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若水》每天都要喝咖啡

31、狂风暴雨一道虹（下）

　　忘忧村，断魂路。取精魄，堕畜道。
　　凡进入其中的，必受烈火焚烧之苦。
　　秋玄星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只身犯险，与妖兽斗智斗勇，最后身负重伤牺牲自我英勇就义的悲壮场景。
　　三好学生秋玄星进入到忘忧村中，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完全天差地别的世界，跟他想象中的禁地完全不一样。
　　一片黑漆漆的，唯前方有光。
　　秋玄星悬浮于空中，他的下方也是黑压压的，噼里啪啦地火苗若影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怪味，像是那种妖兽被烧焦了的味道，秋玄星并未发现妖兽的痕迹，他现在被黑暗包围，能够容他落脚的，唯有前方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光点。
　　光点实际上是一座孤岛，孤岛上就是秋玄星要找的“忘忧村”。
　　村落的正门是一座高高的楼牌，楼牌上写了村落的名字—“忘忧村”，村口坐落着两座高数丈的神女雕像，雕刻得栩栩如生，连飘带的细节都完美得挑不出刺，仿佛两位真的仙女在眼前一样。
　　一位神女手持莲花低头垂泪，一位神女手持宝剑，目光如炬，神圣而不可侵犯。
　　秋玄星心头暗忖：这恐怕是之前先祖灵月和秋无声施下的镇压的阵法，其阵法之强大值得观摩学习。
　　自从继承了家主之位后，秋玄星才了解到更多的事情，比如禁地中存在的忘忧村。
　　当年妖龙乱世，祸害无数条无辜性命，赤磷刚被斩首没多久，就出现了妖龙祸世，民间谣言纷纷，认为是赤磷含冤而死，心有不甘，所以化身妖龙作祟，当时赤磷在百姓心中的声望很高，所以一时间此类传言甚嚣尘上。
　　这样的局面无异于加重了小皇帝鳌盛对赤磷的不满情绪，他的愤怒达到了历史的顶峰，那么明显的造反证据摆在眼前，竟然还有大臣跳出来替赤磷说话，说什么国家离不开赤磷，放狗屁，朕的国家离了谁都可以，除了朕。
　　好不容易力排众议除了心头之患，赤磷手下的残余部队仍然在边境伙同敌国犯上作乱，甚至连一直信任的灵家人似乎都与叛党暗通款曲，背叛他的统治。
　　疑心病愈发严重的鳌盛干脆把这些他看不顺眼的都找由头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曾经他的父皇也干过这事，将不服从他管制的大臣吊死在城楼上，后来有人联合宫内侍卫谋反，小小年纪的他差点被人杀死，没想到几十年后他又重蹈了他父皇的旧辙。
　　灵歌和灵月被派往沧横镇调查第一次金龙降世原因时，灵家的风头正盛，等第二次妖龙作祟时，灵家早已衰败，灵月和灵歌决裂，和秋无声连孩子都有了。
　　妖龙作乱时，秋家刚刚受到谢家人的重用，当时的画风也不像现在搞得雾里看花似的，比较朴实无华。
　　灵月和秋无声用尽了方法，设下阵法重新镇压妖龙于沧衡山下。
　　沧衡镇几乎人人都知道神官下凡降妖的事情，但无数人为此付出了多么巨大的心血，其中内幕可能没几个人知道。
　　秋玄星的家族族谱上，对这位无私奉献的秋无声先祖用了大量的笔墨去描写，并且很隐晦地表示后来秋家子孙萧条可能也与秋无声这次消耗了大量的心血有关。
　　秋玄星的礼貌似乎没什么用，神女雕像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时间快到了，只要村口的钟声响起，又到了众妖兽争夺上岸机会的时刻。
　　灵浮萍前辈的嘱托依旧回响在耳边，这么多妖兽一旦发狂很难控制，妖兽不死不灭，普通方法根本杀不死它们，只能靠阵法压制，配上“炼狱之火”控制妖兽为自己所用。
　　这个地方暗无天日，但依旧有时间的概念，每当夜晚十一点时，从悬浮的忘忧村的小岛上会放下石桥，那个时候，众妖兽会拼了命争先恐后地去爬石桥，虽然每日会有无数妖兽在竞争中落败，从石桥上掉落下去，非死即伤，但仍然有无数只妖兽会选择去爬那座石桥。
　　石桥名为“生死桥”，只要爬上石桥，进入忘忧村，就可以改变命运，这是妖兽们生生世世秉持的信念，也是它们从一生下来就被灌输的认知。
　　现在还没到石桥放下的时间，他过不去，等到石桥放下来，妖兽又出倾巢而出，就在秋玄星陷入困境时，一线转机出现了，金色雄狮又出现了。
　　一只健硕又魁梧的金色雄狮也跟着他一起进入了禁地，也许是由于天然的熟悉感，秋玄星毫不犹豫骑上它的后背，它的毛发温暖又可靠，秋玄星将头靠在它的后背上，心里无比踏实。
　　秋家每任掌门人都会拥有特属于自己的守护神兽，一旦继承了家主之位后，神兽自然而然就会出现。
　　狮子温顺地将秋玄星送到神女雕像的脚下，慢慢消散了。
