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十四州》陇上疏林

22、青君

　　魔界
　　铸剑炉前。
　　颜空许闭着双眼，淡然的坐在火炉前面的黑铁座椅上。魔刀炼制期间，他几乎每天都在这，防止意图夺取魔刀的不轨之徒。
　　忽然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他睁开双目，忽然发现了一张非常眼熟的脸，来人一身青袍，黑发流瀑，神色淡然，最奇特的是一双异色的瞳孔，一黑一绿。衬的那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神秘。
　　颜空许看到却额角一跳，他振袖一挥，一道惊雷就把身前的人影劈成两半，但是雷电似乎对他没有作用，那人依旧端立在那，仿佛一株墨竹。
　　“虚魍，我说过很多次，不许窥探本尊的内心！更不许变成青君的模样！”
　　虚魍微微欠身，异色的瞳孔有化不开的眷恋，即便被颜空许如此粗暴的对待，他依旧十分痴迷“主人，你知道我族没有形貌，只能根据别人的心中所想幻化。”
　　颜空许皱着眉头十分不耐“随便你变成什么样子，就是不许变成青君！”
　　魔族慕强，天性使然，而颜空许作为天魔，实力之强有目共睹。更不要提他如芍药初开，牡丹怒放的绝美容颜了。魔族的等级力量越高，具体的表现就是容貌。
　　只不过颜空许娇花一般的脸孔下藏着的是无与伦比的实力和说一不二的决断。但这对于慕强的魔族来说，是比容貌更有诱惑的绝对吸引力。
　　虚魍咬着嘴唇，他身为心魔族的首领，玩弄人心如家常便饭，但他无论如何无法触及的，就是主人的心，又或许，主人根本没有心，也不会为心所困………
　　“主人，听说你在找我。”虚魍小心翼翼的询问。
　　看到虚魍顶着青君的样貌做出这样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颜空许难以抑制心中的不满，他凌厉的眼刀扫过虚魍。
　　虚魍立刻抖了一抖变成了公冶虚的样子。不是他有意想要触怒颜空许。实在是因为只有变成青君的样子，才能得主人多看两眼。
　　颜空许不耐烦的用自己白如削葱的指尖敲打着扶手，这是他在心情不好时的习惯动作“本座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变成青君的样子，谁给你的胆子，居然屡次三番的违拗我？”
　　虚魍立刻跪下，以头触地“虚魍错了，求主人降罪。”
　　“不急，要罚你的事多了，一件件说清楚，一并发落！”颜空许压住自己只因为看到青君就烦躁不已的心情。不慌不忙的追责。
　　“主人息怒，主人之前吩咐我处理掉渐飞霜和渐飞霜的剑主，我…一时大意，没有留心后续就让他们跑了，但是我已经在弥补自己的过错了，希望主人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一定杀了他们，不让主人费心。”
　　颜空许点着自己的额头“所以，你之前不在魔界，是去杀他们了？那杀了吗？”
　　虽然颜空许语气很轻缓，但是虚魍连抬头看他的脸都不敢，他把自己的脑袋死死地搁在地上“还没有……但是，主人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
　　心魔一族，说强吧，他们操控人心，寻找弱点，幻化人形的本事的确强。但是说弱吧，他们的本体确实很弱。
　　要不是魔族无法突破青君结界，只能依靠人类进入，颜空许是不会给虚魍机会跟着自己的。
　　尽管在夺回销金令的计划中虚魍居功至伟，可以说这三枚销金令都是他一手夺回来的，但是颜空许其实仍然不怎么瞧得上他。
　　以颜空许的自傲，世间只有真正的强者值得他侧目，至于心魔一族，只能躲在背地里依靠别人心里的黑暗，在他看来和喜爱腐肉的苍蝇也差不了多少。“既然你杀不死他们，就不必白费功夫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虚魍急了“主人……主人，我可以，我可以，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颜空许漠然的挥手“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不用去杀容子英和那个剑灵了，本座自有安排。”
　　虚魍安静了，他知道他的主人不会听失败者多余的辩白，如果他想要得到那个人的目光，只能……
　　虚魍悄无声息的离开，颜空许却无法自抑的想到了青君。彼时他尚未成年，正是最年少轻狂的时候，别说是魔族的诸位长老，魔将，就是天神和神将也不放在眼里，甚至恨不得亲自打上云端，看看究竟魔族和神族，哪一个才是六界最强的种族。
