钟时,丁妮缓缓走进了教室。
她留着齐腰的黑色长发,编成辫子从左侧肩膀垂下来,整个人透着一股安详的气质,举止动作都很缓慢,给人一种非常柔弱的感觉。
但是她开口说上课的瞬间,丝毫不含杂质的声音和纯正的播音腔融合的非常自然,显得声音从容但又气势十足,柔弱的印象不攻自破。
丁妮一上来先是默写了新学的古诗,之后就是检查作文,居然点名峦宗寅这一组的12个学生每人念作文的一个自然段,还只是念中间的论据部分。
如果后面的同学在5秒之内还没有开始念自己的,就当没有写。
峦宗寅有些震惊,竟然还有这种操作,作业和上课状态一起抓。
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个危险的事情。
他没有写!作!文!
估计是他散发的气息太强烈,周沐偏头观察他的窘态,目光询问怎么了,峦宗寅耸了耸肩,有点丢脸,根本说不出口。
周沐神色不变,低头快速在便签纸上写了什么
-如果老师认为你没有完成作业,后果不堪设想。
先后被骗了两次,峦宗寅觉得周沐的话有必要鉴定其真实性。
心里有些戒备,但还是顺着写了下去。
-什么后果?
-抄20篇同类型的作文。
好家伙!峦宗寅果断放弃了挣扎,打算直接坦白自己刚转学没完成作业。
他是真的没有写作文。
昨天老秦说过无须完成所有作业,于是他把有利于更快理解嘉禾考试风格的各科试卷放在首要位置,普遍性的作文放在一边,打算最后写作文,但万万没想到,写完化学和物理他就昏睡过去了。
到了这会儿他上哪里搞一篇类似的作文去,手上连个作文书都没有。
让他抄20篇作文还不如让他死了。
峦宗寅平生最讨厌抄东西了,因为非常耗时间。
眼看着一二排的学生已经念完了,峦宗寅有点体会到热锅上的蚂蚁的危机。
就在这时一个牛皮本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
-以前的作文,你随意挑一个段落先念着吧。
峦宗寅瞄了一眼同桌,对这人竟有点刮目相看。
翻开这一看就很贵的本子,最前面就是议论文,峦宗寅翻到第二页停住。标题和学习挨边,峦宗寅隐约记得周沐昨天在便利贴上写的作文题目也跟学习沾边。
就你了!
他迅速扫了一遍全文。
周沐的作文写的很规整,每个段落几乎是总分总写的,看第一句话就能知道这一段的内容是什么。
他们这一组表现优异,没有卡壳的,几乎是不留缝的接住前面发言者的尾巴续上自己的。
很快前面五小组同学都轮完了,到了周沐念时画风突变,其实也没有啥问题,就是作文中提到的意象都特别冷,以至于让整个作文显得沉闷。
周沐之后,峦宗寅立刻续上,选了一段字数比较少的,想赶紧念完跳过这一趴。
毕竟不是自己写的东西,念多了怕节外生枝,只是开口以后嘴里的字越念越不对劲,仿佛有人在挑战他十多年以来形成的母语语感。
句子都是对的,但匠气太重,读起来感觉怪怪的,。
别别扭扭地念完一段后坐下,他刚准备松一口气。
丁妮冷不丁问了一句:“新来的同学,作文是自己写的吗?”
当然不是,但此时绝对不能承认。峦宗寅僵硬否认道:“是。”
丁妮动了动嘴唇:“我怎么觉着,你的作文和班长的很像一个家里出来的,嗯?”
这迂回的描述真的算是很给面子了。
在一阵低沉连贯的笑声里,峦宗寅的脸烧成了一颗番茄。
连着两节语文课,峦宗寅下意识地降低脑袋,避免和丁妮对视。
丁妮是个爽朗的人,之后也没为难峦宗寅,也没有惩罚他抄作文。
两节课后,峦宗寅意外地相安无事
但峦宗寅确定,丁妮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写作文,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心里有些怪怪的。
铃声一响,
钟凛走过来开窗户通风,峦宗寅这一组挨着前后两个窗户,前面的对着讲坛,后面的挨着周沐和他的前桌。
钟凛经过峦宗寅,走到周沐背后把窗户开的更大了。
峦宗寅这才察觉到后面的间隔比昨天大多了。昨天周沐从里边出去明明要很小心翼翼才不会触碰到峦宗寅,但是现在钟凛能够进出自如,丝毫不会影响到他。
峦宗寅背后是贴墙的蓝色储物柜,固定的东西没法移动,想要调出这么大的间隔需要从第一张桌子开始调整,每一个都需要调。
如果不是有了粥和作文的事情,峦宗寅会笃定地认为周沐不想求助于他,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才会去调桌椅。周沐不想每一次进出座位都和峦宗寅交流。
但是现在峦宗寅推测出另一个结论,周沐不想和他走的近。
峦宗寅一直觉得人和人的关系总得靠些事情来发展,无关时间长短,随着事情的推演关系变亲近或者疏离,还有一种就是不改变现有状态,选择后一种的人会主动避开所有关于俩人的事情,把改变关系状态的机会从源头掐断。
显然周沐不愿意改变和峦宗寅的关系,为了避免和他发生太多交流,连进出座位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
尽管不想承认,感受到周沐的动机让他有些沮丧,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负,还妄想要入侵周沐的个人领域,对方早已经把他拒之门外了。
“一会儿一起打球啊?”钟凛从里面出来,挪到了峦宗寅身侧。
峦宗寅还没回过神,没听清钟凛说什么,“嗯?”
钟凛表情意外:“你没看课表?第三节体育课,一起打球?”
“哦。”峦宗寅点头。
有人叫了钟凛的名字,峦宗寅偏头看到程野揽着着苏荷的肩膀站在教室门口,碰上他的视线程野笑了,“一起打球啊。”
“行。”峦宗寅此时比早晨时从容多了。
“一会儿操场见,”钟凛跨步走开,没两步便停住扭头:“你这一身上体育课会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
峦宗寅低头看了一眼才回忆起自己没有穿校服,但好歹也是运动服,这学校的老师好严格。
看他一脸纠结,程野走回来弯腰压低声音:“你问周沐要吧,他那儿有多余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