　　现在秋玄星站在忘忧村的楼牌下，他抬头仰望神女雕像，根本看不清神女雕像的具体容貌，站在这样的庞然大物之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畏感。
　　感受到外人的入侵，楼牌下悬挂的两串铃铛疯狂地摇动起来，“叮铃铃……”“叮铃铃……”声音急促而诡异，释放威胁的信号。
　　“晚辈秋玄星，但求见一面。”
　　他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听起来空旷幽深，连疯狂摆动的铃铛的节奏都慢了下来，就在秋玄星放松警惕时，从上方，神女像簌簌落下些蓝色的花瓣下来。
　　蓝色的花瓣翩翩起舞，楼牌上的灯牌全亮了起来，滋啦滋啦的声音后，“忘忧村”三个大字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排队，咳咳，要进忘忧村的人啊，都要排队……”花瓣落尽，在楼牌下方出现了一位面容丑陋的老人家。
　　秋玄星不敢怠慢：“婆婆，晚辈秋玄星，家父秋白霜，我的先祖……”
　　老奶奶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得了，得了，你说那么多，婆婆我也记不住，要进这忘忧村呐，首先你得先喝下一碗孟婆汤。”
　　婆婆颤巍巍地从身后掏出一只碗，扔到秋玄星脚下，骨碌碌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婆婆又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一只小鬼从地里钻出来，提着水壶跳到秋玄星面前，哗啦啦就给碗里灌满了酒：“小公子，快喝了这一碗断魂酒，方才重回人世间啊！”
　　秋玄星本来嫌弃碗脏根本下不了嘴，捏着鼻子唱了一口，没想到味道还挺好，只不过喝下肚后，脑子变得晕乎乎的，脚下打滑一般，见老奶奶不见了，前方出现了一条道，秋玄星赶忙着进村，走起路来横七竖八的，瞧着十分滑稽好笑。
　　眼前的世界在旋转，秋玄星就在迷迷糊糊中走进了忘忧村里，一进去，一阵冷风吹过来，秋玄星打了一个寒颤，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些，他定睛一瞧，脚下出现了一条发光的小溪，秋玄星追着发光的小溪往前走，小溪里倒映着他曾经的记忆。
　　和楼牌的霸气威严不一样，忘忧村静悄悄的，看起来完全是一座普通的安静的小山村，由于没有人味，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没走多远，小溪就到尽头了，他停在一座灰白斑驳的房子前面，看样子屋子应该很久没人住了，“嘭”的一声，屋子发生了变化，成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城堡。
　　“让我们欢迎新入住的客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敲锣打鼓的白面纸人，一瞬间整个村落灯火通明，敲锣打鼓热闹起来。
　　———
　　“今天是我第三百四二次毁掉这一切的日子，为了这一天我重复了好几次，我全然厌倦了这样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日子，既然你们都说是我造成了这一切，那么，就让我亲手毁了这一切！”黑化了的金氪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他站在黑色的长满毛发的妖龙的头顶，俯瞰整个沧衡镇。
　　他的脚下是一幕幕时光长河，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脚下肆意流动，随便他扎进哪段洪流里，都斩不断这时间的流转。
　　当年他和远骚客私自下凡，他因为触犯天条，被罚永远被锁在这段记忆里，永世不得超生，他寻寻觅觅了上百年，也没找到出去的方法。
　　看守他的神官犀耀受到他的蛊惑，也被他拉进了这永无天日的天牢里，从他的口中，得到了出去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位拥有金色心脏的人，那个人就是他可以摆脱循环的关键所在。
　　找到金色的心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据说只有圣人才会长出七窍玲珑心，于是他踏遍江河万里去拜访各个地方的名人雅士，最终却是寻寻觅觅那么久，落得个无功而返。
