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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求婚 ...

  •   我是在一个年迈的木匠那儿听到这个古老遥远的故事的。在这个和平友爱的新天新地被创造以先,同样在这颗星球上,有一个曾被毁灭的混乱的纪元。在那场纪元里,曾有一场屠戮神明的可怕灾难。

      跟我讲这个故事的老木匠是有幸从上个纪元存活下来的一个家族的后裔,那个纪元的纷繁故事就在他的家族代代流传着。自从新天新地被创造以来,像这样连接上个已被毁灭的世界的家族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因为在那场文明的废墟上,神明兴起了新的太阳,新的、洁净的生命像新的血液注入到太阳照射下的这个新世界。一切都是新的了。

      “我想,你不会介意我从一场婚礼说起吧——虽然你目前饱受催婚的烦恼,但我可没催婚意思,我一直是你忠实的朋友,支持你的一切想法。”老木匠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斗,吐出一连串紫灰色的烟圈,不无幽默地说道。

      “不,当然不。你不说我都不会联想到那儿去呢。”我连忙笑道,并给他端来一杯茶水,因为他不知为何开始咳嗽了起来。

      “嗯。”他说着,放下烟斗,喝了一口我递给他的那杯水,就开始讲述起来。

      我不知道选择这个开头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但那场婚礼一直是我很在意的部分,它使我真的对颜开那个恶魔始终存有一种保留之心——保留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仿佛恶劣如他,也会有一些真正的柔情存在心里,而这使得即使是像他这样的恶魔也似乎有些值得人怜悯的地方了。

      啊,颜开这个恶魔!可他最初要娶的,是冰家的圣女冰誉处,而非祭司冰离月啊。

      他的话语声平缓柔和,宛如河水从平原上不急不躁地流淌下来,他声音中带着些因经历岁月沧桑沉淀下来的沙哑质感,仿佛河道上随河水流动而缓缓平移的细腻流沙,偶尔说到激动处,河面上就泛起了波澜:那波澜可能是微风吹起的,可能是碰到石块激荡起的,可能是遇到地势陡下之处轰然涌起的——总是与故事相关。就这样,随着他跌宕起伏而又收放自如的讲述,我的思绪意念很快被带到他所描述的那个久远的世界中去了,仿佛我当时就在他所描述的每个场景里,看着那些故事在我眼前发生、又凋谢——他真有这样神奇的叙述魔力!这使得我很快就将一个下午的晴朗时光在他那儿消磨殆尽了。

      我仿佛看见一个巨大的平顶殿堂,殿堂中没有什么摆设,只是过道两侧竖立了许多代表崇高的圆形白石立柱,左右两边的立柱数目、位置、雕塑是对称的。但同一边的每根立柱上浮雕着不同的动物,那些动物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寓意:凤凰代表高贵、虎代表勇武、鹰代表警醒、狮子代表庄严……

      中间的过道很宽阔,一直通向一列九级的阶梯,阶梯上广阔的高地上摆设着一座神坛。从门口的过道到阶梯到神坛下的高地上,铺有一层未曾裁断的白色地毯,地毯上绣着玄异的金色纹理。

      当时殿堂内站着许多人。大部分人站在神坛附近的高台上,少部分人站在阶梯上,还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站在走道上,站在走道上的人都紧握刀剑、满脸戒备地紧依着台阶站着。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站在走道中央,既没有离阶梯太近,也没有离敞开的梨木大门太近,仿佛他刚进来,走了几步,把握好距离,就停在那儿了。

      这样,这一堂的人的神态就分成了四个层次:单独站在过道中央那个高高的男人,他双手插在黑色风衣两侧的口袋里,浑身上下没带任何兵器,却神态轻松,面带柔和的微笑,仿佛他是一个远方的游子,刚回到自己的家中看见自己的亲人。可是也有不同,他高昂的头颅、冷冽的眼神,分明带有倨傲的气息。

      阶梯前的那六个服装相同的白衣男人慢慢站成统一的一列,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样锐利的长剑,仿佛阶前六个忠实的护卫兵,但他们眼神中流露出的愤恨与惊恐是显而易见的。他们紧抿着嘴唇,试图以脸上的坚毅神情掩盖眸中流露的负面情绪。

      站在阶梯上的同样有六个人,有男有女,他们服装各异,显然身份不同。他们显然比下面那几个护卫兵要沉着些,但他们在偶然的眨眼时,仍然会泄露他们内心的惊惶。不过,阶梯上站着的右边那一列最上面那个女子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她一直低着头,看不出神情如何。但她衣饰比其他几个人要华美得多。

      高台上、神坛附近站着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者,他们大多白发苍苍、须如鹤羽。他们的神色更为冷静,仿佛进到这间殿堂的黑衣男人是他们寻常宴请来的一个客人。独有一女人例外,她站在神坛正后方,仿佛正要举行什么仪式却忽然被打断,还没有来得及挪动地方。她所站的位置正与不速之客遥遥相对,不过一高一低。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眉心点着圣洁的金印,虽然年轻,但沉着冷静丝毫不逊于周边那些长者。只不过,她望见对面黑衣男人时的眼神夹杂着许多其他人都没有的情绪。当时,我辨别不出那些情绪的含义,只是觉得因为有了那些情绪,她的眼神比其他人的眼神更加生动可怜。