　　灵界的小公主误入了魔界，人人都知道小公主的羽毛可以回溯时空，穿越六界。也正因此，她居住在通天的黑塔上，谁也见不到面。小公主偷跑了出来，可没想到掉进了魔界。
　　魔君起了贪念，但小公主虽然武力不济，却可以自由穿梭，跑的倒是很快，魔君几次铩羽而归，一狠心居然在魔界中布置了一个陷阱，等着要抓小公主。
　　青君就是在那个时候降临魔界的，他站在小公主的前面，没什么表情，淡然宣战
　　“陛下可知，针对公主的一切伤害都可以视为对我们的宣战？”
　　魔君其实并没有把青君的话放在心上，他执掌魔界太久，久到已经丧失了恐惧和敬畏。在他当时看来，青君也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口出狂言，不值一提。
　　颜空许心里也很渴望，他听说过青君的名号，知道他是灵界四王之一，是万军之王、百战之神。甚至在他心里，只有像青君这样的人才值得被他打败，打败了青君，他就能一举成名。
　　颜空许的想法就和当时魔界的大部分人一样，他们渴望打败青君，渴望用他的血来给自己的荣誉加码。
　　只不过青君领着大军从容的击破了他们的幻想，青君淡然的领军攻下魔界一族又一族的城邦。他不屠杀，不毁城。只是夺取领主的武器挂在城门。
　　就这样在王城外，颜空许亲眼看到了这个攻到王城的人，他比想象的更加纤细，除了一双异色的瞳孔，压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颜空许持刀挡在大军面前，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想攻进去，先踏过我的尸体。”他挥刀砍向青君，他知道如此莽撞连青君的衣角都碰不到，但他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就这样直接冲了上去。
　　或许是被他不要命的精神感染，青君终于侧目看了他一眼。
　　他用自己毕生修为斩下的一刀被轻松闪避，在他的目标从视野中消失的那一刻，颜空许迅速变化招式，准备后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青君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还未长成的魔族。”
　　颜空许刚想招架，但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席卷了全身，他咳出一口血来，被一条青色的锁链捆住，拴在了城门口。
　　青君淡然的从他身边走过，甚至没有沾上一丝灰尘。
　　“魔君陛下总不会指望一个未成年的魔族来阻挡我的脚步吧？”
　　颜空许咬着牙“等我长大了，一定杀了你。”
　　青君微微点头示意“期待。”
　　后面的事情人尽皆知，青君带领大军打入王城，把魔刀作为战利品收缴回去，用神火淬炼成三枚销金令封印在大地上。
　　此举导致青君在魔界的评价与日俱增，因为对于魔族这个究极慕强的种族来说，别的都是闲的，只有把他们打服了才是真的。
　　当任魔君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在魔界中的威望被这次战争消磨的一干二净，他最终在临死之前发下毒誓，只要有人能重铸魔刀，就可凭着魔刀入主魔界。
　　年少轻狂的颜空许平生第一次吃了如此大亏，当即就闭关苦练，发誓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打败青君。可惜天不假年，他还没有去找青君比试，就听到了青君去世的消息。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颜空许叹口气，转身走向了铸剑之所。
　　天玄剑派
　　剑阁
　　几个人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分头行动把整个天玄剑派翻了一遍，渐飞霜皱着眉头，看向岳辰“我说，小丫头，翻遍了这个山头，也没发现一点魔族的影子啊，他们不会已经跑了吧？”
　　容子英也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地方排查了一遍，没有异常啊。”
　　岳辰很淡然“你们不像我，有可能会被蒙蔽的。”
　　渐飞霜翻了个白眼“那要靠你一个人吗？那得追查到什么时候。”