　　他剖开过无数人的心脏，沾满鲜血的手上捧着的散发着热气的心脏，无一例外是红色，遍寻无果后，他威胁犀耀告诉他金色的心脏到底在哪里，犀耀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被他用一支箭捅穿喉咙而死，然后挖开了他的心脏，原来他的心脏是金色的。
　　金氪金没高兴多久，很快又失望了，犀耀的心脏虽然刚挖开是金色的，很快随着温度的丧失，金色褪色成了暗红色。
　　这个可恶的小神官，为了让自己活命，竟然放任自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即使那些人都不是真正的人，只是一些不存在的幻觉而已。
　　“竟然敢骗我！”金氪金愤怒不已，他像一只发狂的猫，干巴巴的脸颊瘦到凹陷下去，一双老鼠眼里迸发出绝望。
　　“我到底要被困在这里到什么时候！”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身体里就冒出一团黑色的粘稠的液体状的生物，那是他的能量的源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那年迈贪婪的父亲占据后，丧失了原本的颜色，又或者本来就应该是这么丑陋的，金氪金痛苦地哀嚎着。
　　——
　　灵药房又一次找不到他的师父了，他的记忆出现了大量的重叠以及矛盾的地方，像是突然出现在一个地方又突然消失，只是他想找到那个人，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没关系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伴你。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几乎在他大部分的时间里，他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他占据了别人的身体，通过别人的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
　　就好像他记忆里的师父和他找到的师父总是不太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离不开他，只要在他的身边，他才会安心，一离开他就会无比痛苦。
　　灵药房想过，他有过好多身份，木匠、侍卫、国王，甚至是偏僻乡村堂主的儿子，可每一个身份都不是完整的，只有那个金光闪闪的人走到他身边时，灵药房才能感受到心是完整的。
　　师父你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
　　——
　　秋玄星被当作一个玩偶一样被一群怪物抬起来高高兴兴地往城堡里走，他的四肢都被牢牢地控制出，根本动弹不得。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妖婆，雪白的皮肤，穿着打扮却好像少妇一般，她高高地坐在轿子上，不断用手里的拐杖发号施令，跟他梦中一样，这个“鸢尾婆婆”高贵优雅透着一股子邪性，可就在他们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一股电流噼里啪啦流过，两个人都迅速挪开眼睛，慌乱不已。
　　就好像本来就认识那样，一瞬间的心有灵犀让两个人都开始心神不宁。
　　很遗憾，鸢尾婆婆并没有那么漂亮，甚至看起来比他的梦里更老了一些，原本随着秋玄星的长大，梦里的鸢尾婆婆本来都变得更年轻了。
　　鸢尾婆婆脸上闪过一丝不该属于她年龄的慌张与羞涩，这具身体里面住着的原本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孩。
　　“喂！你到底是谁？”
　　秋玄星下意识回头去找鸢尾婆婆问个清楚，回头看鸢尾婆婆早已看不到了，她坐的轿子放下了厚厚的帷幔，天空中漂浮着蓝色的发光的花瓣，黑暗的天空下是欢呼新入村的热闹和喧嚣。
　　住在忘忧村的人是最幸福的，曾经的灵药房和金氪金都曾经居住在这里，这里的人都很友好，他们重复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相同的工作，每天例行公事欢迎着进村的人，又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见，失去在这里的所有记忆。
　　鸢尾婆婆虽然有着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但实际上她不过也是个刚刚十八岁的小女孩，她刚继任忘忧村的掌事没多久，没能准确地判断出一向风平浪静的炼狱，实际上已经逐渐开始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