      我首先听见的是站在阶梯上的一个中年男人的说话声,他下巴上生长着浓密的黑色胡须,他的声音浑厚威严,他说:“颜开,你来这里做什么?”语气中是毋庸置疑的呵斥与责备,仿佛他的到来就是一个错误似的。

      名叫颜开的黑衣男子笑了,笑得明媚清朗,仿佛丝毫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敌对成分。

      “她——”颜开指指阶梯右列最上方的那个满身珍珠水晶的白衣女子,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将她嫁给我——”

      白衣女子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猛地抬起眼睛,望向颜开,说道:“我可以嫁给你,但你答应我们的条件呢?”

      “好说,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一样都不会少。”颜开说,语气平淡。

      “卑鄙无耻!”冰誉处忍不住怒骂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无非是想从我身上得到冰氏的密钥。等你如愿以偿之后,就会摧毁那些条约——那时好将我们也变成你的傀儡!呵,空手套白狼,你可真是信手拈来!不过我冰誉处在这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冰家的女子,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啊,”颜开嘴唇微微张开,显得有点惊讶的样子,不过他的眼神仍然冷漠平静,他说,“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不过你说的不错。可是你们当初不就是这么对我的么?”

      “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请回了。”冰誉处扭转头去,不再看他,这时她的面貌冰冷坚硬如冬日寒石。

      “好的,”颜开微笑,语气仍是平淡,毫不迟延地转身面向门口,作势就要离开,不过他边走边不急不缓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看来今天荣耀城做雕龙的食物最合适不过了。”

      “等等。”在他吐出这句话之后,身后传来一位长者的呵止声。

      颜开就停下脚步了,不过没有转身。

      这个长者就说:“除了这一条,没有其他条件可以交换了吗?我们冰氏的子孙将贞洁看得很重,非两情相悦,必不肯嫁娶。”

      “啊……”颜开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仿佛在思考。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以一种像谈论今天吃什么那样随便的语气说:“那就她吧。让她嫁给我吧。”说时,他伸出右手指向神坛后面站立着的冰离月。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使得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除了他自己——他仍然神态从容,面上挂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那微笑此时在他们众人看来宛如嘲讽。

      众人中冰离月本人尤其震骇,她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在颜开手指指向下连连往后退了三步,几乎不能站稳,幸而她附近一位长者及时扶住了她,并在他耳边悄悄劝告她冷静,她这才重新站稳,眼中惊异的光也慢慢褪去,变为平静。

      “不行,”又一位长者说,“你知道离月是我冰家的祭司……”

      “那没办法了!”颜开忽然暴躁起来,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语气更是十分的不耐烦,他说,“本来我体谅你们——不肯嫁圣女无非是怕我获取了你们冰氏的密钥。所以我放宽了条件。冰离月不是圣女,从她身上我得不到什么,单单只是我想娶罢了。你们看着办吧!”

      原来那时,各个家族的密钥由圣女保管,但圣女成亲之后必须交给其丈夫保管。

      说罢,颜开再也没有停留,大步流星从门口离去了。梨木门外,是我所在那个时代少见的大片云霞,那种五色焕绮的样子仿佛表示这里是仙境,而非人类居住的地方。我也这才注意到,这座殿堂并不与坚实的土地接壤,而仿佛悬在空中云上,是一座空中楼阁。

      我不知道颜开是怎样离开这座空中楼阁的,也不知道他去往了哪里,我四顾张望,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明明我是紧跟着他后面出来的。

      而我俯视云彩霞光下,我所来到的这个时代地上的景象时,我不禁吓了一大跳——那些云霞有时很稀薄,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的一些实景。我看到低空中有一些长着翅膀的怪异生物在来回飞行,它们一颗笨重的头上长着两支分叉的犄角,好像鹿的角,它们浑身覆盖着厚大坚硬的鳞片,好像鱼的鳞片,它们的尾巴光滑灵巧,好像蛇的尾巴,它们身子下还有两只威猛的爪子,正像鹰的爪子,它们的翅膀着实雄健有力,带着它们飞行数十个来回都不见倦怠。它们飞行的时候,爪子就蜷曲着。不过,它们飞行的轨迹仿佛被一些无形的屏障束缚着,就像它们怎么飞也飞不到与殿堂等高的那层云霞上来一样——这一定是一种神奇的对峙。

      而在它们巡回飞行的低空以下,我看见,无论是城池、平原、丘陵、低谷,眼目可见之处都堆积了森森白骨——真是可怕的景象。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飞行的怪异生物就是传说中曾危害世界的雕龙,而那些白骨,无疑是雕龙啃噬完食物后吐出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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