　　岳辰摇摇头“能够这样自由出入人间不被发现，还能制造出渐飞霜伤人的假象的魔族，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支。”
　　渐飞霜和容子英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在公冶先生故居的经历“心魔？”
　　岳辰点点头“心魔无形无影，来去如烟，虽然本身实力不强，但是胜在可以看破人心，从而利用别人心里的弱点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容子英握紧拳头“那么，有什么方法能抓到他们吗？”
　　“如果他们现在不在山上的话，那想抓他们是很难，不过如果他们在山上，倒是可以想个办法引他们出来。”岳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你们还记得，心魔想要什么吗？”
　　渐飞霜面无表情的思考片刻“仿佛是想我们自相残杀？”
　　容子英感到一阵无力“我们怎么引他们出来？假装自相残杀？”
　　岳辰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笨死你们得了，他不是喜欢钻别人的心里空子吗？你们心情激荡，他们自然会潜入你们内心伺机生事的。”
　　“怎么激荡，想杀了他那种激荡吗？”
　　看着渐飞霜冷冰冰的样子，岳辰撇撇嘴，“这样吧，我挑个好日子，设个幻境，你们在幻境里呆着，等到心魔出来抓住他就行了。”
　　容子英有些犹豫“能行么？”
　　岳辰很淡然“幻境之中，你是虚的，他也是虚的，你们都一样。”
　　渐飞霜提出疑问“那会有危险吗？”
　　“咳咳，危险当然会有，不过你们坚守内心就应该没事。”
　　看着岳辰的样子，容子英忍不住问道“阁主的意思是，我们在幻境中收的伤也会反映在我们现实的身体上对吗？”
　　岳辰挠了挠头“是这样没错……不过呢，幻境之中，心魔也就相当于有了实体，你想抓他，肯定比在外面容易。”
　　渐飞霜认真思考片刻“在幻境之中，他有可能以任何相貌，任何存在出现是吗？”
　　岳辰的表情也难得很严肃“你们之间有着血契，那是超越身体和灵魂的一种联系。在幻境之中，只有对方的存在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只要记住这一点，想必定能逢凶化吉。”
　　渐飞霜摊摊手“那没事了，我相信我家小师叔。”
　　容子英有些动容，但还是劝诫“还是很危险的。”
　　渐飞霜摸摸他的头“在这等着也很危险，你什么都没干就被人关到地牢好几天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容子英叹口气“那时候不是有你吗？”
　　渐飞霜笑笑“现在也有我啊。”
　　岳辰挥挥自己的小短手“两位，你们能不能不要忽略我啊？我这还在这站着呢。”
　　容子英歉意的笑笑“抱歉，不知阁主什么时候才能布置好幻境？”
　　岳辰撇撇嘴“等我算好再说，为了减低你们的危险还得多做准备。”看到容子英看着渐飞霜的样子，岳辰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我说，你们觉不觉得，你们俩带着我就像小夫妻带着一个孩子？”
　　冰霜凝结的声音在岳辰耳边炸响，她微微侧目，看见自己鬓角边的几缕碎发被冻上了。啧啧啧，真是小心眼。
　　“喂。”岳辰毫不生气的冲着渐飞霜喊了一嗓子，在对方看向自己的一瞬间，眼瞳中的金莲疯狂转动，映射在渐飞霜看向他的眼睛里。
　　渐飞霜眼前飞过无数场景，纷杂的声音和图像一瞬间炸开，他身形不稳向前倒去，容子英一瞬间就把他扶住了。
　　岳辰淡然的碾碎自己头发上的冰霜哼着小调走了。
　　看着晕在自己怀里的渐飞霜，容子英无奈的叹了口气“阁主。”
　　岳辰没有回头，她叉着腰“是他先动手的！”
　　容子英把渐飞霜打横抱起“抱歉，我代他陪不是。”
　　岳辰哼了一声“找了个这么招人烦的剑灵，活该你天天替他道歉。过会就能醒，不用担心。”
　　“多谢。”
　　渐飞霜的身体抱起来很轻，不像是他这个体型的成年男子正常的样子，毕竟……只是幻化的身体，还是和普通人有很大差别。
　　容子英也不介意别人的目光，淡然的抱着渐飞霜走回了剑阁。
　　岳辰已经先一步到了，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铺满了一种月光般的白沙，十分细腻洁白，她就在沙盘上划来划去。画出一些别人看不懂的符号。
　　容子英思忖片刻，在岳辰的屋外打下一道结界，这样只要有人靠近他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